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接着看下去,發現案宗上的怪事并不隻有這兩件。
城西一個賣魚的小販,與妻子非常恩愛,每日早起出去賣魚,他的妻子都會爲他磨一碗豆漿配上一張熱氣騰騰的炊餅。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他的妻子在兩年前染了惡疾,沒能熬過去,最終撒手人寰。
而那賣魚的小販也悲痛欲絕,并立誓不再娶,結果就在不久前,他早起睜開眼睛,又在自己的桌案上看到了一碗豆漿和一張炊餅。
小販心中震動,尤其待他嘗過那碗豆漿還有脆餅後,眼淚就忍不住湧出了眼眶,他很肯定這碗豆漿還有這張炊餅都是出自他的亡妻之手,因爲它們和記憶中的味道一模一樣。
然而當他将這事兒告訴親友,那些親友卻都不相信,隻覺得他是因爲思妻過甚,産生了幻覺。
可那賣魚的小販并不這麽覺得,于是十日後的晚上他躺在床上,卻并沒有睡覺,而是閉着眼睛假寐,想知道送飯的究竟是誰。
結果等了一夜,眼見着天就要亮了,還真的被他等到了那人。
伴随着咯吱一聲推門聲,原本已經有些迷糊的賣魚小販又瞬間精神了起來,接着就又聽到一陣腳步聲走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先是将碗筷放在了桌上,之後那腳步又移動到了床前,停留了片刻,發出一聲悠悠的輕歎。
轉身打算離去,而這時那小販再也按耐不住,睜開眼睛,一掀被子從床榻上跳了起來,張口就喊道,“娘子!”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妻子!
小販欣喜若狂,就要再上前,然而後者見他醒來,卻是輕道一聲望君珍重,就轉身出門而去。
賣魚的小販好不容易又看到自己的妻子,那肯就這麽讓她走掉,嘴裏央求着,“雪娘,我好想你,無論你是人是鬼,都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一邊也追出了門去。
随後卻見一隻大鵝從天而降,而他的妻子雪娘則爬上了鵝背,騎着白鵝飛走了。
除此之外,界身巷的辛掌櫃最是貪财,他開的解庫折價最狠,活當的期限也最短,被人在背後稱爲辛扒皮。
有天辛扒皮見一書生取一寶盆來當,說這寶盆裏遇水便有龍影浮現,辛扒皮不信,于是用盆打水,其後果見得盆内有九條黑影若隐若現,相互嬉戲。
辛扒皮知道遇着寶貝了,既而貪念又起,最終哄騙着那書生以兩千兩紋銀死當了這寶盆。
兩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了,尤其對辛扒皮而言,更是肉疼,但是一想到自己拿到手的東西的價值怕是二百萬兩都不止,他又覺得這買賣做的很值。
拿到寶盆後辛扒皮先是一番刷洗,然後又發了請帖找到酷愛收藏金石奇物,出手又極爲闊綽的齊王以及一衆賓朋,來到自己家中,欣賞那隻寶盆。
辛扒皮将寶盆擺在院中,之後往盆裏注入清水,齊王伸着腦袋一看,果然在盆裏看到了九道黑影,蛇身有爪,在水中遊動,不由也大受震動,啧啧稱奇。
然而還不等齊王開口出價,就見那九道黑影突然從盆中躍出,接着扛起那寶盆一溜煙的跑沒影了。
齊王見狀感慨,“看來還是件仙家寶貝,可惜孤無仙緣得之,但能觀此奇景也算不枉此行了。”
說完之後略帶遺憾的走掉了。
剩下傻眼的辛扒皮,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悲鳴一聲,“我的兩千兩!”随後居然被氣的大病了一場。
…………
陸景看完了這卷宗上的四個案子,感覺還挺有意思,有點像是在看三言二拍,其間頗多離奇之處,末了結尾居然還有警世之意。
就是暫時看不出這四個案子彼此之間有什麽聯系,但是司天監既然将它們寫在一處案宗之上,想來背後應有其道理。
甚至已經調查的差不多了,這才拿出來做考題。
不過也不能排除書院故意在這裏面加了幹擾選項,畢竟陳朝生産力沒有陸景前世那麽發達,坊間類似的奇聞異事一向不少,其中大多數都和詭物沒半毛錢的關系,純屬大家以訛傳訛,對自然界客觀規律認知不足,自己吓自己。
甚至即便陸景前世,不也有走近科學欄目組嗎,所以還是要先實地調查一下,才好得出結論。
而這四個案子恰好也是依時間羅列的,也就是說最早發生的案子是李二的耕牛失而複得,之後差不多隔了三天,苗員外就在半道上撿回家了一個九尾人柱力。
接着第二日,賣魚的小販見到亡妻駕白鵝而去,最後是一周後的辛扒皮的九龍寶盆開溜。
不,不對,陸景又整理了一下思路,發現自己差點被騙了,這四個案子裏最先發生的明明是賣魚小販亡妻一案。
因爲他的亡妻駕鵝嚴格來說隻是結果,實際上這事兒早在十天前就發生了,他的亡妻時隔兩年後又突然出現,給他送來了早飯。
這樣算的話在時間上比李二得牛要早,而且單将這兩個案子拿出來,其實也有頗多相似之處,都是本來已經被認定死掉的人或物,又重新出現。
而之後苗員外和辛扒皮的遭遇,更像是某種懲戒。
捋順了時間線後陸景也打定主意,決定先去那賣魚小販處看一看。
後者的住處并不難找,卷宗上便有。
位于城西牛行街上,這一帶住的大都是市井中人,除了各種小商販外,還有一些待诏、戲子,白天的時候倒是頗爲熱鬧。
不過那賣魚的小販不在家,估計已經去販魚了,于是陸景找鄰裏打聽了下他做生意的地方,倒是也不太遠,就在潘樓酒店下面一處集市之中。
陸景再趕去那裏,卻是終于見着了正主。
隻見一個面容有些憔悴的漢子正坐在一個魚攤後面,和周圍賣力吆喝的其他商販不同,除非客人主動開口詢問,否則他也不說話,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
陸景在一旁觀察了一會兒,覺得他這樣子應該并不是僞裝出來的,這才走上前去,“韓二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