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意幾處脈絡要穴給路行雲一道強勁的元氣封住,自是難以聚氣反抗,心下暗暗叫苦,轉而求告金弋:“夫人,你見識過掌派的神功,快勸勸這位大俠,好讓他迷途知返。”
金弋亦有些擔心,問道:“路大俠,你的朋友多嗎厲害嗎?他們在哪裏?”
路行雲笑道:“我的朋友不多但厲害得很,對付俞輕霄足夠了。”
金弋又問:“你現在就要去鹧鸪橋找、找那負心人嗎?”
路行雲回道:“夫人放心,俞輕霄的事我自有安排......夫人,你孤苦伶仃在這荒山野嶺太過兇險,不如去平輿城找個地方歇着,我将事情辦完了,再與你碰頭。”
金弋道:“我如今這般模樣,到了城裏反而比在野外更加兇險......大俠,你不必管我,一路千裏迢迢我都捱過來了,能照顧好自己的,我就在這裏等着大俠。”
路行雲點點頭道:“好,夫人好自爲之,我先走一步。”說着扯過郭意,“走!”
郭意雖運轉不了功體,但行走無礙,随路行雲來到石洞外頭,道:“路大俠,你當真要去鹧鸪橋啊?我帶路吧。”
路行雲道:“你心裏打什麽算盤以爲瞞得過我嗎?我們不去鹧鸪橋,先去洞溪亭。”郭意難以脫身,自是想将路行雲引去鹧鸪橋自投羅網。路行雲自信但不自負,怎會輕易以身犯險。況且,他與孟慈航等人尚未碰頭,花開宗的事還沒有分曉,哪能半途而廢。
月明星燦,兩人沿着林道趕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路行雲便打聽起了千理派的情況,郭意自知一意隐瞞沒什麽好果子吃,也知無不言。
“掌派主修‘千理劍’一系劍術,此本爲正光府中極偏門的劍系,長久沒人練了,不想與掌派甚爲相契。掌派能引劍飛空,來去如意,造詣已達化境。”郭意言語中透出對俞輕霄的極大仰慕,“曾有宵小狂徒登門挑戰掌派,但尚未進門,便被飛劍取了項上人頭,掌派那時人還坐在正堂飲茶。此即爲‘三百步外取人首級猶如探囊取物’,在丹陽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路行雲道:“飛劍殺人?曾聽說劍術有‘擲劍’的用法,看來‘千理劍系’便與此大有淵源。無怪俞輕霄一門心思想取得《千理劍譜》了。”
當今之世劍術的用法主要是手持劈刺揮砍的“使劍”,但其實自古以來,尚有“擲劍”、“吞劍”乃至“禦劍”等多種練習劍術的方法,但大多式微失傳。
郭意道:“偏門的劍術并非不好使,隻是尋常人練不會罷了。掌派天生奇才,獨具慧眼,有朝一日定能将‘千理劍’一系劍術發揚光大。”
路行雲道:“金弋夫人說,俞輕霄還練有一項神功,能做到斷頭不死。”
郭意忽而興奮起來,拍手道:“對,此即我掌派能睥睨武林的關鍵。”
路行雲笑了笑道:“俞輕霄什麽時候睥睨武林了?這話說大了吧!”
郭意搖頭連連:“不大不大,有這‘六一神功’在身,等掌派大成之日,便是睥睨武林獨步天下之時!”神情一派敬仰向往。
路行雲道:“哦,原來叫做‘六一神功’。”
郭意道:“道法有雲‘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六一神功’便得源于此。”又道,“丹藥煉制時必須合于天地之數,故而需六一泥固濟封釜,确保升華之氣冷凝,神丹之物不洩。而修練‘六一神功’一如築爐煉丹,需要容器固氣培元......”
路行雲出聲打斷他道:“且慢,‘固氣培元’,固的是什麽氣?你我練功,也都需要固氣,将元氣固于體内,可我聽金弋夫人說,俞輕霄爲了練‘六一神功’,将她作爲人媒......那麽這固氣就是固到了金弋夫人體内......元氣若不能存在自己體内,逢敵戰鬥又如何能做到如臂使指、揮灑如意?”
郭意愣愣道:“這個我、我就不清楚了。”
路行雲道:“俞輕霄沒有讓你練那‘六一神功’嗎?”
郭意道:“神功哪是人人都能練的?聽掌派說,那神功兇險異常,稍有不慎就會身心俱滅,萬劫不複。他也是因爲天賦異禀還得到箫夫人指引,才能無恙。但終究是不敢急于求成,隻能一點點慢慢修練,所以至今還沒有大成。”
路行雲道:“箫夫人是誰?”
郭意道:“哦,就是副掌派......姓蕭名佳,聽說是在汝南郡修道的世外高人,之所以出山,專爲尋找明主輔佐,與掌派算是英雄際會,惺惺相惜。”
路行雲疑惑道:“在汝南郡修道?”
郭意道:“是。不過箫夫人深居簡出,神秘得很,往常也隻與掌派交流,即便是我們幾個組頭,對她也不甚了解。不過,她既能指點掌派修練‘六一神功’,想來必也是鼎鼎厲害的人了。”
路行雲道:“你和其他三個組頭,都是正光府弟子,爲何要臨陣倒戈,投靠俞輕霄?”
