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是……”隻記得自己昏迷前正被鬼戎人攻擊,連李淩也陷于敵手的李莫雲還不知後面發生的一切,立刻有些擔心地想要翻起身來做些什麽。卻被李淩趕緊一把按住:“你别動,現在我們已經都安全了,鎮子已經被奪回,那些鬼戎人也都被殺死趕跑……”
聽他這麽一說,李莫雲總算是放松下來:“那就好,公子你沒傷着哪裏吧?”
李莫雲雖然才剛經曆生死,可以說是從鬼門關逃回來,可一醒來最先關心的還是李淩的安危,這讓他大爲感動,忙伸手握住對方的手:“我沒事,這次多虧有你,要不然……”
“這都是我該做的,我既然答應要保公子周全,就一定要做到。”李莫雲笑了下,然後才又看了看這屋子環境,“咱們還在得勝鎮中?外頭怎麽靜悄悄的,其他人呢?”
“我們還在鎮中,雖然敵人都被擊退,但我們自身的傷亡也大,而且前邊一定還有埋伏,所以我和陳道壽将軍商議之後,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現在他們已經去尋找那些賊人的下落了。”李淩說着,眼中更是有狠戾的兇芒閃過。
這次三天三夜被困小鎮對李淩來說當真是一場極大的煎熬和兇險了,要不是身邊如李莫雲和楊震他們不顧安危幾次救援,隻怕他已經喪命于此了。雖然這算不得是他一生中最兇險的時刻,但卻絕對是最讓他揪心的三天三夜了。
而在此期間,李淩不但在奮力求活,更是在不斷地檢讨思過,考慮着自己到底犯了哪些過錯,從而使自己和整支隊伍屢次遭險。然後經過一番自省,以及與陳道壽的探讨後,他們得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過于被動,這一路總想着穩守,從未有過主動出擊,從而留給了對方一次次的破綻與機會。
在經曆了馬鞍岡和虎跳峽的戰事後,他們居然還沒有想着改變自己的行進速度與方向,依然穩穩向北,這本身就是在給敵人以機會啊。而且,他們在仔細商讨後,更得出了一個明确的答案,隊伍中間必然還有賊人的眼線,而且應該不是連隊伍行止都掌握不到的尋常百姓,而是軍中某人!
這下,可疑範圍收縮,有些人就再藏不住了。
陳道壽對自己親自操練提拔起來的部下還是有很大信心的,至于禁軍将士,也很難被羅天教中人滲透,那算來算去,就隻有那幾個崔雙成派來的部下最可疑了。
既然有了懷疑的目标,反制的計策也就可以推行了。于是就有了李淩他們說要在得勝鎮中常駐,并派人去四處求援的舉動,爲的就是使那内奸徹底暴露,并以其爲線索,把藏在外頭的敵人下落找出來,并尋機偷襲!
當那人以出恭爲借口入林子傳遞消息時,全不知自己完全是在陳道壽的眼皮底下演戲,人家等的就是他的這番手腳。就在他們這一支騎兵隊伍的身後,還有三人遠遠綴着,并監察一切呢。
再等到林中同夥出來,趕回藏身處時,他們這些人就徹底暴露在了陳道壽的眼中。而他都沒有多做猶豫的,便果斷帶了手下還可一戰的将士出發,直撲敵人的落腳點。
而爲了能一戰功成,這次他更是将壓箱底的武器都拿了出來,正是那些就連邊軍都很少用到的特殊火箭。那火箭前端的筒裏裝的是石脂火油,隻要一顆火星,就能燒起一片大火來,而這武器放在樹林中,更成了大殺器一般的存在。
爲了殺敵洩憤,這回的陳道壽是真把一切手段都給用上了!
在聽完李淩的講述後,李莫雲便又有些吃力地笑了起來:“如此我們應該能大勝一場了,那接下來又該上路了?”
“是啊,不過即便安然到了霸州,我也不覺着一切就能結束。”李淩眼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那家夥是奉崔雙成之命而來,是不是就意味着真正想要自己性命的,正是崔雙成這個邊将呢?
再聯系這次他們所以運糧北上就是因爲崔雙成的挑錯和強行要糧,以及路上偶然聽到的那些賊匪叫嚷的“殺李淩,搶糧食”的口号,就更能說明不少問題了。
很顯然,這就是崔雙成爲了除掉他李淩才設下的一系列毒計,沿路而來,無論是綠林賊匪還是鬼戎人,其實都是他借到的刀。雖然李淩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這一切他是怎麽做到的,他又爲何要做得如此之絕,非要殺自己,但有一點李淩卻是可以确認了,真當自己押送了糧食抵達霸州城下,見到崔雙成時,這家夥依然不會放過自己。
别說這回因爲沿途被接連攻擊損傷慘重,糧食辎重折了一半了,就算是把物資完好無缺地送去,恐怕對方也能雞蛋裏挑骨頭,以其他理由對自己下手。
所以得改變方針了,主動反擊不光是指出兵襲擊那些沿途的敵人,更在于對付霸州的崔雙成啊!
