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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董劍仙背上的朱鯉不一小會兒就傳來了沉重的呼吸聲,看樣子當是睡着了,從嘴角涎下的口水一直流到了董劍仙細長的脖子上。
路行雲态度堅決,劍鋒點地:“公羊先生,我們一路同行,你總得給我交些實底吧?不然哪日這孩子不高興了把我也拍成灰,我找誰說理去?”說着暗暗後悔沒把崔期頤的玄煞古鏡随身攜帶,看看這出手殺人的孩子是否妖孽——那面鏡子沒被沙暴吹散,一直留在崔期頤身上,崔期頤換衣後就放在石屋裏。
董劍仙勸道:“路少俠你别緊張,這孩子人其實不壞......”
路行雲道:“不壞?一言不合拍死三個無辜之人,這叫不壞?”
董劍仙臉紅道:“他不成心的,或言之......他不在意這些......”
路行雲目光逼人,肅聲道:“你老實說,這孩子是不是妖孽?”
董劍仙歎口氣道:“妖孽自不是妖孽,可要說凡人,也不是凡人。”
路行雲冷笑幾聲,道:“不是凡人,難道還是天上的神仙不成?”
董劍仙道:“路少俠,這麽和你說吧,這孩子到底來自何方,我實則也不清楚,隻是他找上了我,與我生死相依,我中有他、他中有我,可謂難舍難分。”
路行雲眉頭緊鎖:“你這話什麽意思?”
董劍仙道:“他......他其實是從我肚子裏蹦出來的......但絕不是我的孩子......”
路行雲聽着稀奇,道:“從你肚子裏蹦出來?你一個大男人,還能生孩子?”
“不是我的孩子。一日我在弄月坊玩耍,正值酣處,忽然口放精光,閃得人睜不開眼睛,等我回過神,就見着他站在身前對我笑。你說前後數月,我飲酒練劍如故,哪曾有過十月懷胎的感覺,世間又哪有孩子是從嘴裏生出來、下地就能走的?”
路行雲道:“天下妖孽靈怪的奇聞奇事我聽的多了,你這故事還是頭一遭聽。”
董劍仙尴尬道:“這不是我編的故事,是的的确确發生的實在事。我胯下劍仙老董好歹是一方有名人物,就算要編故事,也得編個符合我氣概的,哪裏會編這等令人羞于啓齒的醜事。”接着道,“這孩子出來後,就纏着我,要我養他。說來奇怪,這孩子年紀小小,不但口齒伶俐,還少年老成,很懂些人情世故。更妙的一點,居然不需要喂養食物,整日裏活蹦亂跳,也沒見他說過一個‘餓’字。”
路行雲冷笑道:“山妖老妖都以吸食煞氣存活,他自然不需要喂養食物了。”
董劍仙道:“非也,這孩子不是妖,不然我長期與他相處,即便不被他吸食幹淨,也逃不過印堂發黑的征兆,你現在瞅瞅,我印堂氣色如何?”
路行雲看了兩眼,道:“先生身體不錯,印堂發紅。”
董劍仙忙道:“你可别亂來,我、我是劍仙,厲害得很!”
路行雲道:“公羊先生,你是講道理的,我自然與你講道理。”
董劍仙被他一唬,手腳發軟,背上的朱鯉差點滑到地上。他急忙雙腳一颠,将朱鯉馱正了,繼續說道:“但是這孩子有點不好,就是喜歡搜羅寶貝。”
路行雲想到朱鯉反複觊觎自己三個寶貝的事,暗自點頭。
董劍仙道:“他要的不是普通的寶貝,都是本身具備神通奇效的寶貝。唉,也爲了他這癖好,我損失慘重,說他是我的吞金獸,毫不爲過。那日我與他在京城行走,他就突然對我說,前方有個人身懷厲害的寶貝,要我幫他一起得到,也正是那次,與少俠初見。”
路行雲點頭道:“看來他能感知到寶貝的存在。”神思快轉,“這麽說來,你與他來泡龍城,不會也是追蹤着我,特地從中原千裏迢迢趕過來的吧?”
董劍仙不好意思道:“當初少俠回絕了我們,他感到很生氣,下定決心找其他寶貝,但過了一陣子,又惦記起你的寶貝了,說你的寶貝是罕見的珍品,說什麽也要得到。而後他感知到你在北方,就與我一路北上,直到泡龍城。”
“他要寶貝做什麽?”
“拿來......拿來吃的......”董劍仙苦笑連連,“他每得到一個寶貝,就當場吞下肚子,無論那寶貝是何種材質,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咂巴有聲......我都懷疑他的牙口、他的五髒六腑,是不是鋼鑄鐵打的。”
“拿來吃?”路行雲不可置信,“你說他不吃食物,原來他是将寶貝當食物來吃。”
“他每次吃完寶貝,都甚是滿足模樣,有時還打起飽嗝。我起初大爲詫異,問他爲何吃寶貝,他隻說大聲叫着‘還不夠’,其他則不願透露,我也不敢多問。”
“還不夠......”路行雲沉吟片刻,望着時下雙頰紅通通的朱鯉,“他這麽厲害,怎麽會暈?”
