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處心積慮,先是想要刺殺于我,之後又在我昆州城内攪風攪雨,再加上更早時候滇南各處相繼爆發的動-亂,而這一切的目的就在于前幾日的一場突襲。他們想要裏應外合奪下昆州,還想置我這個定西侯,這個朝廷在西南的主事官于死地!
“這已不再是像以往那樣的小打小鬧,而是确确實實的謀反。他們要的是讓整個西南都陷入徹底的混亂,就跟眼下的黔州一樣。黔州前車可鑒,本侯絕不能容忍再讓他們逍遙在外,再不能讓那些蠻子還有僥幸心理,想着即便真落到官府之手也能跟以往一般隻是受些懲戒便可脫罪。
“這一回,本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決心,朝廷的決心!再有人妄圖亂我滇南,那他就要付出最沉重的代價,無論他是什麽人!”
最後一句,他說得斬釘截鐵,不留一點轉圜餘地,頓時讓廳内的氣氛都爲之一緊,而白顯揚的神情也終于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心思轉動後,終于歎息着,認清了眼前事實。
李淩直到這時才完全明白蕭鼎的良苦用心,在感慨之餘,也不覺心生敬佩。真不愧是世守西南的定西侯,對眼下局面的把握,确實要強過許多人。正如他自己所說,殺人也好,懷柔也好,那都不是目的,隻是讓西南穩定的手段而已。
當此危機臨頭的時刻,一向以寬容示人的定西侯果斷就亮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和殺心。這,不光是對那些叛逆者的壓制,更是對其他人的警告,告訴以段高之流爲主的西南土著,不要首鼠兩端,不要妄圖亂中取利,隻要他們敢有異動,定西軍是不惜用最暴烈的手段讓他們吃盡苦頭的!
“我……我明白了。”白顯揚苦笑一聲,終于表示了理解。雖然他其實也算蠻人,但終究已與定西侯一方勢力脫不了幹系,早就站在朝廷這一邊了,所以即便之前有想阻攔處決俘虜,更多也是站在官府這邊考慮問題,是擔心這場殺戮會引發更大的反彈啊。
蕭鼎聽到這話,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來:“我就知道顯揚你最識得大體了,眼下人也殺完了,有些事情還真需要你幫手呢。”
“可是讓我去和段高兩家挑明此事緣由?”白顯揚立刻明白對方用意,開口說道。
蕭鼎點頭,李淩也在轉念間明白了其中道理。
那些蠻人俘虜已全數被殺,這其中必然牽涉到以段高兩家爲首的滇南蠻人各族,蕭鼎是必然要給他們一個說法。這理由蕭鼎剛剛已跟白顯揚說明白了,但怎麽和那邊溝通卻成了關鍵。
因爲若是表現得過于強硬,會讓段高等蠻人心生怨恨,這不是蕭鼎願意看到的,也不利于滇南的整體團結;可要是表現得軟弱了,又會弱了自身氣勢,把眼下好不容易穩住的局面重新弄亂。所以讓一個合适的代言人出面去與之交涉,既不堕了朝廷威望,又不引起對方敵意,就成了眼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而自身是蠻人,同時又和蕭鼎關系極深,還最希望滇南安定的大商人白顯揚就成了最适合的人選了。他自然也明白自己應下了多麽要緊的一件差事,此刻臉色也顯得頗爲嚴肅:“我會盡全力去和他們把話說明白的。侯爺,可有什麽囑托嗎?”
“讓他們也務必小心,難保那些叛賊在我這兒難有收獲後不會把主意打到他們身上。還有,接下來我希望咱們各方能竭誠合作,盡快平息滇南之亂,如此才能共同對外,幫着黔州也把亂局給平了。這些意思,你斟酌着去和他們談,隻要事成,朝廷那邊,我會爲他們請賞,無論是想要官職也好,錢糧也好,都能滿足他們!”
顯然,蕭鼎也是極重視這一次的接觸,更是許下了大把好處。白顯揚聽後更覺肩頭擔子一沉,這才鄭重起身抱拳:“侯爺放心,這回我定不負所托。明日一早,我便回去!”
