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一聲的咳嗽。
陰冷而凄涼。
他每一次咳嗽的時候都會令戚少商十分擔心,戚少商擔心他會在每一次咳嗽之後失去生命。
他當然不是别人,正是小雷門之主雷卷。
這裏是連雲寨,雷卷在連雲寨。
戚少商了解雷卷,雷卷何嘗也不了解戚少商呢?屋中隻有雷卷戚少商兩人,雷卷接過戚少商遞過來的熱茶,對戚少商道:“我和二娘已經商定,不日就将完婚。”
戚少商在雷卷将自己留下的時候就明白雷卷有特别的事情要宣布,聽見雷卷這一番話,戚少商先是愣住,随即狂喜,抓着雷卷的肩膀道:“卷哥,恭喜你們終于修成正果了。”
這所爲的二娘,當然不是别人,正是毀諾城的二當家唐晚詞。
小雷門和毀諾城聯合的這一段時間,兩方人馬曾多次受傷,而作爲毀諾城名醫的唐晚詞自然也和小雷門上下來往密集了一些,一來二去,兩方便有了情。
雷卷的武功雖然極高,但他和蘇夢枕一樣身體是有毛病的,因此常年将自己裹在黑披風下,再加上雷卷性子看上去冷酷,而且絕不願意拖累别人,因此早已發誓這輩子不招惹任何女子,從而也不拖累任何女人。
關于這一方面昔年戚少商還是小雷門二當家的時候就曾勸說過的雷卷,後來小雷門的二當家沈邊兒也一樣對雷卷進行勸說過,但沒有用處。
沈邊兒等雷卷身邊的人都爲之遺憾無奈但無可奈何,甚至他們也已做好雷卷孤獨終生的準備了,可唐晚詞的出現卻令雷卷的生命中出現了陽光,出現了除開漆黑以外的其他眼色。
雷卷是外冷内熱,外剛内柔,而唐晚詞則不一樣,唐晚詞是外柔内剛,她是那種認定了一個男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因此唐晚詞也曾頭破血流過。
唐晚詞明白自己對雷卷的情感之後,便很快找上了雷卷。
雷卷想要逃避想要閃躲,他雖然愛唐晚詞,但不想拖累唐晚詞,可唐晚詞卻讓雷卷無處可逃,再加上沈邊兒等一衆人有意的撮合下,最終雷卷被唐晚詞逼迫得無路可逃了。
雷卷忍不住道:“我是個病人,随時都會死的病人,我不想拖累你。”
唐晚詞點頭道:“我明白了。”
雷卷松了口氣,他本以爲唐晚詞真的明白了,可下一刻他幾乎跳了起來,因爲唐晚詞忽然抽出了一口短刀,對着脖子就狠狠抹下。
雷卷大吃一驚立刻抓住了唐晚詞握刀的手,大吼道:“你是什麽意思?”
唐晚詞淡淡道:“你做出你的選擇,我當然可以做出我的選擇,我們之間誰也不必拖累誰,誰也不必愛着誰了,你既然選擇了,那麽請放開你的手。”
雷卷沒有法子了,一點法子也沒有。
他當然不能放開唐晚詞的手,他愛眼前這個女人,他不想害了這個女人,可面前這個女人卻比他想象中還要倔強,因此他沒有其他選擇。
他隻好和這個女人在一起,他要娶這個女人。
也正因爲和唐晚詞在一起之後,本來很冷的雷卷看上去也不再那麽冷了。
戚少商最初從沈邊兒他們哪裏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還不相信,可後來瞧見雷卷的變化,也不得不相信了,他真心爲雷卷而高興,人生在世,能尋到一個共度一生的良人不容易。
雷卷告訴戚少商這件事當然不僅僅是要戚少商恭喜他,他一把按住戚少商的肩膀,冷冷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麽告訴你?’