董劍仙道:“我與他相處期間,隻覺他雖有超凡的神通,但身子骨卻是虛弱,每次顯了神通,必會力竭,亦不知爲何。或許正應了那句話,‘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故練功是逆天而行之事,與天道相悖,運功施展,則要受到天罰。”
路行雲道:“先生不愧爲嘴劍仙,佩服。”
董劍仙沒聽出他語含譏諷,得意不已:“這不算什麽。”
路行雲道:“這孩子來得蹊跷,又兇頑異常,你和他相伴,就不怕他暴起把你也殺了。”
董劍仙聞言搖頭,一臉毅然之色:“不會,他不會的。他的神通你也見識過了,他從未傷我,反而救過我的命。且他又是從我口中蹦出來的,雖不是我親生的孩子,但朝夕相處,我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小弟弟。”
路行雲納悶道:“他不是人、不是妖,聽你描述,似也不是靈,那到底是什麽?”
董劍仙歎道:“以我的見識廣博,也實難想透,到了後來,索性就不想了。”
路行雲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平川之所能被找到,定然也歸功于他的感知。而龍湫目前在兩個高手那裏,以他的手段,未必能制服那兩個高手,所以就近找我相助。”
計劃被路行雲一語道破,董劍仙大度笑了笑:“對。”并道,“路少俠不覺得這是雙赢之舉嗎?”
路行雲收劍回鞘,道:“你說是就是吧,我總歸覺除了丢掉三個寶貝,啥也沒得到。”
董劍仙見他敵意消了泰半,試探着問道:“那我們繼續趕路?”
路行雲道:“還能如何?繼續走吧。”說完,看着漸漸随風消散在空中的灰燼,長歎一聲。
董劍仙喜道:“好,少俠果然拿得起放得下。”屁股一撅,先将朱鯉扔上了馬車,緊跟着自己飛快爬上車架。
路行雲道:“你做什麽?”
董劍仙提起缰繩,道:“駕車啊,人死不能複生,卻不能白白死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三位壯士的舍身相助的情誼,老董銘記在心,以後一定找個和尚爲你們超度。”
他一個道士卻念着佛語,不倫不類。路行雲知道與他沒什麽道理可說,唯有搖頭罷了。
軍資沉重,董劍仙一路駕車一路卸貨,直到馬車廂内空空如也,四輪已然轉動如飛。
出泡龍城之南百裏,抵達大晉、蘇蠻兩國的交界地帶,不但軍民絕迹,景象也蒼茫起來。大片大片的松林替代了低矮的灌木草原,甚至地形也開始慢慢變高變陡。
大風呼呼,馬車颠簸,路行雲坐在車廂裏,遙望遠方林海漫布,喃喃道:“那就是針葉莽原。”
董劍仙駕車很久,腰酸背痛,肚子也“咕咕咕”的直叫喚,便暫且停車在一株大松樹下休息,取留下僅有幾盒軍資中的食物填飽肚子。
路行雲跳下馬車,想找個地方解手,忽而聽到似曾聽聞的聲音。
“笃——笃——笃——”
木魚聲清晰,一下接着一下。
董劍仙怔住了,道:“我還沒去找和尚,和尚自己找上門來了?”
路行雲“刷拉”拔出平川,道:“大師,現身吧!”
當其時,馬車上人影一晃,一人身披僧袍,單腳立在車廂上。
“玉林通秀大師。”
路行雲看清楚了臉,心中一緊。
“嚯嚯,路少俠,你好呀。夕晖寨一别,已有許久沒有再見了。”玉林通秀說話急促,聲音也很尖細,隐隐透着一股陰鸷。
路行雲見識過他“血紋掌”的狠辣,沒有絲毫松懈,說話當口已經擺好了架勢:“我聽說左賢王召大師去泡龍城聽用,大師這麽來這裏了?”
“哦,你連這個都知道,誰告訴你的?哼哼,是臨覺道忞吧?”
路行雲不回答他,反道:“大師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玉林通秀大笑:“嚯嚯嚯嚯,回答你的問題,你當自己是左賢王?”
路行雲道:“如果我沒猜錯,是左賢王派你來的。”
玉林通秀道:“這還需要猜嗎?”
路行雲冷冷道:“他讓你來殺人滅口?”
董劍仙聽到這裏,駭然失色,幾乎從馬車上跌下來:“殺、殺人滅口?我與左賢王井水不犯河水,他爲何、爲何要殺我?”
路行雲道:“他要殺的人是我。”
董劍仙撫着胸口,連連呼氣:“那就好、那就好......”
玉林通秀道:“原來在場還有其他人,那沒法子,隻能一視同仁,全都處理了。”
董劍仙從車上滾下來,肝膽俱裂。
玉林通秀道:“路少俠,你自裁吧,中了我‘血紋掌’極其痛苦,死狀亦慘,不如你一劍抹脖子來得痛快潇灑。”
路行雲道:“那可不成,抹脖子濺自己一身血,哪裏算得上痛快潇灑。”
玉林通秀問道:“那你覺得怎麽才算痛快潇灑?你說吧,我人最善良,都滿足你。”
路行雲冷笑道:“千法萬法,自是都沒有一劍貫穿了大師來得痛快潇灑。”
玉林通秀另一腳也放下,穩立高處:“好,我滿足你,就看你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了!”說罷雙目爆睜,一躍直撲路行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