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一命令下達傳入人群,藏于其中的十多人都齊整整一個激靈,頓知大事不妙。
他們這些人都是想要在縣衙裏鬧出亂子來,從而使整個晉甯縣城都陷入大亂的,所以身上自然是帶了不少家夥的。有人帶了火種,有人帶了能撒地上傷人的鐵蒺藜……但帶更多的,卻是短刀之類的兵刃,這一旦被搜出來……
想到這兒,沒一人能夠淡定從容,在四周圍都是普通百姓,兩邊又有官軍盯梢的情況下,他們就算想要丢棄這些武器也沒法做到掩人耳目啊,那樣隻會暴露自身身份。
而就在這一僵間,有兩個心虛的已果斷選擇了逃跑。看準那些差役上前,衆百姓走避的當口,二人不約而同地擰身就朝着後方奔去,一邊撒腿奔跑,一邊已亮出兵器,大聲喊道:“閃開!”呼呼幾下,倒把緊挨着他們的不少百姓吓得驚叫連聲,急忙往旁邊閃躲,從而爲他們創造了突圍的空間。
隻片刻間,兩人已沖出人群,并以更快的速度朝前狂奔。然後,就聽到了兩聲弦響。
那利箭破空的聲音才一起,就被入體的哧響和慘叫取代。邊上的弓手幾乎都不帶猶豫的,在兩人一離開人群的瞬間,已放出兩箭,并精準命中二人腿腳,一中膝彎,一中大腿,讓他們立馬倒地慘嚎,卻是再起不能。
與此同時,左右又有兵卒撲出,兩個控制一個,幾口刀已迅速架上他們的脖子,使這兩個想要脫逃者再不敢有任何反抗。
這一變化當真如兔起鹘落,迅捷無比,但那兩個血淋淋的教訓已完全震懾全場,使所有百姓都不敢再有絲毫異動,就連小聲的抱怨都消失了。如果剛剛他們還不信那些軍卒敢出手,現在卻已經有事實擺在眼前了。
不光是那些百姓,就是白先和他們也是被唬了一跳,如此狠辣果決,卻也出乎了他們的意料啊。至于另一些也想嘗試突圍的家夥,在此刻卻早不敢動了,如此凄慘的下場,可要比被搜出兵器更叫人無法忍受啊。
這一下,局勢是徹底被控制住了,而縣衙的差役捕快們也紛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繼續上前,按照縣令大人的意思開始搜身在場百姓,無論漢人蠻人,都沒有放過的,唯一的例外,就是已被認出身份的白先和一行了。
在有弓手将士兩邊圍觀戒備下,剩下那些賊人到底沒敢再做出什麽反抗的舉動來。很快的,他們就被一一揪出,在有随身搜出的兵器等物的證據面前,這些人卻是連一句冤枉都喊不出來了。試問,隻是來縣衙聽審,你帶這等兇器做什麽,除了想要傷人鬧事,還會有第二個合理目的嗎?
隻半個多時辰,十多名混雜在普通百姓中,有漢有蠻的賊人就被悉數拿下,幾乎沒有對現場造成任何困擾。
看到這一結果的殷泰北在後怕之餘,心中更是一陣感慨:“那位李大人端的是好策略啊,如此以正克奇,化被動爲主動的辦法,确實要比以往那些策略要順當得多了!”
這一切正是得自李淩的獻策,因爲他很清楚對官府來說,如今最大的困擾是什麽,那就是不知這城中百姓哪些是羅天教等叛逆的同黨,這就叫他們無法防範了,畢竟城中絕大多數百姓并無反意。隻有當被他們挑撥起來,再加上一些特定的誘因,比如城中突然起火大亂,以及漢人和蠻人突然敵視戰鬥,才會引起更大規模的亂子。
正因如此,讓官府有種投鼠忌器的失措感,不知該如何找到捉拿這些不安定因素。然後李淩就說出了一個由被動爲主動的策略來,開堂公審,吸引足夠多的百姓來縣衙。
因爲他相信,那些叛逆賊子是斷不會放過這麽好一個機會的,畢竟隻要趁此機會刺殺縣令,或是攪亂縣衙,必然能使晉甯縣立刻陷入混亂,哪怕有官軍駐紮于此都很難平定亂局。
但他們做夢都沒想到,這居然是官府早就挖下的一個大坑,更是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引出這些叛逆後,要做的隻是甄别捉拿。
敵弱我強,敵寡我衆,那就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将之掃滅,根本就不必有太多的顧慮和擔心。謀略适合,就可成功。
……
縣衙裏頭的局勢已被官府徹底把握,而縣衙之外,這一場亂子也已經來到了尾聲。
這些别有用心的羅天教徒當然不止在縣衙内安排人手,也已在城中糾集幾乎所有可用之人,準備來一場混戰了。
結果他們的動向很快就被一直遊弋城中大街小巷的定西軍精銳所察覺,随着他們突然大股集結,想要沖擊城西倉庫,縱火燒糧以亂人心時,就被将近八百兵馬四面合圍。
這邊集結起來的羅天教徒也不過區區百來人,面對四面包抄上來的數倍之敵,他們是徹底沒了咒念了。
可是怎會如此?
