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又一支隊伍返回梁園,守在門前的人便随口詢問道。
“當然,那些村民都餓瘋了,咱們三言兩語間,就讓他們乖乖地把七百多畝地拿出來換了糧食。要知道他們這麽好說話,我們該把地價再往下壓一壓的。”領頭之人說笑着,才帶了隊伍進門。
此時,梁園之内更是一片彈冠相慶的場面,不斷有拿幾千斤糧食換來多少畝地的結果傳回來,蔡知禮他們已經笑得合不攏嘴,隻要看看那可以記入賬中的田畝數字,就覺着一陣暢然。
“好,這次咱們真是大豐收啊,哪怕之前有過一些波折,我們還是賺了!”胡觀覺笑眯了眼,提了酒壺給其他幾人滿上,“這次回去,咱們都算是家中大功臣了,到時候再選族長,就非你我莫屬了。”
“哈哈說得好,這次之後,你我每家都能得良田幾百頃,等到來年,我們手中能掌握的糧食便會更多,再針對地經營一下,說不定又能低價購入更多田畝,如此不斷發展,拿下五成以上的湖廣田畝都不再是夢了。”蔡知禮也得意附和,然後又看了眼空着的一個位置,歎道,“隻可惜啊,範長月他有事回去了,不然你我幾家便可趁此機會再達成一次合作了。”
“他也是運氣不好,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家中出了些差錯。你說,我們可要幫他把糧食也拿出去換地嗎?”敬陪末座的梁仲華也是一笑,然後問道。範長月這一離開,反倒讓他這個梁家人有了與其他幾家一同聯手的機會。
“這個且慢慢來吧,畢竟是他範家的糧食,我們可做不得主。”蔡知義笑着搖了下頭,“而且機會有的是,現在随州各地有太多人手裏有地,口中缺糧,隻要抓住機會,便可用糧食賤買田畝。”
“您說的是,這事确實得範家自己人來做主。”梁仲華趕緊點頭贊同道。
其實他們這些人心裏都很清楚,這不過是爲了讓自家獲取更多田地的借口而已,畢竟好處就這麽多,少一個範家參與,大家就能得到更多了。
“對了,我覺着不光糧食上還能有賺,就連那些銅錢,咱們也能做點文章。最近銅錢可值錢啊,都快可以用四百五十文換一兩銀子了,我們在此之前也換了不少,不如……”蔡知禮又突然提出了一個想法道。
因爲之前沈家鋪子隻能拿銅錢買糧不收銀子,而他們幾家又不斷買入糧食,還爲此不惜大量籌措銅錢,從而導緻市面上的銅錢不斷減少,也讓本來堅挺的銀子居然有價值下落的趨勢。
這一點其實幾人都敏銳地捕捉到了,隻是因爲糧食上的事情他們一時騰不出手來。現在蔡知禮這麽一說,他們才開始動起了心思。把大量田地弄到手自然是好,可要是有更多收獲就更好了,畢竟誰會嫌好處多呢?
胡觀覺也在思忖後不禁點頭:“這倒是個賺錢的機會,怎麽樣,你們有興趣嗎?”
梁仲華立刻跟進:“隻要你們幾家願意參與,我梁家自然願意跟随。”
倒是蔡知禮的兄弟蔡知義,這時卻端杯沉吟不語,半晌後才道:“這雖然是個機會,但你們可别忘了,其實銅錢的大頭卻還在沈家手上啊。我們出手不難,可要是他們也出手呢?”
“我倒以爲這不是大問題,因爲之前我已經打聽過了,沈家那些從我們手裏弄到的銅錢都被他們換回了銀子,當時他們也就是因爲想刁難我們才定下的規矩,又不是真對銅錢有什麽喜好。所以,他們手中就算有些銅錢,也比不了我們幾家。”胡觀覺笑道。
蔡知禮也在此時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我們還可以趁此機會再收一些銅錢到手,比如我們的糧鋪,還有其他店鋪也隻收銅錢。這樣一者可以讓我們獲得更多的銅錢,二來也能把銅錢價格再升一升。
“到時候,等我們手頭有了足夠的銅錢,市面上的銅錢再不夠多時,便可以如眼下的糧價般,再在此地狠撈一筆!”
“妙啊,蔡兄果然精明,居然又看到了一個可以大賺一筆的機會,這生意大可做得。各位以爲呢?”梁仲華立刻表示贊同。
其他兩人也在沉吟之後,緩緩點頭:“隻是這一生意需要與範家聯手嗎?”