“如此,拜托了。”蕭鼎也當即起身,同樣抱拳。而廳内其他人,見此,也都跟着紛紛而起,口稱拜托。如此氣氛的感染下,就連李淩也覺心裏沉甸甸的,看來這次滇南的治亂成敗可就都在這白顯揚身上了。
正事談完,蕭鼎便命人準備酒宴,既有慶功之意,也算是爲白顯揚接風并送行了。
而到可酒宴之上,話題就變得輕松了不少,随口說笑了一陣後,李淩看着不遠處同樣前來參加宴會的纖兒:“纖兒姑娘,你這是跟了白老闆來的嗎?之前都未見你在城中啊。”
纖兒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左右看着,連酒菜都沒吃幾口,直到聽到如此詢問,她才有些異樣點頭:“嗯,之前舅舅他突然派人接我離開,說是這裏有危險……”
“嗯?”李淩眉頭輕輕一挑,看了眼正在上方和蕭鼎幾人觥籌交錯的白顯揚,猜測着他到底是個什麽立場。很顯然,身在昆州以外的白顯揚也早一步察覺到了此地會受到叛逆攻擊,所以才會及時把纖兒帶走,可問題是,這一點定西侯知道嗎?
這時蕭承志湊了過來,沖他一笑道:“那日咱們還沒回來,不過這一消息還是早早就報到侯府了,還是表哥他記下的呢……”說到這兒,他突然想到孫璧如今還不知去向,心中又是一緊。
而纖兒卻已經忍不住了:“表哥,璧表哥他人呢?我今日進城後就找了他,可侯府内外,還有軍營那裏都沒見他啊。”
“嗯?你不知道嗎?”蕭承志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己表妹一眼,随口反問了一句。
“知道什麽?”纖兒愈發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神色都變了,急聲問道,“璧表哥,他,他出什麽事了嗎?”
李淩在旁輕咳了一聲,他這才想起來,纖兒離開那晚正好是孫璧被人擄走的同一夜。所以身在昆州以外的她還真就不知道孫璧遇到了大麻煩呢。
“李……李大哥,你快告訴我,璧表哥他怎麽了?”纖兒更急,又問到了李淩這兒,眼睛都有些發紅了。
李淩和蕭承志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還是由他回答道:“纖兒你不要慌,那個,就在你離開昆州的當晚,孫璧他在侯府被人算計擄劫,現在還沒找到下落呢。”
“啊……這……怎麽會這樣的?”纖兒驚呼出聲,頓時讓現場衆人都同時停嘴,看了過來,蕭鼎和白顯揚都是一臉的詫異。
而纖兒這時已完全顧不上其他了,當即起身看着自己舅舅和姨父:“璧表哥他被人擄走了?這……這是真的嗎?”
白顯揚也是一凜,以他的身份和頭腦,早就猜到這個孫璧身份不簡單了,隻是一直都沒有深究罷了。而現在,他竟被人擄劫,這事可真大了。
蕭鼎臉色也是一黯,之前的那點喜色已蕩然無存,但在對上纖兒的目光時,還是輕輕點頭:“正是如此,我們還在四處搜尋他下落呢。不過,直到現在,依舊一無所獲。”
纖兒一聽更急了:“璧表哥他……他不會有危險吧?他之前還好好的……”口裏念着,卻是眼圈發紅,真就要哭出來了。
“纖兒姑娘還請安心,孫璧他未必真有性命之憂,隻是一時未找到他蹤迹而已。而且就我們所料,他應該還在昆州,隻是不知藏于哪個角落,哪戶人家罷了。”李淩趕緊溫言勸說,這宴會上這位真哭起來,可太不像樣了。
纖兒倒還算堅強,吸了吸鼻子,沒有真讓眼淚流下,隻是這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還是叫人看得心疼啊。
就在李淩還想再勸幾句的時候,纖兒卻又望向了蕭鼎:“姨父,這是真的嗎?你們确定他還在昆州城?”
“八成把握吧。”蕭鼎也不敢把話說滿了,但随即,就想到了什麽,盯着面前的少女:“怎麽,纖兒你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孫璧嗎?”
現場衆人個個面露驚疑,這話可太驚人了。這幾日裏,哪怕是遭遇叛賊攻城時,大家都沒有放松了對孫璧的搜尋,可結果還是一無所獲。然後現在,這個才到的,看着嬌滴滴的少女,她能有辦法找到人,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李淩也心存疑慮,但在看到纖兒輕咬嘴唇的樣子後,卻也帶出了一絲期盼來:“纖兒姑娘,你真有法子,那就說出來。隻要有一點希望,我們就要一試!”
“我……我是有法子的,隻要,隻要他心裏有我……”纖兒說着,本來因爲慌亂而蒼白的俏臉又因爲羞澀而現出了一層紅暈來。
李淩等人皆是精神一振,這麽多天搜尋無果,想不到轉機在這兒嗎?這是,她這話是什麽意思,找人還要看有沒有真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