伽葉子的身影從天而降,和服是血紅的顔色,似乎完全被鮮血侵染而成,她的臉上是密密麻麻的劃痕,那是刀子劃破的痕迹,足有上百道之多。
而随着伽葉子真身出現,整個長島城都仿佛活了過來,原本那些因爲各種稀奇古怪原因死去的人,他們的屍體開始蠕動。
那些屍體或走或爬,或者漂浮在空中,全部朝着幾個冒險者而去,這一刻伽葉子将自己最恐怖的一面展現了出來。
一具具古怪而醜陋的屍體向着冒險者湧來,牆壁上地面上都開始湧出血水,整個長島城都變得無比恐怖。
幾個冒險者下意識的往城門方向跑去,雖然城外也是必死的局面,但現在已經别無選擇了。
此刻就連霍棠也有些後悔,不該貿然拿走記事本,她嘗試了幾次攻擊伽葉子的本體,不過這些攻擊對伽葉子陰影般的身軀毫無作用。
不過這也讓霍棠意識到了一點,那就是她手中的記事本可能是件至關重要的劇情道具。
下意識的霍棠手中捏着一枚黃色符篆,正是那種曾經救過沈行知一次的小挪移符。
而此刻的沈行知正在天皇的宮殿之中,不過不是什麽莺歌燕舞,而是還在處理着一堆繁瑣的事情。
這一夜沈行知也沒打算睡,眼看天就要亮了,他簡單的吩咐了幾句,打算在天亮後前往安國寺正式拜會一休宗純。
很快随從就爲沈行知備好儀仗,如今他不僅是長島家的繼承人,也是幕府的問注所别當,更是十萬大軍的統帥,有些禮儀已是必不可少的。
當沈行知來到安國寺時,天色還差一點才亮,隻有遙遠的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
安國寺似乎也一夜未眠,寺廟中還有誦經的聲音,不時的伴随着一兩聲撞擊銅鍾的聲音。
很快就有寺廟沙彌出來相迎,說是一休禅師已恭候多時。
沈行知倒也不在意一休宗純沒有親自出來迎接自己的舉動,畢竟此番倒皇之戰一休宗純居功至偉,自己對外也是說的拜會禅師,那麽自己親自進去,給一休宗純一個面子又何妨?
一休宗純也是當世大名鼎鼎的宗師人物,顯然他對此次沈行知拜會自己也相當重視,當沈行知看到這位号稱扶桑第一智者的和尚時,隻見他身着精緻的僧衣袈裟,那袈裟上寶光熠熠,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之物。
“晚輩長島行知,見過一休禅師,叔父長島時政讓我代他向您問好!”沈行知與一休宗純見面後主動施禮問候,還一并拉出了長島時政這個終極大BOSS。
一休宗純颔首微笑,連忙還禮說道:“長島少主客氣了,老衲此番會與少主一同返回鐮倉,終于可以親自面會執權大人了!”
聽到一休宗純的話,沈行知愣了一下。
一休宗純要跟他一起回鐮倉,這可是他事先都不知道的,甚至他一開始都不知道一休宗純是自己一方。
而且沈行知從一休宗純的言語中能夠感受到,這位有着扶桑第一智者之稱的和尚,對自己那位叔叔敬重有加,甚至可以說是發自内心的欽佩。
這倒是讓沈行知對長島時政更加好奇了,自己那位叔叔究竟憑什麽能讓一休宗純這樣的絕世智者由衷欽佩。
對了,還有玉藻前那樣的蓋世大妖,憑什麽看上自己便宜叔叔的?
沈行知相信,肯定不是因爲長島時政長得帥。
“哦,既然禅師要與我一同回鐮倉,那麽我們正好就商議一下返程事宜吧,這一次可是要押送天皇全族,足足數百人呢,”沈行知順着一休宗純的話說道,示意一休宗純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
“禅室已打掃清淨,請行知君移步。”一休宗純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伸手一引就将沈行知引向禅室。
很快兩人就來到一間安靜舒适的禅室中,這裏沒有沙彌侍奉,四周也是空空蕩蕩安安靜靜,室内隻有沈行知和一休宗純兩人。
禅室之中兩人相對而坐,他們的身前是一張茶幾,上面還煮着開水,也有茶壺茶杯等各種茶道用具。
茶道在扶桑是一種上層社會獨有的休閑方式,一休宗純不是苦行僧,參悟佛法之餘也喜茶道。
用他的話說就是誦經禮佛是修行,沏茶品悟也是修行,佛道茶道皆是道,殊途同歸。
反正自己喜歡幹的事情都是修行。
老實說沈行知并不适合這種高雅虛玄的東西,他看着一休宗純慢悠悠的沏茶動作,心中卻在想着另外的事,他在想怎麽開口?自己的那些問題如何向一休宗純提出來?