官府居然是把所有兵馬都抽調來圍殺自己了嗎?他們就不怕各處城門空虛而被外頭的某路蠻子攻破嗎?
這些疑問的答案他們這時是不可能知曉的,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回李淩早讓縣衙同時給附近諸多蠻人寨子送去了邀請,也請他們的頭人前來聽審。雖然這些寨子裏的頭人沒跟白先和一樣前來,但至少是穩住了他們。
于是晉甯四門雖然此刻并無幾個兵卒守護,卻是安穩得很,而他們這些妄圖攪亂城池的百人衆卻已陷入絕地。
“殺,沖過去!”到了這一步,他們能做的就隻有放手一搏,猛沖一陣,看能不能殺出包圍了。
拿定主意的他們,果斷朝着右手邊,有名年輕将領領銜的位置殺去。他們自然知道這人是誰,他正是定西侯唯一的兒子,小侯爺蕭承志,隻要能生擒了他,所有人都能順利離開。
幾乎所有叛逆都是這樣的念頭,孤注一擲的他們全力對這一邊發起了攻擊,所有的攻勢更是直沖蕭承志而來,大有将他一口吞下的氣概。
蕭承志見此不驚反喜,看着沖殺過來的這些叛逆,他大笑着,已舉起了手中兵器,那是一根極其粗大的短戟,此時被他雙手握住了下方杆柄處,便如舉着一口鋼刀似的,以斬劈之勢直迎大批敵人。
策馬前沖的他在片刻後就已和麾下兵馬拉開了距離,并在片刻後,與沖得最快的兩名敵人迎面相遇。當下裏,蕭承志便是一聲大喝,手中短戟迅猛揮下,帶着嗚嗚的呼嘯,直劈二人面門。
這戟的構造正是矛和刀的複合體,中間是矛尖,兩邊又有彎月刀刃,此刻被他當作快刀來使倒也不算是錯。再加上他借馬前沖所造成的巨大力量,當真是氣勢驚人。其中一人才剛一舉刀,就被這一下劈中脖側,慘叫倒下。
另一人動作倒是更快些,在讓步閃躲的同時,也迅速舉刀一架,當的一聲,還真就擋下了這一擊。但這一下的力道還是讓他感到吃不消,身子頓時一個趔趄,就往邊上撲去。
蕭承志的動作卻比他想象的更快,就在他以爲能閃過攻擊的瞬間,看似已經磕開的短戟随着蕭承志的一聲暴喝,竟硬生生止住去勢,然後一個變招,由橫劈爲直刺,閃電般再取對方前胸。
這一下,已被一劈打得失去平衡的這位可就真沒法再作閃避了,隻能是倉促地舉刀想要抵擋。但他的速度又怎比得了蕭承志呢,又一聲嗚響間,短戟已擦着他的刀身沒入胸口,再從後背突的一下穿出。
等蕭承志抖手将其甩出時,這位也已斷氣,屍體如破麻袋般砸落在地。
隻一個照面,沖在最前的兩人已全數被殺,蕭承志如此兇悍的殺法立馬就吓住了那些沖殺過來的羅天教徒,讓他們的前沖的勢頭頓時一止,不少人眼中更有恐慌。
本以爲這樣一個地位尊崇的年輕人到了戰場上還不是手到擒來,卻不料這一腳正踢在了鐵闆上,直接把腳骨都給踢折了。
他們的恐懼可沒有讓蕭承志産生遲疑,他依然一往無前地向前猛沖,手中短戟帶着血迹,兇悍揮舞,再取跟前一人,吓得對方尖叫着一個懶驢打滾就往邊上退去,卻是連抵擋一下的勇氣都沒有了。
有此一人的閃躲後,其他人更是不敢再撄其鋒,看到他沖殺過來,個個都往邊上閃躲,霎時間,這百來人的隊伍陣勢就被蕭承志單人匹馬給沖了個七零八落。
而随着這一亂,此番戰鬥就再沒有了半點懸念。無論是随着蕭承志一起殺奔過來的官軍,還是從其他三面全力攻殺過來的兵馬,這時都已氣勢大盛,在短短時間裏就形成合圍,再往前一突一殺,死去二三十人後,剩下那些羅天教徒就隻有放棄抵抗,乖乖受縛這一條路可走了。
更遠處,孫璧看着這勢如破竹的一面,也不覺贊歎點頭,但他口歎的卻不是自己表弟沖殺時的威猛,而是:“李淩,倒是目光精準。這些賊子上不得台面,隻能搞些陰謀詭計,所以隻要果斷出手,無有顧慮,确實能做到以正克奇,輕而易舉就收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