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璧用肩膀,用額頭,不斷撞擊着身前的牆壁,雖然這樣的舉動會讓他感到陣陣疼痛,但他依然咬牙繼續,一下又一下,未有停歇。
孫璧當然不是異想天開到認爲這樣的撞擊可以把這堵厚厚的牆壁給撞破,他這麽做,隻爲那點撞擊後發出的動靜。既然判斷了自己還在昆州城内,那發出噪音,吸引這屋子附近其他人的注意就是很明智的一個自救之法了。
雖然這樣的希望依舊渺茫,但總比什麽都不幹要好。而且,隻要有一下響動能被人所知,引起某人的好奇,那脫身的機會就來了。
孫璧他雖然是皇子出身,但從不算養尊處優,他絕對的耐心和毅力來做到這一切……
“砰!”當又一下撞擊聲響起的同時,房門也被人突然打開,一人已快步進來,也讓孫璧的動作爲之一停。不過來的并不是他所希望的救兵,因爲那聲音很是耳熟,正是當日勸說他與羅天教合作的家夥,而今日他的語氣要比之前森冷許多,顯然帶着深深的惱怒。
“七皇子,你就别再妄圖能用這等拙劣的手段來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了,沒用的。這周圍都我們教中兄弟,不會有其他人再聽到你鬧出的響動的!你要有這工夫,還是考慮一下與我們合作吧,這還現實一些。”
一邊說着,他已伸手将孫璧重新拖回到了一旁,随後又一根繩索綁了上來,把他直接纏繞到了屋中某根柱子上,讓他連最後的一點自由都失去了。
而在任其做完這一切後,孫璧才嗚嗚連聲,顯然是在通知對方自己有什麽話要說。這位倒也不錯,當即又取下他口中布團:“你是想說改變主意,願意與我們合作了嗎?”
“我還在昆州城内吧?”結果孫璧一張口說出的卻是這麽一句。
對方陡然一愣,但他的心思卻已被孫璧捕捉到了:“果然就是如此,你們還真夠膽大的,還是沒辦法把我安然送出去?我勸你還是把我放了,不然我姨父他們一定會找到這兒……”
“閉嘴!”一聲怒喝打斷了孫璧後邊的話語,然後重重一腳正中他胸口,徹底打散了後面的話,“即便真被你猜到了又如何?你還不是在我們的掌握裏?要是那蕭鼎真派人到來,找到的也隻會是你的屍體!”說完,那布團又一次被塞進他嘴裏,讓吃痛下的呼吸都爲之一窒。
随即,那聲音又湊到了孫璧耳邊,陰恻恻道:“不妨告訴你一句,我們的耐心已經快要消磨光了,最多隻等兩日,你要是再不肯配合,說出團龍佩下落,那隻能讓你永遠帶着這個秘密去和閻王爺說了。”
放下這一句威脅後,這位才起身離開,很快房門又吱嘎一聲關攏,除了自己短促的呼吸,孫璧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不過他臉上的痛苦反倒漸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鎮定。既然還在昆州城内,那自己獲救的可能就要大得多了,他相信以姨父他們的能力一定可以在那之前找到自己,或許下一刻,他們就會出現了。
……
不過事實顯然是要讓孫璧失望了,因爲直到此刻,對于救他,蕭鼎等人依然是一籌莫展,就是李淩,這時也感到束手無策。
這麽大一座城池,光民居就有數萬,再加上那些或在用,或廢棄的倉庫,還有山上的洞穴……實在有太多可以藏人的地方了,就算真發動定西軍來個大索全城,都不是一兩天内能查明白的。
而蕭鼎也确實有顧慮,這一來,很可能導緻全城大亂,而且真到了那一步,那些家夥又豈會束手待斃,說不定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直接就殺掉孫璧一了百了了!
這許多的顧慮擺在一起,讓蕭鼎根本無法下令,隻能想着再尋他法。而如此一來,他心中的怒火也在不斷累積着,随着部下再度詢問該如何處置那些俘虜時,他的眼中已露出了駭人的殺意來。
“侯爺……”感受着他前所未有的強大殺氣,衆部将都慌了一下,紛紛擡目之後又垂眼,不敢與之對視。
“本侯已經有了決定,這些蠻子強攻我昆州城,分明就是謀逆造反,實在罪不容誅。若連這等大罪都不作嚴懲,隻會讓滇南各地所有人等都不把國法綱紀放在眼中!
“這麽多年來,朝廷也好,本侯也好,都對他們太過寬容了些。寬容和忍讓,已經讓那些家夥驕狂到以爲朝廷隻會容忍他們的錯誤,哪怕做再大的錯事,也不會受到應有的懲治!