郭意道:“這怎麽能是臨陣倒戈呢?這叫棄暗投明,在正光府,我等隻會庸庸碌碌一輩子,但在掌派手下就不一樣,千理派是會成爲武林渠首的大宗派,掌派也将成爲名垂千古的大宗師,跟着掌派,大有前途!”說到這裏,轉而勸道,“路大俠,你武功不錯,我千理派正是招賢納士的時候,你若想要要個好前程,不如加入我們吧!我們攜手,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起打天下!”
路行雲道:“怪不得俞輕霄要籠絡你們,原來個個都是人才。路某才疏學淺,沒資格與各位稱兄道弟。”
郭意嘿嘿笑了兩聲,低頭不語。
路行雲道:“你們野心勃勃,要把千理派做大做強,所以才打上了花開宗的主意?”
郭意道:“正是,花開宗離丹陽郡近,近幾年人丁凋零,首席求心老兒又時常染病,正是将他們連根拔起的好時機。要是能取代花開宗成爲八宗之一,便是重大戰果。”
路行雲冷笑道:“若論離丹陽郡近,會稽郡不是更近嗎?”
郭意吞吞吐吐道:“那、那不一樣......正光府......汝南郡是箫夫人修道之地,拿下汝南郡,往後對掌派修練神功也是大有好處。”
路行雲道:“就憑這欺軟怕硬的品性,還想問鼎武林至尊?看看當年‘劍花滿江湖’是怎麽做的?”
顧連山初出江湖挑戰各宗時沒有挑選近些的花開宗、牆宗或是天林宗,而是直接趕路數千裏去川蜀挑戰當時聲勢如日中天的神流宗,可見其心志的自信與堅定。
相比之下,千理派趁着花開宗時運不濟的當口趁虛而入,在路行雲看來,完全隻爲了争名逐利,哪裏有半點江湖義氣可言。
郭意答不上來,隻道:“不一樣,不一樣......”
路行雲道:“日落前在洞溪亭,你口口聲聲說到了‘通天劍’,哼哼,你們與莫通天,又有什麽勾當?”
郭意這時候猶豫起來:“這......”
路行雲道:“如果我沒猜錯,莫通天是你們的内應。”從當時郭意的神态舉止判斷,莫通天十有八九是倒向了千理派。
郭意略帶悔意,道:“是,大俠說的不錯。莫通天确實,答應幫我們拿下花開宗。”
路行雲道:“莫通天殘廢多年,爲什麽要與你們合作?”
郭意道:“因爲......因爲......因爲掌派與箫夫人答允,能治好他的腿。”
路行雲怔了怔,旋即點頭道:“哼,‘六一神功’能把斷頭複生,治一雙腿自是不在話下。”接着問道,“治好一雙腿,換莫通天内應......除了這些,就沒有了嗎?”他心思敏銳,覺察到有些不對。因爲以花開宗當前空虛狀态,就算沒有莫通天,恐怕也難擋住千理派的進攻,而且莫通天一個雙腿殘廢之人,又能給千理派帶來多大的幫助?
郭意稍稍局促,口道:“沒、沒有了......”
路行雲道:“真沒有了?”
郭意哭喪着臉道:“真沒有了,即便有,掌派也不可能事無巨細都對我說。派中的一切機密,都是他與箫夫人定奪的。”
路行雲沉吟片刻,轉而道:“而今留在鹧鸪橋的,有哪些人?”
郭意道:“掌派、箫夫人......還有高行止、盧法尚、胡瓜三個組頭......另還有十名弟子。”
路行雲道:“倒真是大動幹戈。”心道:“還好沒有貿然前去。”
郭意道:“路大俠,我把這些都說給你,不是貪生怕死,而是認定,即便你知道了這些秘密,知道了莫通天内應、知道了我派實力,也沒辦法阻止我派擊滅花開宗了。”
路行雲皺眉道:“何出此言?”
郭意道:“因爲最近幾日,花開宗剩下唯一一名師範黑鹭也被我派擊傷逃遁,掌派認爲,即便沒有莫通天,花開宗也已無力反抗,要麽今夜、要麽明日,就将把花開宗剩下的正選、見習一網打盡。”
路行雲心中一緊:“今夜......明日......”
兩人邊走邊說,月至中天,已到洞溪亭附近。
郭意不解道:“路大俠,你把我帶到這裏做什麽?”
路行雲尚未回答,已經聽到“铮铮铮”的兵刃交鋒之聲,擡眼望去,洞溪亭外,竟然有三人來去激戰。
郭意見之大驚,失聲道:“老三、老四!”原來當中兩人正是千理派的組頭盧法尚與胡瓜。
路行雲借着通明的月光細視,隻見一女子白衣紅緞,以一敵二,躍上洞溪亭的一處撮角,揚劍面對盧法尚與胡瓜,厲聲道:“你們是什麽人!”卻是楊純。她持劍的右臂白布破碎,鮮血淋漓,想是在交手中受了傷。
亭子一角,尚有一人雙手抱頭,縮在哪裏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