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縣衙的那邊的窗戶半開着,幾名下屬正輪流盯在那兒,等着結果出現。而侯隆滔則好整以暇地爲自己斟了杯酒,慢慢品着,臉上滿是盡在掌握的笑容。
李淩已被拿下,方山是自己叫來的,縣衙裏也有不少人早被自己收買,尤其是那幾個做主的人,隻要他們一合力,便足以置李淩于死地了。
現在就隻等着人被帶出縣衙,就地處決而已。等到那時,自己就是立下一樁大功勞,替衛大人除去了眼中釘,肉中刺。區區一個李淩而已,看來也不是太難對付嘛,也不知這些年來那些人怎麽就沒能除掉他……
就在他洋洋得意地想着如何回去交差時,前方窗口處的下屬已輕聲招呼道:“大人,他們出來了……”
“哦?那就讓我最後再送李淩李大人他最後一程吧。”一口把杯中酒飲下,侯隆滔站起身來,有些微醺的身子輕輕搖晃着,來到了窗前,然後就看到了意料外的一幕——
并不見李淩被拖架出縣衙,要被就地處斬,隻見湧出數以百計的差役人馬,急速朝着自己所在的辛記客棧奔來,當先一人,更是目光如電,瞬間就與他來了個四目相對,讓侯隆滔的心跳都爲之一頓,臉色更是大變:“不好——”
他瞬間清醒過來,這是縣衙内出了什麽變故,居然讓李淩翻盤了!因爲此時殺過來的除了縣衙差役外,還有不少是李淩身邊的護衛。他已經顧不上去想對方是怎麽做到這一點的,當即抽身便往後退去,退到桌邊,已把自己随身的長劍取在了手中。
可就在這一瞬間,一聲厲嘯已自下方響起,嘯聲過半,一道人影已急速掠上窗口,唰一聲間,寒光爆閃,刀光如匹練般直斬而入,幾乎把這木制的窗棂給劈成碎片,也把還呆在窗前,有些惶惑不定的幾名皇城司下屬給劈得慘呼飛退。而來人則趁此工夫穩穩地進到了房中,目光一掃,便已定在了侯隆滔的身上。
侯隆滔隻覺着自己是被隻虎豹之類的猛獸給盯上了一般,全身的汗毛都迅速豎了起來,當下也是一聲喝,劍出鞘,疾步前沖,挽起數朵劍花,便朝着對方的面門和心坎等要害刺去。
能在皇城司中脫穎而出,成爲衛天鷹的心腹,并被委以如此重任,侯隆滔的一身武藝自然相當不俗。此時雖然心中慌亂,出手卻是快而穩,自覺至少能逼迫對手後退,給自己抽身離開創造條件。
可面前的對手卻顯然要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劍花刺到他居然不閃不避,隻揮刀急斬而出,直取侯隆滔的脖子,大有一刀便斷其首的氣勢。這下要是換招成了,侯隆滔固然能刺傷了他,但那一刀卻必然取其性命。
侯隆滔自然不肯做這樣的賠本買賣了,在一聲厲喝中,急忙收回劍,再反撩急架,還真讓他擋下了對方兇狠的一刀。隻是在一聲當響的同時,他的身子卻也因爲受力不住而往後退去,腳步已亂。
李莫雲見狀再度跟上,唰唰唰幾刀從各個方向份劈目标的脖頸,腰眼等處,分明是一副要将他當場格殺的架勢。這讓侯隆滔更加的處于被動,無論氣勢還是招式都被壓制,隻有招架後退的份兒,連脫身逃跑都做不到了。
這是李莫雲多年來最爲憤怒的一次,這憤怒既是對眼前這個敵人的,也有對自己的。他恨對方的陰險狡詐,也怨自己之前的軟弱顧慮,要不是之後再起變故,剛才公子真就被人給冤殺了。
所以當方山交代出侯隆滔的所在後,他二話不說,就第一個奔出去拿人。他要用表現來彌補自己之前犯下的過錯,用敵人的鮮血,來給公子壓驚賠罪。
正是懷着這樣的心思,他這次的殺法與以往任何一次戰鬥都不同,顯得那麽的狂放,那麽的有進無退!
