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兒,他發現老掌櫃的神色有異,便趕緊又補充道:“老吳你别多想,你是跟了我爹多年的老人了,我一直都把你當叔伯看待,所以絕不會懷疑你。”
“老朽就是餓死也斷不會幹出出賣東家的事情來!”老掌櫃當即表态道。
李淩也在旁點頭表示贊同,若是放在後世,被對手策反内部人員而成商業間諜的事情倒是不少。可是在這個幾百年前的古代,一群外來者想要做到這一點可就太難了,像老掌櫃這樣的店中老人,更不是金錢所能輕易收買打動的。
心思轉動間,他又想到一點:“最關鍵的是他們竟能輕易找到我家中遊說,這就證明那個叛徒連我的住處都知道,這樣的特定之人應該很好找吧?”
古月子目光一閃:“那就隻能是他了,古奎,那個當日随我同去你家的夥計!”
李淩回憶了一下,那個夥計看着挺踏實的,而且能讓古月子帶在身邊,也該是親信之人才是啊,怎麽就會被人輕易收買了?
就是老掌櫃也面露疑色:“東家,古奎可是你家的家養奴仆啊,他怎會……怎敢如此?”
如今投身他家爲奴仆者分爲兩類,一類賣身,從此生死榮辱就與主家完全相關,也沒有自由可言,是爲家養奴仆;另一類則隻是雇傭關系,就跟店裏的大多數夥計掌櫃似的,來去自由,這賺取雇傭費用。
表面上看起來當然是後者地位更高些,可實際上,對那些必須做人奴仆的窮人來說,還是後者對自身更加有利,因爲一旦真成了某大戶人家的家養奴仆,那他一輩子都不用爲生計發愁,甚至娶妻生子什麽的都有主家安排。要是能得主人信賴重用,他手裏的權力更将遠超一般的雇傭奴仆,畢竟他可算是本家人了。
當然,相應的,這樣的奴仆生死也都拿捏在了主人手裏,就是被殺了,官府也不會過問,所以這樣的人對主家也是最忠心的。而現在,這個古奎身爲古家家奴,居然與萬家的人勾結,把店中商業機密都給洩露了出去!
古月子的臉色很不好看,隻哼了一聲:“至少目前看來,唯一符合的隻有他一人了。是與不是,一問就知。”說着,大步就往外走,沖外邊還在做工的夥計說道:“古奎呢?叫他趕緊過來!”
當下就有人趕緊去别處叫人,不一會兒,身上染了不少油墨的古奎就匆匆趕了過來。他一看到自己主人的臉色,眼中就閃過一絲慌亂,隻低頭見禮,卻不敢擡頭對視:“主人叫我有什麽吩咐嗎?”
“古奎,我老古一向待你不薄,你爲何幹出這等吃裏爬外的勾當來?說!要是再敢抵賴,小心我要了你的性命,還有你娘……”
李淩在旁聽得直想拍額頭,這老哥也太直接了吧,上來就把事情全給攤出來說了,這如何能讓對方老實承認啊?古月子平時看着也挺精明的,怎麽在這事上居然如此随意草率?
可随即的一幕卻讓李淩大跌眼鏡——如果有的話——就在古月子一番恐吓的話說完,那古奎居然就雙腿一軟,跪倒在地,自責而驚恐地說道:“主人,我知道錯了,我……我也是被逼無奈,這幾日裏,我更是後悔不已,早知道會給您和我們店鋪帶來這麽大的麻煩,我當時說什麽也不會把事情透露給他們啊……”一邊說着,他已痛哭流涕,還不斷磕頭,幾下後,額頭都已經破皮見血了。
“這……”李淩是真有些傻眼了,這内奸的自爆也太輕易了吧,居然隻一句話就承認了?
這其實是李淩有些高看此時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像古奎這樣的家奴夥計做這等事情早就心虛得不得了了,還有内疚,所以隻要一被識破,就不敢抱任何幻想地抵賴。
看着古奎那一副痛哭悔恨的樣子,古月子一時竟也發作不起來了,半晌後才沉聲道:“你老實交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爲何竟會被萬家的人收買?”
“我……”古奎這才擡起頭來,拿衣袖擦去臉上的眼淚鼻涕,哽咽着道:“不敢有瞞主人,我是因爲拿了他們的錢才不得不答應告訴他們一些事情的。”
“你要用錢爲何不跟我說?”
