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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氣會北堂口主閣分三樓,路行雲潛伏暗處,等桂子宛幾人盡數入内後,利用身法避開守衛的幫衆,從背着月光的陰暗面悄悄飛躍到了閣頂,又跳上三樓外圍的臨空走廊,貓腰與扶欄平齊,貼着牆壁緩緩挪到一面镂空木窗處。
燈火光透過窗格斜照成大片光幕,他則藏身陰影,觀察裏頭動靜。
主閣三樓布置奢華富麗,室内燭火通明。幾扇雕花屏風圍攏,居中擺放一張極爲罕見的黃楊八方大桌,桂子宛、陳此世、孫佛狸、桑傑相繼現身桌邊,又有一名身着黑襖的俊雅青年漢子走到陳此世身邊,行禮道:“陳公子,在下石爛柯,久仰大名。”聲音雄渾如鍾,一聽便知元氣修爲頗有基礎。
“桑老哥?”
陳此世朝桑傑看看。
桑傑笑着說道:“這位便是将與陳公子博戲的大主顧石爺。石爺是颍川、汝南一帶的巨商,論身外之物,我比起他,可謂溪流遇上滄海。”
石爛柯偏頭擺手:“桑老弟過謙了。”
陳此世聞言,亦回禮:“哦,原來是石爺。從京城來的這一路,小可聽孫、桑兩位老哥提起你不止一次。說你雖然富可敵國,卻從不悭吝,反而扶危濟困、急公好義,品行傳爲江湖佳話。今日幸會,得睹清揚。”
石爛柯道:“陳公子言重,姓石的不過草野一俗人,哪比得上公子美名流芳。”
寒暄幾句,桂子宛拍了拍手:“桌上瓜果酒水已備齊,二位準備好了嗎?”
陳此世看到孫佛狸給自己使了個眼色,說道:“先請石爺上坐,我去窗邊透透氣。”
桂子宛幹笑:“陳公子見過大風浪的人卻說要透氣,看來今夜必要大展一番拳腳。”轉而對石爛柯道,“石爺先坐,吃些瓜果。”
陳此世走向镂空木窗,孫佛狸緩步跟上,兩人正對路行雲方向,路行雲怕被察覺,原本斜側的身子往邊上正了正。但聽陳此世小聲問道:“孫兄,今夜賭局你可有把握?”
孫佛狸語氣堅定:“公子放心,萬事俱備隻欠出手。這石爺性喜濫賭,每年爲賭揮霍數十萬兩銀子,與其對賭之人大多設局賺他,他不明就裏,逢賭必輸,卻依然樂此不疲。今夜公子放開手腳,你我聯手狠狠吃他一水,在他身上能賺到的,可比在桑爺那裏多上數倍不止。”
陳此世心下稍安:“這便好,待會兒你我還是按老規矩來?”
孫佛狸點點頭:“石爺亦是我多年摯友,信任我,因此今夜莊荷由我充當。你看那桌上有丹鳳寶盒,是賭具。我将四張牌九地幺、二闆、長三、大四分别爲幺、二、三、四,擇一置入。你做寶,我讓石爺押,你若往寶盒裏裝張地幺,可将寶盒的鳳頭沖我,我勸他押四。裝二闆,将鳳尾沖我,我勸他押幺。裝長三,将寶盒反置将‘丹’字沖我,我勸他押四。裝大四,便将‘鳳’字沖我,我勸他押幺。如此這般,不需半個時辰,少說赢他百萬。”
陳此世喜道:“那就全靠孫兄了。”
孫佛狸嘿嘿竊笑道:“包在我身上。事成之後,還請公子不要忘了我的幾個辛苦錢。”
“哈哈,自然不會忘......”
兩人複回桌邊,路行雲斜過身子,繼續暗中窺視。
雙方先驗籌碼,陳此世遠來,隻帶了一沓銀票,但石爛柯地頭蛇,起身指着擺在屏風邊上的幾個半床寬的大箱子道:“石某的本錢,全在這裏了。”
幾個大箱子都堆疊在一起,陳此世打開壓在最上面的一個大箱子,滿目所見,都是白晃晃的銀錠銀铤,隻這一個箱子裏裝的,恐怕便足有上萬兩銀子。
“下邊的箱子裏,尚有三四箱黃金珠玉,價值連城,若還不夠,懷中銀票要多少有多少。”石爛柯似乎有意在賭局開始前将陳此世的氣勢比下去,說話聲調故意提高了八分,盡顯炫耀之情。
陳此世沒有與他争長論短的打算,隻微笑道:“無論石爺有多少,小可都奉陪到底。”
“爽快!”
石爛柯豪邁的笑聲當即響徹整座閣樓,路行雲暗想:“陳家公子要遭。”
過不多時,陳此世落座,孫佛狸講了些場面上的規矩,雙方便開賭。
正如孫佛狸向陳此世承諾的那樣,一連七八把,除了起初兩把孫佛狸有意讓石爛柯獲赢以取信他的小局外,基本都是陳此世赢。石爛柯心态不穩,明顯急躁不少,後來搶過寶盒自己做寶,讓陳此世猜,但陳此世與孫佛狸配合無間,仍然少輸,不知不覺,從石爛柯的指縫間已經流出去數十萬兩銀子。
“石爺,還玩兒嗎?”
中途休息,陳此世得意洋洋,捏着一塊蜜餞看向石爛柯。
石爛柯滿臉不豫,忿忿道:“玩兒啊,怎麽不玩兒,這才哪兒跟哪兒呀?”随即嗓子一粗,指了指身後堆疊的箱子,“幾千幾萬的玩兒,小家子氣,不盡興、不痛快。陳公子是有身份的人,這麽玩兒未免掉價。”
陳此世手裏夾着蜜餞輕晃,饒有興緻道:“哦?不知石爺要怎麽玩兒?”
