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李淩倒也能耐下性子,陪着他們就在客棧裏呆着,等着有進一步的變化出現。而因爲他身份終究有些敏感,所以兩日來,甚至連客棧大門都沒出去,隻和楊輕绡他們說說話,要麽就是讀讀書,倒也過得悠閑。
隻是這樣悠閑的日子終歸沒能持續太久,到了第三天上,臨近中午時,外頭突然就是一陣喧鬧,還沒等李淩叫李莫雲出去一問究竟呢,一名漕幫兄弟便神色緊張地跑了來:“大小姐,姑爺,不好了,官軍突然把客棧都給圍了,他們正往裏面來呢。”
楊輕绡一聽這話,頓時憤而起身,叫道:“好哇,我們不去找他們麻煩,他們竟找上門來了,這是真當我漕幫兄弟好欺不成!”
這兩日裏,她因爲兄長之事本就心裏憋着氣,再加上夫君與她分析的幫中分裂一事,更是讓她心事沉重,卻又無法說出。現在官府方面居然還上門挑釁,真就是火上澆油,讓楊輕绡直欲做回江湖兒女,來一個快意恩仇。
得虧李淩就在她身邊,而且最是了解她的性子,一見自己妻子突然而起,便趕緊一把拉住,輕喝道:“輕绡,不要意氣用事!那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隻會讓事情變得愈發不好收場!”
李淩的這一拉到底還是起了作用,讓楊輕绡的動作爲之一頓,隻是動作雖然停下了,口中卻還是憤憤道:“可他們也欺人太甚了!”
“這事自有姜思德他們應對,我們且在旁看着便是。”李淩說着,雙目死死盯住妻子,“相信我,總有辦法的。”
楊輕绡的怒氣這才慢慢消散,片刻後才哼了一聲:“我聽你的便是。”李淩則松氣一笑,随即挽着她的手,往外走去,雖然不作摻合,但外間的情況他還是要看個明白的。
待他們來到自己的小院中時,外間已有數十名披甲持槍的兵卒快速而入,果斷把漕幫所在的幾個院落一圍,便與裏頭的那些同樣拿上兵器的江湖漢子對峙上了。顯然,要不是還有幾個冷靜的頭領強行壓制,這些草莽漢子怕是已經嗷嗷喊着沖殺出去了。
随後,一名身着戎服,腰懸長劍的軍官也大步而入,在看到這一幕後,當即喝道:“怎麽,你們這些是想要造反嗎?竟敢如此放肆!”
“來的可是杜參将嗎?在下周雲海這廂有禮了。”其中一個院子裏,漕幫供奉之一的周雲海排衆而出,抱拳施禮道。他就是這竟州人氏,和官府也有相當的交情,此時便出面應付。
“原來是周莊主,倒是失敬了。”對方話說得還算有禮,但神色間卻無半點敬意,而且周圍那些兵馬還在不斷行動,甚至有些人已經亮出了弓弩,擺出一副随時進擊的架勢來。
這讓周雲海的臉色頓時一沉:“杜參将,你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我等隻是幾個朋友在此相聚,又沒有幹犯王法,你們如此大動幹戈,是不是有些過了?”
“哈哈,周莊主你真會說笑,你們漕幫諸位兄弟的膽子可大得很,手段更是叫人防不勝防,聚集在此,又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幹呢?”杜參将不無諷刺地針鋒相對道。然後,不再與之多言,果斷大聲道:“我聽說漕幫副幫主也在此,怎麽不現身一見啊?這是看不起本關,不屑出面嗎?”
伴随着一聲冷哼,周雲海身後的屋子裏姜思德已一步跨了出來:“看來杜參将你這是沖姜某而來了。那我倒要問你一句了,我們犯了什麽事,竟讓你們如此大動幹戈,刀兵相見!”他面上如罩寒霜,氣勢要比周雲海更足,說話的同時,又上前兩步,逼近對方。
似是被他的氣勢所懾,杜參将居然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半步,随即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态,臉色一沉,怒聲道:“你自己做了什麽事情,難道還要我官府來說嗎?真以爲你們漕幫能在我竟州城内無法無天了嗎?”
頓一下,他又往前一步,反盯住姜思德的雙眼,問道:“本官問你,那時帆是不是你們漕幫的人,是不是你叫他去軍械庫搗亂的?”
