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這才回神,沉聲道:“出去吧。你放心,無論如何本官都會保你趙家平平安安的。”
“那我孩兒……”身爲人母,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己的兒子。李淩立刻給她吃下定心丸:“他也一樣,我保你們全家無事。”說這話時,他自有一股子上位者的氣勢,頓時讓對方安心了許多。
見他出來,耿琦幾個也忙上前想說什麽,卻被李淩擺手制止:“回去再說,這兒的事情要比我們想的更爲嚴重!”說着,便大步往外走去,心裏開始盤算起該如何進一步行事了。
可就在他們到了外間庭院,還打算再安慰趙家衆人幾句,順帶說服他們到時作個證時,外頭又是一陣嘈雜聲起,然後便有幾十個官兵差役走進來,當先一人正是胡義,一見着李淩幾人,他就把臉一闆,說道:“李大人,府衙聽說你等在此滋擾百姓多日,今日更是鬧得此家中雞犬不甯,特讓我前來請你們回去說話!”
這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辦,将要拿人的态度了。不光是胡義如此,就是随他而來的那些下屬,也個個态度強硬,握緊了手中兵器,好像隻要李淩他們敢拒絕,就要動手拿人。
這下卻把趙家人給吓得不輕,全都向後退去。但卻沒能吓得李淩等人分毫,他們雖然人少,氣勢上卻是完全不輸,有人立馬喝道:“大膽!我家大人隻是來此詢問事情,你府衙憑的什麽竟敢拿人?”
“我可沒說拿人,隻是奉命請李大人去府衙解釋一二,李大人,你不是心虛連去府衙都不敢吧?”胡義眼中閃爍着危險的光芒,甚至帶了幾許興奮,好像是在盼着對方反抗似的。
“你……”見他這副嘴臉,耿琦頓時也怒了,手扶刀柄就要發作,卻被李淩先一步按住:“好,我随你們去就是了,正好,本官也想到一事,要去見一見馬知府,跟他打聽一二呢。”說着,便昂首挺胸,施施然與之擦身,漫步向前。
如此一來,那胡義立馬就成了随從一般的存在,這讓他略感别扭。但很快的,又接受了這樣的結果,他來本就是爲了把李淩帶回府衙,當然,能不動手還是不動手的好,畢竟人家的身份擺在那兒呢。
很快的,兩方人馬便已離去,隻留下趙家衆人在那兒發怔。半晌後,他們才反應過來,對了,我們家小少爺呢,鬧半天,居然還不知他到底去了哪兒呢。尤其是趙夫人,更是滿臉的憂恐。
可突然間,她又聽到了遠遠的有個聲音在外傳來,那熟悉的感覺讓她的身子陡然一震,都不帶半點猶豫的,就快步朝外跑去。家中其他人愣了下,也趕忙跟上,沖到外頭看時,就瞧見自家獨苗趙帆從旁邊的巷子裏轉出來,然後一下就撲進了自己母親懷裏,還咯咯笑着:“娘……”
“你這孩子……你去哪兒了?可有傷到哪兒?是什麽人帶你離開的?”趙夫人本來還想罵上幾句,但随即又化作了關心,一面哭一面笑,急吼吼地抛出數個問題來。
“剛才有個叔叔帶我出去玩兒,還有個姐姐一起……他還給我們買糖吃,可好吃了……”小趙帆壓根感受不到母親的恐慌,撲在她懷裏還是一陣咯咯嬌笑,快活得很。
趙夫人和其他人則是大感驚奇,然後有人四下查看,想要找出那個拐走自家少爺的人,奈何這邊人來人去,完全不知對方是誰,又藏在何處。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先回家去,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知道嗎?”趙夫人定下神後,才拉了兒子回轉家門,同時心裏已暗暗有了某個判斷,恐怕兒子真是被那位李大人派人帶走的。因爲自己配合,他才放人,不然……想到這兒,她便是一陣後怕。
不遠處,李莫雲混在人群裏,看着他們回轉,這才輕輕一笑,轉身就往府衙而去。看着李淩被府衙的人帶走,他心裏也急啊,所以也就顧不上再等一陣,早早把人送了回去。
……
“大人,人帶到了。”
正閉目養神的馬邦文聽到這話後,才唰的睜開了雙眼,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來:“那就請上來吧。”
片刻後,李淩便再度來到了這位應州知府面前,兩人目光一碰,似有火花在空中迸裂:“李大人,你最近所爲可實在叫下官難以忽視啊。趙錢兩家剛出了喪事,你就接連上門攪擾,實在多有不妥。若你沒有更多證據,還請盡快離開吧,不然再這麽下去,本官說不得就要得罪了。”
這回他是真下逐客令了,而且态度極其強硬。李淩見此,也沒有半點怒意,隻随意挑了張椅子坐下,這才道:“馬知府應該還記得本官是爲何而來吧?”