“世人謂之茶道,講究五境之美,即茶葉、茶水、火候、茶具、環境。好茶配好水,細緻的火候,精良的茶具,優雅的環境,才能出一杯沁人心脾的好茶。然而這茶如人,本無好壞之分,隻是選茶之人将其分爲三六九等,所以這所分的不是茶葉,而是人的三六九等。煮茶之水亦如是,露水雖好卻不适合所有的茶葉,井水江水雖普通,也并非泡不出好茶。茶具環境再好,心不靜者也如牛飲水,心之所至便是立于深淵絕壁,持瓦礫而飲亦能品出淡雅從容。”一休宗純動作緩慢的沏着茶,他的口中緩緩說道,一開始沈行知還隻當這是一休宗純在賣弄,可越聽沈行知越覺得有道理,而最後幾句話顯然說明一休宗純在否定世人眼中的茶道。
一個喜愛茶道的禅師,卻将世人普遍認知的茶道通通否定,這其實才是真正的離經叛道,沈行知看向一休宗純的目光也變得不一樣了,現在他倒是有些明白,一休宗純爲什麽會反水天皇一族了。
在沈行知看來,這一休宗純本身就是一個非常之人。
沈行知尴尬的一笑,他也不知道如何接一休宗純的話,這種坐而論道并不适合沈行知,他更沒有那種穿越小說中,主角三言兩語就讓隐士高人驚爲天人的忽悠能力。
“所以這茶之一道,什麽五境之美皆是狗屁,隻不過是一群人爲了在另一群人面前裝逼找的理由罷了!”忽然一休宗純胡亂的将手中茶壺的茶水倒入杯中,說出的一番話更是讓沈行知懵逼了好久。
此刻沈行知心中瘋狂的叫着一個神獸的名字,他都沒弄清楚,看起來一派高人作風的一休宗純怎麽突然就爆起了粗口?
這根本不是認識的那個一休哥!
“啊?”沈行知驚訝的啊了一聲,不過他仔細一想又覺得一休宗純的話并沒什麽毛病。
不管是茶道也好,還是另一個世界的紅酒也罷,最初誕生時并沒有被賦予那麽多高尚或者繁瑣的規矩,隻是後來一群自認高貴的人,爲了在另一群他們視作低賤的人面前裝逼,而設計出了許多花哨而繁瑣的使用流程。
“那麽,行知君爲何心不靜呢?”一休宗純看到沈行知的反應,忽然又輕笑着問了一句,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将手中裝着茶水的茶杯遞給了沈行知。
沈行知越發茫然,他是真的看不懂一休宗純的用意,隻是下意識的接過茶杯。
下一刻沈行知在一休宗純的注視下一口飲下杯中茶水,入口先是有些苦澀,滑入喉嚨後口中又有些清香,這杯子不大,沈行知其實也沒有多少感覺就喝完了。
“這茶如何?”一休宗純看起來一臉期待的問了一句。
沈行知想了一下,實在沒有找到适合恭維剛才茶水的詞彙,如果真要他說,一休宗純給他的茶,還真沒有另一個世界的‘再來一瓶’好喝。
于是沈行知直接說了一句:“再來一杯。”
聽到沈行知這樣的回答,一休宗純先是一愣,不過下一刻卻一臉欣喜,而後欣然的爲沈行知又倒了一杯。
這一次沈行知喝的很慢,是真的在細細的品茶,足足過了好一會他才将一杯茶喝完。
而後沈行知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其實剛才我說再來一杯,不是覺得這茶好喝,主要是先前那杯确實喝的太急,沒品出味道。這一杯我喝的很慢,最後發現它還隻是一杯茶。如果是我渴的時候,它還不如一杯肥宅.那個涼水。”
沈行知想了半天,他覺得自己根本不懂什麽茶道,如果非要去牽強附會,可能反而讓一休宗純看輕,倒不如實話實說。
茶水就是一杯單純的茶水,它的本質永遠不會變,改變的隻是人賦予它的含義而已。
然而聽到沈行知的回答後,一休宗純卻一臉正色的說道:“所以這也是我的答案,我生而爲人,自當活在人的世界,又怎麽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世界陰陽逆轉?高天原中苟延殘喘,并非我所願。這就是行知君想問老衲的吧?這就是我的選擇,願與執權大人行逆天之舉!”
一休宗純的話讓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沈行知又能隐約猜到許多,顯然一休宗純也是被長島時政的人格魅力所折服的,另外還有就是長島時政所主導的那個逆天之舉。
而這番話除了讓沈行知都有些熱血沸騰的沖動外,更讓他隐隐有些擔憂,因爲一休宗純也提到了一個說法,那就是陰陽逆亂。
沈行知可是還記得,趙國世界黃山村地下的那座陣法就叫‘陰陽逆亂大陣’,一旦激活陣法整個世界的生靈都會滅亡。
“禅師胸襟令人佩服,不過晚輩還有一事請教.”沈行知在短暫的失神後很快恢複,他覺得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一些不好詢問的問題正好可以這個時候問出來,想來此時的一休宗純應該會知無不言了。
不過沈行知話還沒說完,腦海中就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來:“沈兄.沈兄能聽見嗎?快想想辦法,你的伽葉子小姐快把我們殺光了”
沈行知腦海中出現了霍棠焦急的聲音,這個時候心靈鎖鏈的冷卻時間終于到了。
隻是霍棠一開口的這番話,讓沈行知心中一沉,不用想他都已經猜到了,他最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伽葉子肯定已經死了,就像黃山村的褚人美一樣,死後變成了可怕的厲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