石爛柯道:“來把大的,賭一次,一百萬金子如何?”
“一百萬金子?”
此言一出,在場衆人無不驚詫。
大晉鈔币兌換,一兩黃金可兌白銀十兩,石爛柯這一次的籌碼,便是一千萬兩白銀。縱然是老賭客,也從未見過出手如此闊綽的主兒。
陳此世到底顧及面子,迅速收起驚訝的神情,強裝鎮定:“賭桌之上無戲言,石爺可别說笑。”即便身爲萬馬城的少城主,一千萬兩白銀幾乎等同全城數年軍費,也不是他想拿就能拿出來的。
石爛柯見陳此世不信,硬聲道:“陳公子以爲我拿不出這麽多錢嗎?”
孫佛狸立馬跳出來道:“石爺别惱,你家大業大,咱兄弟幾個都清楚。”說完,看了看陳此世,又朝他眨了眨眼。
陳此世心中一動,但畢竟忐忑:“我不是不信石爺,但是落桌爲定、落袋爲安的道理咱們都懂,石爺隻憑一張嘴,終究算不得穩妥。”
石爛柯冷笑兩聲:“你怕我賴賬?”随即對桂子宛道,“桂先生,借你紙筆一用。”說着,乜視陳此世,“陳公子,這樣穩妥了嗎?”聽他意思,不惜立出字據也執意也要豪賭下去。
陳此世從小到大從未遭受他人如此挑釁,暗暗惱怒:“我背後就是萬馬城,要是和一個鄉間土财主對賭跟不起籌碼的事傳揚出去,以後還有什麽臉面行走江湖?萬馬城的名聲也得被我抹黑了。老爹常說銀子事小、面子事大。十分銀子,甯可一分吃喝,九分也得拿來裝點門面。他教誨得是,我可丢不起這人。”
桂子宛很快拿來了紙筆,石爛柯一語不發,埋頭奮筆疾書立字據,孫佛狸走到陳此世邊上拍了拍他,兩人複走到镂空木窗邊上淺聲交談。
“陳公子,大魚入彀,隻需拉網。賭這最後一次,黃金百萬即是你囊中物。”
“可我這次來,所有銀票加一起也沒那麽多,跟不了注。”
“哎呀,公子這是什麽話,誰不知道你是萬馬城的少城主,黃金百萬他一個小小商賈拿得出來,萬馬城難道拿不出來?你怎能被他比下去,他立字據,你也立字據,咱兄弟幾個爲你擔保作證,他絕無多言。”
陳此世仍有猶豫,孫佛狸信誓旦旦道:“公子還猶豫什麽,你我配合天衣無縫,籌碼雖大,但最後還能讓他赢了去?立字據走個過場罷了,有什麽難的?”
聽到這裏,陳此世想到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心潮澎拜,望着孫佛狸笃定的目光,微微颔首。
“給陳公子拿紙筆來,這一局,陳公子跟了!”
兩人轉過身,孫佛狸急不可耐便大呼了出來,事到如今,陳此世騎虎難下,也隻得揮揮袖子佯自灑脫,沿着唾沫坐回了椅子。
石爛柯拍手贊道:“陳公子果然爽快,姓石的不虛此行!”
字據相繼立好,由桂子宛收在一起。石爛柯嘿笑詢問:“有萬馬城兜底,陳公子就是闊氣。這一局,怎麽玩兒?”
陳此世偷偷與孫佛狸對了一眼,輕咳一聲:“有始有終,我做寶,你猜。”
“可以。”
石爛柯大大咧咧,似乎渾不在意之前的輸着。陳此世看他底氣十足的模樣,反而有些心虛。
當下石爛柯及孫佛狸等都背過身,陳此世将那百萬黃金的孤丁押在長三上,裝入寶盒後重重反置擺上桌面,正想将“丹”字沖向孫佛狸,沒成想忽聞腦後有人道:“切莫如此,隻需把‘鳳’字對着他。”
陳此世大驚,猛擡頭顧視,但見石爛柯、孫佛狸等人還都背對着自己無動于衷,石爛柯則問道:“陳公子,完事了嗎?”便知另有旁人用傳音入密的法子與自己說話。
“你信我,吃不了虧。”
聲音再次入耳,陳此世不知所以,卻思忖即便拿“鳳”字對着孫佛狸,石爛柯也猜不到是長三的牌,霎那間鬼使神差,不顧多想,依言而行。
其他人轉過身,石爛柯瞥了瞥孫佛狸:“孫兄,此前我聽你的,輸多赢少,這次你甭開口了,我自己猜吧。”
陳此世一急,趕忙給孫佛狸使眼色,但孫佛狸此刻竟視若無睹,把頭偏了過去。
“讓我猜猜看,嘿嘿......”石爛柯摩挲着手掌,滿臉笑容,飄忽的眼神在對向孫佛狸的寶盒“鳳”字上停留,“我猜......陳公子在寶盒裏裝的,是四。”
孫佛狸不等陳此世說話,搶先問向石爛柯:“石爺,确定了嗎?”
“定了,就是大四。”石爛柯身子往後一倒,靠在椅背上,雙手摸頭,“開盒吧!”
陳此世臉色微紅,欲言又止。
孫佛狸帶着難以捉摸的微笑,朝陳此世點點頭:“陳公子,你見證,開盒了。”說着,雙手利索着翻盒開蓋。
“盒裏的牌是大......”
牌還沒取出來,孫佛狸就迫不及待吆喝起來,隻是吆喝到一半,衆目睽睽,他的表情瞬間僵住。
石爛柯吃驚,身子迅速往前一探,劈手搶過孫佛狸手中的牌定睛一看,亦是神情陡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