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京畿大旱,我家裏本是富商,我也本是良家女,可是一場旱災就奪走了我家裏幾乎所有人的命。”
“那催稅的官吏根本就是一群豺狼,活脫脫的把我家扒了個幹淨,就連我落到了人牙子手中,輾轉數地來到這凝玉樓,幸得媽媽收留。”
“這樣的國與其在,不如讓他亡了才好。”說着姑娘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自己又給自己斟滿,再次仰頭一飲而盡。
“姐姐,你這是說的什麽話?豈不是讓公子們不高興?”綠衫女子有些埋怨道。
這女人好似喝了兩杯酒,話語不斷。
“朝廷對我們這些漢人就如同豬狗,他們走了,我們反倒是輕松了,聽說這吳王殿下甚是受民間百姓愛戴,我常常想,若是吳王殿下做了皇帝”說着這女子忽然眼淚湧了出來,連忙用手帕擦了擦眼睛,“也許我那爹娘就不會死了。”說着她的聲音忽然哽咽了起來。
趙敏看着掩面哭泣,雙眼通紅,聲音哽咽的女子心中不由一暗。
大元朝廷果然是不得人心,就這青樓楚館的女子都對朝廷沒什麽好印象。
女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繼續道:“可奴家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可憐了我那弟弟,他卻是一等一的人傑。”
“五歲讀詩書,十一歲通經史,本來該是好出息的,可是老天爺不開眼,一場大旱,無數人罹難,旱災連綿不絕,百姓卻無赈濟。”
“沒有赈濟?”趙敏皺了皺眉頭,“朝廷不是已經下發了赈災糧了嗎?”
女子慘然道:“這位公子,你倒是知道那朝廷早已下發赈災糧,可是公子卻哪裏知道這赈災糧曆經層層盤剝,最後撥付到地方災民手裏那是一粒米都不剩了。”
“我娘是活活餓死的,你說這樣的朝廷,他還能不亡?這樣的朝廷他不亡幹什麽!”
姑娘說着又掩面垂淚,“接下來不到三日,我爹也餓死了。”姑娘慘然一笑,“最後我沒辦法,我把自己賣給了人牙子,換了一鬥米,就一鬥米,希望我弟弟能活下去。”
“現如今也不知我弟弟如今在何處。”說着女子聲音又再次哽咽起來。
“想我唐家世代書香門第,我爹臨死時說老祖宗就不應該和那些人一起投降所謂的大元朝廷。”
“異族統治終究沒把咱們漢人當人看,赤地千裏,天下大旱,餓殍遍野,屍骨盈野,那些王公貴族,又有誰能體會百姓的苦楚。”
“這皇帝不是咱們漢人百姓的皇帝。”說着這女子哭聲突然大了起來,嘤嘤地哭了起來。
旁邊的女子立刻道:“姐姐,伱這是說的什麽酒話?小心禍從口出。”
這女子用手帕擦了擦淚珠,破涕爲笑,強顔歡笑,看着張無忌和趙敏說道:“我看兩位公子應該是心中有抱負的,我也就坦言說了,還望兩位不要見笑。”
“我這青樓諸多姐妹其實一個個都是苦命人,就如我剛才所言,這朝廷在不在,與我等并沒有什麽幹系。”
“可咱們是希望這新來的吳王能對百姓好一點兒,别讓像奴家的爹娘一樣,一場天災,就家破人亡。”
張無忌心中酸澀,他終于開始明白爲什麽嬴無垢對蒙古人如此狠辣,同時在江南之地大興牢獄将這些官商士紳一個個下了大獄,原來原因在這裏。
女子将淚水擦幹淨,端起酒杯,“兩位公子見笑了,還聽了奴家的一番牢騷話,還請見諒,奴家敬兩位公子一杯,如此良辰美景,應該及時行樂才對。”說着仰脖一飲而盡,露出了白皙修長的脖子,旁邊的女子也頻頻勸酒。
喝了一場花酒,趙敏和張無忌并沒有打探出什麽特别的消息,無非就是朝廷的王公貴族在收拾金銀細軟準備逃離大都。
兩人喝完花酒,并沒有在青樓安息歇,反而是在凝玉樓的高樓上的花廊之下踱步,趙敏撐着欄杆,看着外面燈火輝煌的街市。
可是她的心中卻是很糾結,張無忌感受到了趙敏心中的低落,走到她身邊說道:“她們兩人說的話,你不必介懷。”
趙敏看了一眼張無忌,幽幽道:“無忌哥哥,是不是真的是我們蒙古人做錯了?”
張無忌看得出來,趙敏是想做些事情的,隻不過,當初的趙敏是高高在上的邵敏郡主,沒人會跟她說這底下的事,那時的她也更不會在乎。
直到她看見了這些人間的苦難,她才有一點點的感悟。
張無忌歎息一口氣說道:“朝廷施政以寬,可是大多數地方實行的卻是包稅制。”
“這包稅制其實就是給朝廷養了一幫爪牙,有時候我也不明白爲什麽這些漢人對漢人有時候比蒙古人對漢人還有還要殘忍?”
“蒙古人對漢人有時候隻是殺,可是這些漢人對漢人卻是在一寸一寸侵蝕吞噬百姓的血肉。”
“這些已經被吃了肉的百姓還得不斷的在土地上勞作耕種,爲他們奉獻下一餐鮮美的血食。”
“我不明白,這天下究竟是怎麽了,小時候我爹娘說待人要互相尊重,天下每一個人其實都是一樣的,我爹就是這樣說的,要心中懷正義仁德。”
可是這世間顯然是太殘酷,明教之所以起義,且未嘗沒有被他們欺壓,可是兩人在大都城走訪一圈焉能不明白嬴無垢派他們此的目的。
其一是爲了打探大元朝廷的消息,嬴無垢對此對此并不抱太大的希望,第二就是讓他們兩個對天下不再關心的兩位鄉野之人明白一下這世間還有多少苦難。
大都城曾經繁華如斯,可是在天災人禍之下尚且如此,更遑論其他地方。
張無忌指着遠處城内的火光,“你看,投機取巧甚至铤而走險者,真多,大都要亂了。”
順着張無忌的手指趙敏看過去,城中已有幾處起火,凝玉樓層高頗高,他們站在花廊下看得頗遠。
遠處城池之地有好幾處縱起的大火,那大火照着天空赤紅,喊殺之聲不斷。
可是叛軍并沒有攻來,爲什麽大都城已經開始亂起來了,微風吹拂趙敏她的面龐,撩起了她的鬓發。
趙敏看着大火目光炯炯,“不是大都城亂了,是人心已經開始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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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