本來以侯隆滔的一身劍術,雖然不比李莫雲,卻也可與之糾纏一番,甚至能找到機會脫身。但現在,在面對這等兩敗俱傷的瘋狂打法下,他卻完全隻有招架之力,很快就被逼入到了死角,再難翻身。
而這時,其他那些人馬也終于沖上樓來,呼喝着,揮舞起長矛大刀,便把那些才剛起身的皇城司下屬人等都給逼住,束手就縛。然後,所有人又迅速圍上,幫着大占上風的李莫雲,将侯隆滔給包圍控制住。
當又一刀把他劈得一個趔趄,手中劍都崩出缺口,同時又有幾杆長矛乘勢刺到後,侯隆滔終于絕了突圍的想法,當啷一下扔掉手中劍,叫道:“我是皇城司的人,你們不能殺我……”
呼——快刀帶着呼嘯,最終卻停在了他的咽喉處,李莫雲到底沒有真砍下他的腦袋,隻是面沉似水地盯了他片刻,冷聲道:“帶回去!交大人處置!”
那些個兵丁人等,無論是縣衙的還是随李淩一路從京城來的,在聽到這人報出身份後也有些錯愕與慌亂。但最終,他們還是選擇聽從李莫雲的意思行事,畢竟現在掌握局勢的可是李淩李大人啊。
隻一場戰鬥,不過頓飯工夫,罪魁禍首就被帶回縣衙,對于這樣的結果和效率,李淩還算滿意,沖李莫雲點了點頭,以爲鼓勵。而李莫雲卻依舊面帶自責,低頭道:“公子我……”
他後面的話被李淩拍肩打斷:“莫雲啊,你不必自責。其實真正該爲剛才的危險負責的是我才是,要不是我疏忽大意,又讓你們不要妄動,就不會有那一下受驚了。而且,就最後的結果來看,這不是很好嗎?所以,你就不要再有其他想法了。”
這番勸說,總算是讓李莫雲的心态稍微平和了些,隻能輕輕點頭:“是,我……我知道了。”
李淩又沖他一笑,這才轉身進入大堂,理所當然地坐上了最高處,居高臨下地看着被五花大綁,臉上除了頹喪,更滿是驚訝的侯隆滔:“侯隆滔,侯提舉……你是皇城司司丞衛天鷹的人吧?是他讓你于半路對我下手的?還有,之前山上的那些個賊匪,也是受你指使,才會于半道設伏,欲置我于死地的吧?”
這一連串的問題其實李淩都已經有了答案,現在不過是拿來開個頭而已。但在氣勢上,已經完全壓制住了對方,讓侯隆滔有一種自己的一切都被人看穿的無力感來。足足愣怔了半晌後,他才點頭認下了一切,自己都被當場拿下了,還有什麽可否認狡辯的。
但他心中還是充滿了疑問,自己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自以爲這就是個針對李淩的死局,他怎麽就能從局中翻身,而且還翻得如此徹底?
那可是殺官的大罪啊,難道是這裏的官吏真什麽都不顧,還是那方山其實就是李淩的人?可也不對啊,那方山可是自己特意通過費重弄來的,而費重和李淩又……
心中思考着,侯隆滔的目光随意在堂上一掃,然後目光在落到一人身上時,他的一切思緒便迅速斷裂,一臉的難以置信,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處境:“你……你還活着?”說完話,他目光又落到了旁邊另一個似笑非笑的吏員身上,“你……這是你們早就布好的陷阱陰謀!”
李淩也沒有怪罪他這般失态,其實他在剛剛從幾人口中知道了一切來龍去脈時,也是吃驚不小。可以說不光是侯隆滔這個最終的失敗者,就是他,也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甚至可以說是被人利用了。
這時,那個被侯隆滔恨恨盯着的吏員笑着開了口:“要說你愚蠢呢,卻能想出這麽個陷害李大人的毒計,就是我曹仁齊聽了都感到心底生寒;可要說你精明吧,卻又太高估自己皇城司提舉的身份,以爲隻要一亮身份,我等小縣吏員就得爲你馬首是瞻,會爲了你先害頂頭上司,再害李大人……你也太高估自己的權勢和威信了吧。”
說着一頓,又笑道:“對了,你還找來了方山幫你主導一切,算是想以此威吓我等依照你的計劃行事。可你顯然忽略了一點,最重要的一點——這兒是青山縣,是淮北徐州,青山縣,而不是你們皇城司可以一手遮天的京畿洛陽城!”說到這兒,他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換成了一副寒霜罩面的冷酷樣兒。
“你以爲我會乖乖地按你的意思殺了周縣令,然後再嫁禍于李大人?我卻偏偏要保下周縣令,因爲像他這樣一心爲民爲地方的好官現在實在不多了。至于李大人,更是我大越朝中都少見的好官,我們又怎麽會與你狼狽爲奸地害他呢?
“當然,還有最後一點,是你肯定不會知道的。我曹家與李大人素有交情,我們是自己人。而且,你别忘了,李大人他也是我們淮北人,你說,我們會幫你這個外人,陷害自己人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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