對他突然提出的話題,馬邦文反應上有些遲緩,一愣才道:“下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應州窮困,實在拿不出新一批糧食來了,還望大人多多擔待。若是大人真要秉公處置,報與朝廷,下官也無話可說。但是,這不代表你就能在我應州胡作非爲……”
“這些虛套就不用說了,咱們就直奔主題吧。”李淩一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說辭,目光盯住了他,“你以爲做下的那些事情,真能瞞過所有人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再加上李淩那副笃定的氣勢,頓時讓馬邦文的身子陡然一僵,臉色也唰的一變。但很快,他又鎮定下來,勉強道:“李大人你這話是何意?本官怎麽就聽不懂啊?”
“聽不懂嗎?那我就說得更細一些,趙光和錢海到底爲何會死,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他們不是救火遇難殉職的嗎?”
“哪有那麽巧合的事情?他們所以會死,隻是因爲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所以不該死也隻能死了。又正好,本官剛想要查看府衙多年來的賬冊,你們又沒法說服我,最後隻能放一把火,将這些賬本連着兩具屍體一并燒毀,這樣一來,簡直兩全其美,不但可以掩蓋兩人的死因,還能把罪過扣我頭上,迫使我隻能乖乖離開,不敢深查。當真是好算計啊,本官都想不到在短短時間裏,你們竟能制定下如此一石二鳥的策略來。”
此時的馬邦文臉上已不見半點表情,隻一雙眼睛盯住了李淩,片刻後才道:“李大人,你這算是在冤枉下官嗎?沒有影的事兒,居然被你說得如此頭頭是道,就跟真有其事似的。不過下官還是有一句話要問,你說這些可有确鑿的證據嗎?”
“是啊,本官一直感到爲難的就在于此了,我沒證據啊。這兒畢竟是你們的應州,根深蒂固,并且早就安排妥當了,哪怕露出偷盜屍體這樣的破綻,很快也能用颠倒黑白的手段給糊弄過去。
“可以說,事情到這一步,我還真拿不出什麽像樣的,有說服力的證據來了。不過好在啊,百密終究有一疏,你們認定了知情者隻有趙光錢海兩人,又覺着他們不敢把如此大事告知他人,所以就想殺人滅口已然足夠。可你想過沒有,不告知他人,不代表就是沒有留下其他線索,而本官最近在做的,就是把這條隐藏起來的線索給挖掘出來。”
馬邦文心頭狂跳,卻還在強作鎮定:“李大人,說這麽多做什麽,若你真有所謂的證據,隻管拿出來便是……”
“你在賭,賭我隻是虛張聲勢,其實并沒有确鑿的證據在手。”李淩滿臉洞察一切的樣子,嘴角勾起,露出一絲冷笑來,“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把事實道出來,我可以向你保證,能讓朝廷對你從輕發落,若不然,後果可就不好說了。”
“呵呵,本官問心無愧,你所說的那些東西我是一點都不明白的,什麽罪過,我更是一件都沒做過!”
“罷了,既如此,常平倉!”李淩倏然起身,極其堅決地道出了三個字來。
本來還有些挑釁地回看他的馬邦文的身子又是劇烈一震:“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查常平倉。這是在本官的職責之内的事情,你無權幹涉,必須照我的意思行事!這就親自帶我們去一趟應州府的常平倉!”李淩一字一句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然後幹脆起身,朝已經呆住的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
馬邦文看着他,沉默了好一陣,才澀聲道:“大人真要查看那邊的倉庫?”
“不錯。”
“好,但隻要那邊查不出個問題來……”
“那本官也沒什麽好說的,這就離開,不再糾纏。”李淩果斷給出了承諾,這下對方再無話說,也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先後出門,下令衆人,前往常平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