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黃禮志清楚,無論怎樣全州的櫻花盛宴,都無法和東京大阪每到了三月櫻花節時候,漫天遍地的櫻花如同淡紅色彩霞般萦繞整個世界相比。
抛開那些過去的回憶不提,眼前将眼神移向窗外,披上了一層雲彩的北樓實在是美麗的不像話,于是她開始拿出手機對着窗外的天空盡情的按下了快門鍵。
當下,黃昏已經來到了北樓的另一端。
暮色裏的教室外的十月櫻沙沙搖擺着。
明亮的花叢與赤紅的夕陽清晰的倒映在了黃禮志在光照中逐漸變了色的瞳孔上。
不會有人知道回國之後黃禮志用在東京買下的一包櫻花種子,在傍晚放學後無人看到的時間段,悄然将它們灑在了一堵牆之外,被學校園林工人圈起來的土壤内。
半年之後,種子如願以償的發芽。
突然生長出了一排櫻花樹,學校高層感到興奮的同時又心生疑惑。
那之後黃禮志直接去了辦公室在老師們面前,坦然交代了自己種下種子的事實。
謝天謝地,那些櫻花樹沒有被移植到别的地方去。
這個時候,一陣強有力的風從北樓的高空傾斜吹下。
粉白相間的花瓣從十月櫻的枝頭上飄落又瞬間升起。
“看......這像不像雪一樣的下落?”
一朵朵花瓣的墜落,一道細膩柔和的呢喃随即響起。
本來映射出風景的瞳膜,頃刻間被那道淺藍色和服的寬厚背影所覆蓋。
黃禮志向着窗外伸出了手,隻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強烈的感覺到,櫻花活了過來。
上一次自己經曆這種畫面的時候,那還是2012年在東京與泷一初次相識對話的圖書館前的公路街道旁發生的事情。
來自兩個國家的男女各自背着黑色的書包,走到人迹稀少的月色下。
本來決定是要在那所圖書館待上一兩個小時就離開的。
但最終緣于對他的好奇和吸引,從圖書館一樓捧着租借的書籍走出的時候,也是晚上閉館前半個小時的事情了。
恰好那時候是春季。
很多時候黃禮志想着,秋季與春季的區别究竟體現在何處。
盡是相似的我溫度,時常陰雨連綿,或是太陽的光純淨普照大地的畫面。
倘若不算上有些時候會看到路邊栽種的不知名樹木飄落下枯黃幹燥的葉子,又或是倘若将這些掉落在地上結成了深黃色的落葉毯換成粉紅色的櫻花花瓣時,無論是春季還是秋季,走在上面都會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
即使用着再小心的步伐,人體的重量還是會将那些失去水分的葉片擠壓到碎裂的程度。
第一次從他的嘴中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道路的兩排櫻花樹宛如被驚動的鳥兒一樣,瞬間飄起了繁多的花瓣。
它們以無聲的姿态或是飄起或是墜落,數不盡淡淡的香氣争先恐後的鑽進自己的鼻孔。
随後從大腦向着四肢的各個角落流竄而去。
與生俱來第一次體驗到被櫻花的香氣治愈全身的舒适感,靈魂也因此得到升華。
那個夜晚的東京,天空也并非的純淨的黑色。
即使在沒有路燈的照射下,天穹之上閃閃發光的星辰,以及遠處聳立不平的高樓...
還有那偶爾會閃爍着警示燈從萬米高空緩緩飄過的客機,都無限的爲那裏天空驅增添了幾分異樣的色彩。
遠離市中心喧嘩的偏安一隅,黃禮志與初始不到半天,彼此交談的文字總結起來還不足一片中學生的作文的泷一肩并肩走着。
很奇怪兩個人當時并沒有向對方吐露自己會去那裏,但最終她還是順利的回到了醫院。
作爲陌生人,他将這世間的善良以及風度,在那次默默相随的護送下展現的異常完美。
抵達醫院門口的時候,看着人來人往以及救護車不斷進出的景象。
黃禮志回頭與伫立在人影中的泷一對視,但緊随其後,“謝謝你送我回來”這樣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便轉身離開。
也許他對自己的義務,在那個瞬間迎來了終點。
雖然遠處傳來了近鐵京都線與新幹線列車相互交錯而響起的鳴笛之音,隻需擡起頭便能看到遠處的立交橋之上,一節節亮着淺黃色燈光的車廂飛速的從眼前掠過。
但那個時候,除了他離去的背影,周圍的一切在黃禮志的眼裏,都是模糊不清的。
他出現的時候,櫻花飄落,朵朵花瓣的香氣與他身上的氣味合爲一體。
他離開的時候,黃禮志可以感受到風的流動,鳥的叫喚。
這些似乎都在那個時候淪爲了他的陪襯。
真的,與他在一起的任何一個瞬間,畫面都像是被加上了各種各樣濾鏡的電影畫面。
以至于後來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都會仔仔細細的想要将那每一幀每一秒發生的事情。
包含他的眼神,臉頰之上做出任意表情的時候,肌膚所擠壓起的弧度拿出來細細品味。
像一部被套上了“經典”套環的電影,在任何的時間反複看着,每次都會有着不同尋常的感觸。
泷一給予黃禮志的,便是這樣的感觸。
所以當下,目睹着掌心對于那些飄落的花瓣,好似一個漩渦一樣。
越來越多的它們開始将自己的這隻手心覆蓋,黃禮志久違的露出了優雅的微笑。
是像他那樣,心情大好的時候會不自覺勾起嘴角的弧度,而瞳孔卻不會跟着笑容眯起。
唯獨那雙眼球裏的會閃耀着比起之前更加刺眼的亮度。
緊接着,一陣大風起來。
将黃禮志手心上堆積成一座小山的花瓣盡數吹散幹淨。
這場大風來的突如其然,讓黃禮志感到十分的惱火。
果然,重新模拟出當時的場面,想要再現,這樣天真的想法本身就很難實現。
即使能夠制造出與那時一模一樣的場景,可缺少了最重要的人的存在,最終也會失去靈魂,變得毫無趣味。
将手掌面向下方,掌心翻轉傾斜的同時,最後一片居于命運線上的花瓣因失去了力量的舉托,慢慢的墜落在窗台上。
直到現在,她都仍然忘不了每一次或是傍晚的餘晖下那道被倒映在地面上斜長的身影。
或是他在月夜下将自己送回醫院,又轉身獨自一人離開的畫面。
每當目睹那種事情發生的時候,黃禮志自覺自己會從泷一的背影上感受一絲與那個年紀完全不相符,或是說那是不應該會擁有的孤寂感。
是啊...差一點就要忘了,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和Sakura分手。
幾乎是每一天的交談中都會從他的嘴中聽到這個名字,他可以對周圍的所有向他告白的女生展現出一絲“冰冷”“不近人情”“果斷”的拒絕。
卻唯獨在提到Sakura的時候,眼裏散不盡的柔情仿佛能夠暖化整個世界裏的冰冷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