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約翰·保爾森像往常一樣,在紐約中央公園裏沿着湖邊小徑緩步慢跑。
跑步是他在過去一年多時間裏養成的鍛煉習慣,或者說是解壓方式。
在剛開始做空次貸的2006年,保爾森基金承擔了很大的市場壓力,虧損累累,無數LP嚷着要撤資,外界關于房地産市場的利好消息鋪天蓋地,樂觀的房産市場專家和貸款機構們,不斷地鼓吹着房價将持續上漲,或是聯邦政府将降低利息以維護市場……
這些黎明前的黑夜,他都熬過去了。
現在的保爾森基金榮譽加身,從一家中小型對沖基金一躍成爲了市場排名前幾的大型對沖基金,再也沒有LP敢發郵件來咒罵他,或者嚷着要撤資。
盡管不需要再承受壓力,但跑步的習慣卻被保爾森很好的保持了下來。
跑了幾英裏後,已經53歲的保爾森累的氣喘籲籲,停下了腳步。
他接過一直緊随在身後的保镖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正準備回家吃早飯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陣電話鈴聲,保镖把手機遞給了保爾森。
聽了幾句電話後,保爾森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法克!這幫狗娘養的全部該吊銷從業執照,在悔恨中流浪街頭,在咒罵聲中滾下地獄!”
看見平日裏冷靜理智的老闆突然變成了一隻暴怒的獅子,雙目赤紅,一副擇人欲噬的模樣,保镖也很驚訝,究竟是什麽事惹得老闆這麽大反應。
罵了一陣後,保爾森深呼吸了幾口氣,冷靜了不少,他握着電話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可能要晚點到公司。”
匆匆挂斷電話,保爾森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穿着單薄的晨跑運動衫與保镖一同趕往了事發地點。
一棟别墅前,一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被記者裏三層外三層包圍着。
看着面前像一支支槍械一樣對準自己的話筒,老太太支支吾吾,滿臉的焦急與難堪。
“保爾森太太,你的兒子約翰在過去一年時間裏賺到了37億美元,力壓索羅斯、西蒙斯,成爲了華爾街收入最高的基金經理,這件事你知道嗎?”
“如果按每周工作40小時來計算的話,你兒子每小時進賬超過140萬美元,目前美國人民的平均時薪是17.86美元,相當于80756個美國人的收入才能抵得上你兒子一個人,你是否會爲他感到驕傲?”
“現在很多社會組織指責你兒子從這場危機當中賺錢很龌龊,從失去家園的人那裏獲利,這可不是一個賺錢的好辦法!你對此如何評價?”
……
老太太被問的都快崩潰了,雖然她年紀比較大了,但也知道不能随便點評兒子,那會給兒子造成很大的麻煩。
“我的兒子約翰是一個重要人物,但我确實沒什麽好說的,我年紀大了,不懂金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說完,老太太轉身想進屋,但根本沖不出記者的包圍圈。
這幫記者費盡心思才挖出老太太的地址,哪會這麽輕易放過她,提問也變得越來越尖銳。
“很多人說你兒子是造成成千上萬人流落街頭的罪魁禍首,是依附在美國經濟上的一顆毒瘤,作爲一名母親,你會給約翰一些建議嗎?”
“你的丈夫來自厄瓜多爾,你來自拉脫維亞,作爲一個移民家庭,你們一家人在美國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你的兒子更是獲得了美國公司提供的獎學金,有機會入讀美國最高學府哈佛大學,畢業後拿到了令無數人羨慕的來自華爾街的offer。
如今你兒子卻在做空美國,難道你們一家人不對此感到羞愧嗎?”
“很多流落街頭的人都是低收入的移民群體,一家人大冬天的在公園裏搭帳篷,或者擠入貧民窟。
幾十年前,你們一家人剛來到美國的時候,美國是否是這樣對待你們的?
