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他們更早時候就已趕到下方,并根據戰鬥變化繞路截擊,這才能一舉絕殺,沒有讓幾人漏網逃脫。
正追得緊的李莫雲幾人見這一下本還有些提防,在靠近些看清楚是自家兄弟後,方才放松下來,笑着打起了招呼:“你們倒是會挑機會,居然從咱們手裏把功勞都給搶了去。”
“哈哈,大家都是兄弟,什麽功勞不功勞的。對了,堤壩那邊能保住吧?”萬申吉作爲朝廷官員,對保護河堤自然更爲重視。
李莫雲點點頭:“被他們破壞了不少,但看着還牢靠。不過爲防萬一,我覺着得把那邊下姚村的人都叫起來,和我們一道守在河堤上,等天亮後,再去縣城運來石料等物進行修繕……”
說話間,他的目光又在衆人身上迅速掃過,而後眉頭就皺了起來:“你們……都來這邊了?”
“是啊,這是大人的意思,他說對方可能會孤注一擲,派出更多人手破壞河堤,所以我們也必須全力以赴。”
李莫雲的臉色愈發凝重:“那大人身邊還有什麽人?”
“沒,沒了……”這時萬申吉也察覺到了情況有些不對,“難道你擔心……”
“你們怎能如此大意?公子身邊不留幾人守着,要是真有人趁機出手豈不是……”李莫雲頓時大急,他可是知道羅天教和自家公子間仇怨有多深的,很可能對方還有後手,甚至連這邊的安排都是調虎離山的計策,最終目的還是要對公子不利啊。
“不,不會吧。那徐森不是已經對大人下手了嗎,他們不會再有後招才是啊。”萬申吉口中這麽說着,心卻已經動搖,臉上滿滿的都是不安。
“你沒和羅天教那些賊子正面打過交道不知他們的陰險。不行,我得回去,你們留在這兒,守住河堤!”李莫雲再按捺不住,交代一聲,不等其他人回應,便閃身躍下高高的堤壩,如一陣風般沖破雨幕,直朝着遠處的縣城奔去。
其他衆人都愣在了當場,因殺敵護堤成功而産生的喜悅已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懊惱和擔憂……
……
過了三更,雨更大,密集的雨點敲打着屋頂瓦片,發出陣陣聲響,卻襯托着屋子裏越發的安靜。
李淩還在徐森家中,中毒昏迷的徐森已被搬到一邊,桌上的酒菜也被收拾幹淨,隻放了一壺清茶在那兒。而李淩也并沒有睡下,隻随意坐在桌旁,拿手輕扣着桌面,微閉雙眼,似是思索,又似是在等待着什麽。
“吱嘎……”院門突的被人推開,然後是一陣嘩啦的踩水走動聲,片刻後,房門也被人用力推開,幾人魚貫入門,李淩也在這時忽地睜開雙眼,正好與當先的男子四目相對,隻見他眉頭一皺,似乎是有些驚訝于對方會出現在此:“方員外……”
方進博目光如刀,狠狠刺向這個給了自己極大壓力的地方官,口中也緩緩道了一聲:“李縣令……”随即,便笑了起來,“你一定沒想到我此時會帶人來這兒與你一見吧。
“你一定覺着自己足夠小心,足夠聰明,不但窺破了徐森的那點把戲,還能借勢反擊,破了我們的全盤計劃。而最得意的,應該就是你沒有回縣衙,而是留在了此處,因爲你認定了這兒是最安全的所在,比回縣衙都要安全,我說得不錯吧?”
李淩目光微微一縮,又掃了眼他身後的那些提刀在手,滿眼兇光的壯漢,語氣倒是挺平靜的:“所以事實上你也早就料到了會有此一變,徐森是你故意抛出來的誘餌,就爲了在此對我下手?”