時帆的名字一出,本來還氣勢十足的姜思德臉色就是一變,旁邊其他幾個面帶怒色的漕幫兄弟的氣勢也弱了幾分。
而李淩,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們幾眼,已經隐隐猜到了這是怎麽一回事了。顯然,聽了自己的建議後,姜思德動手去查軍械庫内的問題了,隻是這倉促間的行動明顯存在問題,不但事情沒查到,反把人給搭了進去。
果然,又聽那杜參将寒聲道:“就在昨晚,那時帆居然偷入軍械庫中,差點釀成大禍。要不是那邊守軍及時發現,将人拿下,說不定就是一場大火……”
“這不可能……他又不是去放火的,隻是奉命……”一旁的祝老四急聲叫道,隻是話才出口,卻發現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淩差點捂臉,好家夥,這不是不打自招嗎?他這一開腔,就是把一切都交代了出來,明着告訴官府的人,那時帆确實是漕幫所派,偷進了軍械庫。至于他摸進軍械庫到底是爲了縱火搗亂,還是其他什麽,此時都已經無關緊要。
果然,杜參将此時得意地一聲嘿笑:“姜思德,現在你們還有什麽話說?軍械庫重地豈是你等能随意而入的,現在你們派人做了,自當嚴懲!之前我還對漕幫偷運軍械一事多有懷疑,可現在看來,你們的膽子可比我想的更大了!”
說着,他猛然一個擡手,大聲喝道:“來人!”
伴随着這一聲喝,更多的官兵如潮水般直湧而入,足有數百,上百張弓弩搭着箭對準了幾個院子裏的漕幫人等,大有将他們就地格殺的意思了。然後,杜參将才用森然的語氣說道:“現在本官給你們一個機會,乖乖随我去衙門聽審,那便還能保有餘地,不然……我一聲令下,便把你們當賊寇就地剿滅。”
姜思德臉上陰晴不定,但很快,他也開了口:“杜參将,我知道此事确實是我們漕幫做差了,但我們這麽做并非想要與官府作對,而是爲了查明我家幫主被人陷害一事……
“但既然人已落到你們手上,我也無話可說,現在就可以随你去衙門。不過,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與我漕幫其他弟兄無關,人是我派去的,我随你回衙門便是,還請你放過其他兄弟。”
這番話端的是大義凜然,一下就讓其他人一陣感動,不少漕幫弟兄都叫了起來:“姜幫主,我們随你同去!”
“不錯,我們漕幫弟兄最講義氣,同甘共苦,豈能讓幫主你一人擔下所有罪責……”
“都給我住嘴!”姜思德陡然轉身喝道,“我說了,這是我一人的主意,與其他人都沒有關系。你們要做的,就是還幫主清白,使我漕幫從這次的劫難裏脫身出來,如此,我姜思德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幫主……”其他人更爲感動,就連與他不是很對付的齊天鶴與洪陽等人也爲之動容,張口想說什麽,但最終大家還是低低的叫了一聲:“遵命!”畢竟他說的才是正理,什麽兄弟間的義氣,在整個漕幫的大局面前,還是得讓一讓。
然後,姜思德才又回看杜參将:“杜參将,我的提議你可接受嗎?隻抓我一人,我想你也可以跟上頭有個交代了。可要是你真鐵了心要将我們所有兄弟都拿下,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是肯定不會束手就擒的。
“即便你們官軍人多勢衆,還有弓弩,可四面包圍,可我們也有把握逃出一些,而且你們的傷亡也一定極大。隻等消息傳出去後,我們漕幫十萬弟兄更可能爲了此仇殺入竟州,到那時,你們便是最大的輸家了!”
這番話軟硬兼施,威脅十足,還真讓杜參将有些不安了。他深深看了姜思德一眼,又掃過那幾十條漢子後,終于把語氣一緩:“好,我答應你,隻要你跟我走,其他人我可以暫且放過!”
姜思德點點頭,這才大方地上前,讓幾名官兵把自己拿住,用繩索捆縛起來,并沒有絲毫掙紮。各院中的漕幫兄弟見此,神色都有些變化,但在姜思德目光的阻止下,他們到底沒有莽撞行事。
官兵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拿下姜思德後,便果斷退走,隻留下了一衆漕幫兄弟在那兒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楊輕绡的神色也很不好看,隻是一直被李淩拉着手,到底沒做出什麽舉動來。
而李淩,則在目送他們離開時,露出了深思之色來:“這個姜思德,還真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