作爲移民家庭,你們現在有錢了,是否還會同情那些跟曾經的你們一樣的家庭?”
面對這麽多诘難,老太太都帶着哭腔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求你們别再問了。”
看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被自己等人逼得如此境地,很多記者都于心不忍。
不過一想到自己的房子被銀行收走了,即使沒收走也大大的貶值了,很多記者都心有怨氣,那點同情心頓時也蕩然無存。
他們去同情億萬富翁的老娘,那誰來同情他們這些投機失敗的炒房客呢?
這次的次貸危機,最慘的就是流落街頭的低收入家庭,其次就是他們這些中産。
在美國,他們這些中産家庭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難有積蓄,好不容易找到一條炒房緻富的道路。
結果,被保爾森摧毀了!
當然了,他們其實也知道這件事跟保爾森關系不算特别大,可誰讓保爾森賺了那麽多錢,眼紅和嫉妒是人的本性。
就在記者們繼續不斷的刁難老太太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陣驚呼。
幾名膀大腰圓的西裝保镖像剝洋蔥一樣,從外到裏,把一名名記者推搡開。
有記者掏出了自己的記者證,威脅要這群粗魯的壯漢好看。
可當他們看着黑着一張臉走進人群的保爾森的時候,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這下麻煩了!
保爾森和母親擁抱了一下,安慰了老太太幾句,然後把視線轉向面前的記者,冷冷道:“這就是無冕之王的做派?把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堵在家門口,強行逼着她給你們提供新聞素材?”
記者中也有不怵保爾森的,回應道:“新聞自由是民主制度的标志,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政治權利,即使你是大富豪,也不能阻止我們采訪和報道新聞。”
保爾森冷笑,“新聞是自由的,這沒錯,可你們采訪征得我母親同意了嗎?我告訴你們,不管你們來自哪家媒體集團、哪家報社,我都要起訴你們,一直告到你們這群不配做記者的人滾出記者界爲止。”
看着對自己等人恨得咬牙切齒的保爾森,記者們真的慌了。
邊上有眼力勁兒的,已經開始偷偷跑路了。
在美國,可以不相信皿煮,但一定要相信金錢的力量。
除了個别頭鐵的,絕大部分人還真不願意承受一位億萬富豪的怒火,因爲官司可以打到天荒地老,沒人耗得起。
保爾森很冷靜,沒有當場對這群記者采取什麽報複手段,吓跑了事,以後再慢慢算賬。
又安撫了老太太一陣後,快到中午的時候,保爾森才趕到公司。
“約翰,情況很不妙啊!”
辦公室裏,保爾森基金的一名高管把一疊報紙交給了保爾森。
《對沖基金第一人》、
《華爾街空神》、
《華爾街最靈的獵豹》、
……
标題一個比一個誇張,看得保爾森嘴角一陣抽搐。
文章的具體内容毫不吝惜贊美之詞,詳細講述了保爾森基金的發家史,僅僅隻用了兩年時間,完成了從10億美元到280億美元資管規模飛躍,保爾森從一介無名小卒變成了行業大佬。
從去年底開始,市場就有謠傳,說保爾森基金賺了多少,克萊瑞資本賺了多少,但一直沒有一個權威數據和報道。
今天它來了,對沖基金行業的聖經《阿爾法》雜志列出了無比詳細的數據。
07年度基金經理收入排行榜:保爾森以37億美元排第一,索羅斯29億美元排第二……
07年度對沖基金收益排行榜:保爾森基金155億美元排第一,克萊瑞資本149億美元排第二……
“該死!”
保爾森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臉上寫滿了憤慨與無奈。
雖然不懂中文“捧殺”的意思,但他此刻心裏也有類似的感覺。
他爲人一向低調,從來不想吸引媒體過多目光關注。
過去曾有LP洩露保爾森基金的收益率,惹得他大發雷霆。
現在好了,連行業專業雜志都來報道了,事情徹底定了性,想蓋也蓋不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