“聰明,你李淩确實有些頭腦,所以才能在西南壞我聖教大事,到了江南還想再與我們作對。隻可惜啊,現在就算你已想明白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方進博冷笑道,“不錯,這一切都是爲了對付你,在知道你不簡單後,我就開始籌劃着如何除掉你了。
“你身邊那些人都是漕幫高手吧?确實,倘若正面強攻,即便是大江幫的弟兄也不是他們對手,所以我從未想過和徐家一樣明刀明槍地對你出手。好在你們還是有弱點的,一個是你身爲縣令,總要以大局爲重,另一個就是他們人少,一旦有大事發生,需要用到他們時,你身邊的守護力量就會銳減。
“針對此點,再加上我教即将在江南發動大事,我便設下了這一計來。事實證明你确實夠聰明,不但識破了我的身份,就連徐森的那點手段也被你輕易破解。但你卻怎都想不到,就連徐森都隻是我的一枚棋子,抛出他來,才能引你入彀。
“當你以爲自己已看破一切,勝券在握時,便會徹底放松。尤其是當你覺着這兒絕對安全,更會把手下那些人都派出去,從而給我這個機會。”
看着李淩一臉驚愕的樣子,方進博越發覺着痛快:“我也不怕多告訴你一些東西,其實我一直都在盯着你和你的家人,你道我不知道早在徐家事後就暗中把自己的家眷都送出縣城了嗎?所以此時的縣衙是空的,所以我早已料定你會自以爲安全地留在此處。”
李淩輕輕點頭:“看來我還真就小瞧了你,以你的手段來看,你在羅天教中地位也自不低吧?卻是我的錯了,一直都隻将你當做個小人物,隻因你在華亭這麽個不起眼的小地方。”
“呵呵,這才是最好的僞裝,誰告訴你身在小地方的人就一定不能是重要人物的?我在教中,本就是一地舵主!”
方進博一臉得意,有種貓拿住了老鼠後要好生玩弄一番才舍得将之吃掉的暢快感:“對了,還有一點你或許現在會生出誤會來,這一回我們确實要毀掉堤壩,淹沒華亭縣。不光是這兒,整個江南,也将變作一片澤國,這一點我沒有騙徐森,他也不會騙你。
“不過在此之前,卻得先把你這個礙事的家夥給殺掉了。蔣舵主,你與他有深仇大恨,這事交給你了!”說着,他往邊上一站,讓出條路來。
随即,後方幾人中走出個身材瘦削,雙眼泛紅,如鹞鷹般兇悍的男子來,他手中短叉已高高舉起,獰笑道:“李淩,你殺我大江幫諸多兄弟,就該料到會有今日。我要讓你受盡折磨而死!”
此人正是之前被徐家收買派人刺殺李淩,結果被反殺,隻身得免脫逃的大江幫蔣舵主。很顯然,之後李淩派人四處捜拿此人皆因他被方家先一步找到,并将人藏匿了起來。
而現在,蔣舵主現身,隻爲殺了李淩,爲兄弟們報仇!
看着對方步步逼近,李淩的身子微微向後靠了下,口中道:“慢着,你可知道一旦真對我下手意味着什麽嗎?我是朝廷命官,殺我就是形同造反,那就不再是你一人之事,而将牽連整個大江幫了。你可不要受他們挑唆,使你整個大江幫都被綁上羅天教的反船,到那時,你就是整個大江幫的罪人,悔之不及!”
聽到這說法,蔣舵主的身子還真就停頓了一下,似乎有所猶豫。而其身後,方進博也笑了起來:“蔣舵主,事到如今你不殺他就能與我們無關了嗎?你可别忘了,早在一月前,你們大江幫就已刺殺過他了,而且以往你們也沒少幹這樣的事情吧?區區一個縣令,殺了就殺了,報仇才是最要緊的。”
“那不一樣,你一旦走出這一步,就再無法回頭了,你可想仔細了。說不定這一叉下來,死的反倒是你。”李淩直視對方,似是要再給對方壓力。
突然間,蔣舵主暴喝出聲:“無聊,一直說,你不煩嗎?殺你,不爲别的,隻爲報仇!”話音未落,手一舉間,短叉已陡然舉起,再呼嘯着刺出,直取李淩的心口。
他的心還是被影響了,居然忘記了剛剛說的要先折磨李淩,上來就是殺招。
身後的方進博嘴角微微揚起,成了。這一叉下去,李淩身死,蔣舵主和他背後的大江幫便徹底與自家綁定,成爲聖教起兵的一大助力。李淩剛才的話不錯,保下他,并把他帶到這兒誅殺李淩,就是爲了拉整個大江幫下水啊。
……
長夜未明,漆黑一片,大雨滂沱,嚴重影響了李莫雲前進的速度。
他幾乎是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奔跑着,心裏卻已急到快要冒火:“公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從一場場的艱險中殺出來,連滇南那些家夥都沒能傷到你,又豈能在華亭這麽個小河溝裏翻船?
“你等着我,我馬上就趕到了!”心裏想着,身形再展,呼的一下,便從破敗的城門處掠過,他終于進了縣城。
但此時,距離徐森家卻還有至少一盞茶的時間,顯然是已經趕不及救援李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