戚少商不說話,他不是不知道。
雷卷一字一句道:“我告訴你這件事隻不過是提醒你,有一個叫息紅淚的女人一直在等你。”
戚少商色變,手也顫了起來。
雷卷慢慢松開了戚少商的手,淡淡道:“你和息紅淚相識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你們是真心相愛的,而你們的分别也是因爲你們互相愛上了彼此,不願意成爲彼此的累贅,你的想法沒有錯,可正因爲你這想法使得她白白浪費了大好的年華,而她仍然無怨無悔的等你,她一直在等你,始終在等着你,難道你不準備給她答複嗎?”
戚少商的胃已在發酸苦澀,過了很久很久,戚少商才道:“我現在這個樣子能給他什麽答複?”
雷卷冷笑道:“我這樣一個随時都快死的人都能給二娘答複,更何況你?你應當從沈邊兒他們哪裏知道二娘是如何逼迫我給她答複的,我問你倘若息紅淚若心如死灰,也抹脖子,你準備如何?”
戚少商如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了一樣,他流露出了一種許多年沒有出現的驚恐之色:“這種事情應當不會發生吧。”
雷卷淡淡道:“這種事情或許的确不會發生,但她卻會一直等你,等你等到青絲成白雪,等到進入棺材,而那個時候她也仍舊不會怨恨你,而你呢?你準備讓她等到那個時候嗎?”
戚少商不說話。
雷卷淡淡道:“傅宗書、蔡京都已經死了,如今的天下大有可爲,雖然危險,可我相信息紅淚是不介意陪你冒險的,她最痛苦最遺憾的也隻不過是不能陪你一起經曆風雨,而未來你也一定會後悔沒有和她在一起。”
戚少商又遭到了重擊,過了很久,他才喃喃自語道:“我真的錯了嗎?”
雷卷忽然抓住息紅淚的衣襟,沉聲道:“你心中是不是還有息紅淚?”
戚少商點頭:“自從遇上她之後,我的心中就已沒有别人了。”
雷卷淡淡道:“既然你心中隻有她,她的心中也隻有你,你還在等什麽,難道在等她的頭發白了,人死了,你才想通嗎?”
戚少商不說話了。
他靜靜立在,也不知道立了多久。
他望着屋外盛開的鮮花,忽然他笑了。
戚少商道:“我知道赤煉峰上盛開了一朵花,她一向喜歡花,也一向喜歡我送的花。”
雷卷道:“因此呢?”
戚少商道:‘因此我要摘下這朵花送給她。’
戚少商長長吐了口氣,走了出去。
他立刻摘花,到懸崖絕壁上摘花。
一朵紅豔豔的花。
随後戚少商乘着馬,帶着花來到毀諾城,他親手将這朵豔麗的花帶在姿容嬌豔的息紅淚頭上。
花豔,人更嬌。
息紅淚的眼睛紅了,臉也紅了,她柔聲道:“你怎麽來了?”
戚少商道:“我一直都想來,但一直都在遲疑要不要來,可現在我不遲疑了,隻要能和你在一起,無論是什麽樣子都不重要了。”
息紅淚不說話,淚水已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了下來,整個人撲入戚少商的懷中。
她在人前一向是個堅強的領袖,可在他的面前,她已不必堅強。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等,終于等到了,他終于來了。
戚少商摟着息紅淚,他後悔爲什麽不早來,他慶幸雷卷罵醒了他,他終于來了。
城牆上唐晚詞摟着秦晚晴笑成一團,秦晚晴對唐晚詞嬌笑道:“二姐,你家那位還算有些本事的,居然說動了這木頭。”
唐晚詞盈盈一笑,目光卻望向了不遠處正拉着王飛的楚天。
這主意不是她出的,而是楚天出的。
楚天津津有味望着這一幕,他實在很高興。
他希望所到之處盡量少一些悲劇,盡量圓滿一些,否則來到這個世界一趟豈非白走了,因此看見這一幕,他實在很高興,很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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