“他們人都不在此地,時間緊迫,就算了吧。”蔡知義當即擺手道,“而且這次他家中出事,怕也沒興趣再拿出錢來與我們做這場買賣了。”
“好,那咱們接下來就先收銅錢,盡量把銅錢的價格往上提,好歹能把銅錢與銀子的比價壓到三百文!”胡觀覺興奮道。
有了這次糧食上的大勝利,他們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極大的信心,自以爲在銅錢上也能左右一切,從而讓自家再狠撈一筆。
……
再回随州,李淩還沒入州城呢,就明顯從城外諸多村落人心惶惶的反應上瞧出了自己不在的這幾日裏,那些人已經動手,并且大有可能成功。
他甚至看到某處村子裏兩方人從争吵到動手,最後打作一團,而其根源,卻是一方要把地賣出去,另一方則極力反對,誰也說服不了誰。所以最終造成同村人之間的一場規模不小的沖突,要不是李淩及時讓人出手勸阻,隻怕會有不少人因此受傷呢。
“大人,随州這邊的情況很是不妙啊。”在繼續啓程往州城而去時,楊震頗爲擔憂道,“城外都這般模樣了,那府城之内還不讓他們爲所欲爲?”
李淩心下也有些發沉,雖然這都在他的意料中,但事情的推進速度還是比他想象的快了許多。自己來回已經夠快,不過短短時日,那幾家居然已經壟斷了随州的糧食買賣,還順道讓滿城百姓産生了恐慌,看來自己還是小瞧了這幾家商人啊。
“好在就那些村民所說,他們還沒有真正與那幾家簽下契約,過戶田産,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我們趕緊進城,也是時候發動真正的反擊了。”李淩說着,一鞭子抽在馬臀處,讓胯下駿馬一聲嘶鳴,以更快的速度向前疾馳,而其他人也紛紛提速跟上,半來個時辰後,終于來到随州城下。
依舊是每人十文錢的城門稅,李淩随手就把幾十文大錢放入一名老兵手旁的籮筐裏,卻見他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擺手示意他們快走,自身則端了籮筐就湊到一旁的小壇子裏,将所有銅錢都倒入其中。
這個舉動卻是之前所不曾見過的,便讓李淩略感意外,随口問了句:“兵爺,你們這是做什麽?居然還要把銅錢都收集起來嗎?”
“你們是外鄉來的吧,自然不知如今我随州城裏的事情了。不瞞你說,如今咱們城中銅錢可比以往要值錢得多了,以往八百多文才能換一兩銀子,現在不到五百文,甚至四百五十文左右就能換到一兩銀子。而且要是買糧食隻用銅錢的話,也能打個折扣,五十文的糧食隻要四十五文即可。”老兵心情正好,便随口解答道。
李淩首先在意的是他提到的糧價,在聽到居然已經升到可怕的五十文時,他的神色明顯動了動。很顯然,他話中之意是全城糧價都已高到如此地步,而非某一家糧鋪的單獨行爲。怪不得現在連城外百姓都想着賣地了,卻是被這高企的糧價給吓怕了呀。
然後才留意到那銅錢和銀子的比率,心中更是猛然一動:“還有這等事情?可是那些糧商們自發的行爲嗎?”
“當然就是他們定下的規矩了,不知怎的,他們就對銅錢大感興趣。隻可惜啊,我等手頭沒多少銅錢,隻能少賺點了。”
李淩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也不再多言,繼續打馬向前,沿着冷清的街道快速朝着城内而去。這一路走來,他發現随州這邊的環境是越發冷清了,許多店鋪都已關門歇業不說,街上的行人也比之前更少了大半,還有那些開着門的,就算是糧鋪,也是門可羅雀,幾乎瞧不見什麽客人上門。
不過那門前醒目的五十文的作價,他即便離着有段距離,也能看得清楚,讓李淩不覺發出一聲冷哼:“如此貪婪,當真就不怕遭報應嗎?”
“他們要怕有報應,怕是早就不會幹出這等囤積居奇,靠着災情奪人田産的勾當了。”李莫雲在旁也不禁做出評價,“公子,這次咱們絕不能輕饒了他們!”
“不錯,不能輕饒了他們!”楊震和後邊幾人聽了這話後也紛紛附和,即便他們是禁軍,可看到這般不公的情況後,也是感同身受啊。
李淩用力握着缰繩,目光冷冽如刀:“當然不會放過他們了。他們所仗者不過就是隻有他們手頭有糧,但很快,我就會讓他們知道,随州還有其他的糧食……五十文……價格該降了!”
說着話間,快速馳馬的幾人已來到了沈家門前,随着有人上前叫門,很快的,沈添便急急親自迎了出來:“淩老弟,你可算回來了,如今城中糧價可高得離譜,就連我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