“我母親得病需要幾十兩銀子買藥診治……”
“這我知道,當時我不就已經讓你去櫃上支取一些了嗎?難道是掌櫃的沒有給你?”
“吳掌櫃給了,我也拿了……可是,可是在那之後上街時,我卻被一個朋友拉進了進财賭坊,結果……結果把那幾十兩銀子都輸了出去……我本來是想赢一些好給母親買點雞鴨什麽的補補身子的,可結果反而欠了賭坊上百兩銀子……我不想的,我真不想的……可我又不敢跟主人你說實話,也不敢告訴母親……”說到這兒,他再次流下了後悔的眼淚。
話到這兒,李淩幾個便已知道了後面發生了什麽。無非就是走投無路的古奎正好遇到了萬家的人,然後“好心慷慨”的他們便替他還上了賭坊的欠債,作爲回報,他就隻能将古家書局的一些商業機密透露給對方了。
明白這一切後,李淩隻能抱以一聲歎息,說到底還是賭博害人啊。自己那個不負責任的便宜父親如此,眼前的古奎也是一般。吳掌櫃則是氣得臉色鐵青,指着跪地的古奎想罵什麽,一時又不知從何罵起。
倒是當事人古月子,在臉色幾番變化後還是上前攙扶起了古奎:“你這次犯的錯确實極重,但說到底一開始你也隻是想盡孝,又是被人所騙,才會落到這般地步的。”
他這一說,古奎心裏反倒更爲自責慚愧了,咬着牙道:“主人,我知道自己做了大錯事,害得我們店即将……我會贖罪的,我這就去縣衙認罪,告訴所有人他們的卑鄙伎倆……”
“這有用嗎?莫說即便所有人相信此事也于事無補,就是以你我古家家養奴仆的身份出來指證,也是無法叫人相信你的話的。萬家大可以說這是我古某人在刻意抹黑他們,到時候來個倒打一耙,我們隻會更加被動!”
即便在這個時候古月子依然保持着清晰的思路,倒讓李淩對他又多了幾分敬意來,當下也點頭道:“古老哥你說的不錯,這樣做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事實上他們敢這麽做,就是因爲看準了我們即便查出問題所在也奈何不了他們。”
“那難道就這麽算了?任他們不斷打壓我們書局,直到擠垮我們?”老掌櫃一臉憤怒地問道。
李淩當即搖頭:“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而且我覺着古奎也是能将功贖罪的。你,願意嗎?”
被李淩低頭望着,古奎都不帶有半點猶豫的就點頭應道:“隻要能彌補我犯下的錯誤,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不會退縮。”
“沒那麽誇張,隻要到時候你照我的意思做事即可。”李淩笑了一下。如果說之前他還覺着動用手段對付萬家有些過分,那現在卻是半點顧慮都沒有了。畢竟是他們先不講規矩的,很明顯古奎是被他們聯合莊家給設局了。
古月子見狀也是精神一振:“老弟你真已經拿定對策了?”
“正是,走,咱們這就進屋細說。”李淩一臉成竹在胸地笑道,又看了眼依舊忐忑的古奎:“你照我說的,接下來隻管像往常那樣做事就行了。還有,要是萬家再有人找你,你之前什麽樣,之後也什麽樣,他們有要求,你先口頭應下,然後我們再想辦法。”
雖然心中依然七上八下的,但看到自家主人都沖自己點頭了,古奎也不好再多問,當下點頭答應,然後有些魂不守舍地離開上工去了。
而在接下來的兩個時辰裏,李淩三個就在這屋子裏進行了長時間的商談,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三人才有些疲憊地從裏頭走出。這時的古月子和老掌櫃眼中都帶着一絲興奮與迷茫,他們怎麽都想不明白,年紀輕輕的李淩哪來的這許多點子,看着可要比多年經營書局,在商場上闖蕩幾十年的人還要精明厲害。
或許這就叫天才吧……
直到被兩人送出店門,李淩走了兩步,才又止步回頭,沖他們笑道:“古老哥可别忘了,兩日後邀請那些書店老闆會面時也把我叫上,有些話還是我來說更合适些。”
“知道了。老弟你就放心吧,還有,封神第四卷你可得快些着寫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那是此番一戰的關鍵。”
“當然,我發現分心爲你做了這番籌謀後,一些劇情思路已經被我打通了。”李淩笑着一擺手,這才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