正當李淩一邊爲李莫雲解釋自己的全盤計劃,一邊喂他喝藥時,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呼:“火,那邊起火了……”随即,門也被敲響,他便把碗一擱,開門而出,就見不少留守的兵将,以及滿鎮百姓,都有些驚慌地看着西北方向,紛紛叫嚷着:“那兒怎麽就起火了?可是敵人又要殺來了嗎?”
“都不要慌,這是陳将軍帶着兵馬在襲擊藏匿起來的最後敵人,他們很快就會凱旋。”李淩當即大聲叫道,穩定人心。
他此時不光是在百姓中,就是軍将中也有了極高的威信,一聽他這麽說來,衆人果然就鎮定了些,還一臉期待地遠眺着前方:“真的嗎?要是真的,可太好了,燒死那些殺千刀的混賬!”
而李淩這時也振作精神,極目遠眺,期待着那邊的戰火能真如自己所說般将敵人徹底殲滅!
……
那邊山上,官軍在放出這一輪火箭,眼見林子火起的同時已果斷向後退去,但退雖然是退了,可隊列卻不見散亂,手上的弓箭更沒有放下,迅速擡起,已再度搭箭上弦,不過這回用的卻是尋常的箭矢了。
果然,就聽得樹林裏一陣驚叫慘呼後,十多條人影已從中快速冒出,一手擋着頭腦處,一手持刀劍,胡亂揮舞着就往外沖。卻是林中羅天教衆在被逼入絕地後不得不冒險殺出來了。
隻是他們才剛一冒頭,嗖嗖的一陣急箭就已迎面而至,而且這箭瞄的居然并非他們的頭面部,竟是腿腳。于是隻顧着遮掩頭面等要害處,又被煙火燎得發慌眼花的幾人當場中招,痛呼連聲,撲通通倒了一地。
若是尋常戰鬥,占了先手的官軍便該即刻撲進,先斬殺這些敵人了。但今日面前是火,又是早得了軍令的,他們卻并未上前,依舊是不緊不慢地向後略退,保持在林子入口的百步之内,弓箭卻是引而不發。
果然,在發現這邊突圍不利後,林子裏一陣呼哨叫喚,他們已果斷從另一側沖出,這回卻足有五六十人,速度要比之前那十多人快了許多,還很有準備地在出了林子的同時就地一滾,刀劍随之在身前綻出點點光芒,用以抵擋襲來的箭矢。
登時間,當當的聲響不斷在他們身前暴起,卻是射來的箭矢真被他們格擋開去,而他們一個個身形也不見起的,居然再度貼地向前,竟是打算用這一地躺功夫迫近與官軍間的距離。
作爲敢留在北疆與朝廷官軍爲敵的羅天教中的佼佼者,這些人無論武藝還是膽色頭腦都是教中翹楚,此時受襲,雖驚未亂,還能用出如此招數來突破亂箭,片刻間,居然真讓他們拉近了與官軍的距離,進到了六七十步間。
雖然也有幾個身手不夠的中箭倒地,但更多的卻已靠上前去,幾個厲害的,更是已經在計算雙方距離,看什麽時候自己能反守爲攻了。
陳道壽見此雙眼便是一眯,不但未有絲毫慌張,反而激發了他的鬥志,當即喝道:“散,左右分射!”
這些被他帶來殺敵的,多半都是豐州兵,自然與他配合無間,一聽命令便果斷後退散開,同時箭矢卻并未斷開,依舊不住朝着敵人的身上招呼。
不過對此,這些家夥早已慣于應付,雖有中招,卻不能讓他們稍頓。因爲他們也知道生死就在此一舉了,若不能一鼓作氣地靠上去,那必然會死在亂箭之下,所以他們心無旁骛,全力以赴。
在付出十多人中箭喪命的代價後,他們終于迫近到了離正面的官兵還有三十來步的距離,都不帶絲毫猶豫的,這些人便已彈地而起,以不慢于射向他們的箭矢的速度,飛撲向前,真就是在眨眼間,便已來到那些兵将跟前,刀劍揮起,便要拼個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