“現在,本侯要告訴所有人,包容不等于縱容,既然他們犯下十惡不赦的大罪,就要有付出代價的覺悟。傳我之命,此番俘虜蠻子不必審問,就定在明日午時,集體拉到城外,明正典刑,枭首示衆!”
“明正典刑,枭首示衆”當這八字被他毫不猶豫地道出時,在場衆将的神色卻全都大變。雖然他們已經明顯感受到了來自定西侯的殺意,但也隻想着他會下令殺幾個首腦人物,是爲殺一儆百。卻不料,這回侯爺要的竟是所有俘虜的性命,這可實在太過出人意料,太駭人聽聞了。
“侯爺……”衆将領身子一震後,便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被蕭鼎用目光給制止了:“怎麽,本侯還沒把話說明白嗎?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在定西侯強大的氣場壓迫下,這些部下最終沒能把勸說的話語說出來。他們看得出來,這回他是真下了殺心了,這些俘虜必死。說實在的,就是他們,也巴不得殺光了這些膽敢攻打昆州的蠻子,要知道他們的家人也在城内,要是真被蠻人得逞破城,他們家人的下場也必然極其凄慘啊。
隻是大家一時間裏都沒能轉過彎來,因爲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定西侯在應對蠻人事務時的妥協和包容。以往,哪怕是有蠻人觸犯王法,官府多半也是從輕發落,即便他們殺了人,多半也是不用抵命的。
因爲蠻人的身份就是他們最強有力的護身符,爲了确保滇南的安定,哪怕官府知道他犯下重罪,也隻能手下留情。久而久之,在所有人心裏就認定了一個道理,蠻人犯法是和漢人不同的,他們會被懲罰,但隻是輕懲而非重罰,至于殺了他們,就更是從所未見了。
不過這一成見,想必會在今日後徹底扭轉,這一場殺戮,必然會透給所有人一個信号,蠻人再不可能爲所欲爲,再敢犯事,就得掂量一下自己承不承受得起了!
在驚訝之餘,衆人又有一種揚眉吐氣的痛快感來。頓時間,再沒有人出言勸阻,而是紛紛抱拳應命:“卑職遵命!”
“很好,把本侯的這一決定傳達下去,不光我昆州,附近城池也以快馬傳送,我要讓滇南境内所有人,無論漢蠻,都知此事,都知王法不可輕犯,城池更不是他們這些蠻子能随意觸碰的!”說着話間,蕭鼎已唰地起身,重重一掌拍在帥案之上,讓自己這番話語的氣勢來到了最盛處。
下方将士全都一個激靈,精神爲之一振,再度齊齊叉手喝道:“謹遵侯爺鈞令!”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蕭鼎這個侯爺再多操心了,自有下面的官員人等把這一命令落實下去。有人忙着将相關文書填寫完畢,然後蓋上侯府大印後,留爲存檔和證明,隻等到時将之與其他一些公文一并送往京城。
像這樣的死刑判決,若是放在中原當然沒這麽簡單,必須先把判決文書送達上司衙門,最後轉到朝廷,由刑部、大理寺等法司衙門審驗之後,才會被準許執行。
但是滇南這邊卻沒有這許多的繁文缛節了,一切事務都由定西侯說了算,隻要到時知會朝廷便可。畢竟這兒說到底也算是邊陲,跟北疆差不多,豈有事事轉報朝廷定奪的道理?
而這一道殺氣騰騰的鈞令在被人張貼到城中各處,宣講于每一個百姓所知後,便又迅速引得滿城風雨。
城中百姓,無論漢蠻,在知道官府竟要如此大開殺戒後,都是大感震驚,有人認爲這麽做實在太慘無人道,有人爲人這些蠻子就是咎由自取,當然,更多人則認爲這不過是官府在虛張聲勢罷了。
這麽多年下來,官府就沒殺過幾個蠻人,現在一氣就要殺兩千多俘虜,這事怎麽聽都不靠譜啊。有人甚至覺着這可能是侯爺的一條引蛇出洞的策略而已,想借此把那些蠻子還在城裏的同黨餘孽都給挖出來。
各種看法都能拿出各自的依據來,就是官府内的人,都懷着各自不同的想法。
不過這樣的想法随着時間推移,随着那些本來被看押在軍營内的蠻人俘虜被盡數押出城,随着百姓們聞訊趕到城外,看到那些蠻人俘虜果然被一一捆綁了雙手,按跪在刑場之上時,才徹底的煙消雲散。
原來,這回侯爺是來真的,他真就一改往日的懷柔作風,要用強硬的殺戮來應對眼下的滇南亂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