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絕巅,一覽衆山小的人是不能不寂寞了。
天地間的一切都已一覽無餘,這世上的一切都已不是秘密,他已目無餘子,這種人如何能不寂寞呢?
高手寂寞,寂寞高手,若不寂寞又如何算得上高手,這世上又有幾個高手不寂寞?
真正已立身巅峰的高手更寂寞。
昔年的吳明就是這樣一個寂寞孤獨的天才,他已登絕頂,一覽衆山小,以至于他對于世上的一切事情都已提不起興趣,最終才會絕對探索從未有人能探索成功的破碎虛空之謎。
倘若世間有敵,吳明又怎麽會如此呢?若世間無敵,那他自然要破碎虛空,前往另一個尋找他心中的敵手。
這是高手的寂寞,也是高手的無奈。
楚天同樣如此。
紫禁之巅一戰,他持古劍,前後和宮九、玉羅刹、吳明、葉孤城、木道人、小顧道人、鷹眼老七、鐵肩神僧等一衆天下最頂尖的高手交手争鋒,他以一己之力而獨戰天下豪傑,且未曾一敗,他這種見過山巅風景,且已立身山巅之上的人,又如何寂寞呢?
高手寂寞。
寂寞如雪!
他太寂寞了,太孤獨了。
來到這個世界,他創造了世人眼中一個又一個的不可能。
他殺了修習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七種絕藝之一天絕地滅大搜魂手的西方星宿海多情子,他擊殺了手持天王斬鬼刀,戰無不勝、遇神殺神、遇鬼斬鬼的苗天王,他擊敗了名人榜上一刀動風雷的杜雷,他殺死了太多太多江湖上的傳奇,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也擊敗了太多太多武林中人人都認爲殺不死的人。
他殺死擊敗這些人的時候,武林中人都已将他當作了神話,看作了公敵,可他們又怎麽知道那些所爲赫赫有名的江湖人根本不在他眼中,甚至隻不過如草芥一般的存在。
他們自以爲的神話其實在他眼中不過爾爾。
因此他們又如何能知曉楚天這種寂寞高手的心境呢?
他們不知道,這個世上沒有幾人知道,因爲這世上沒有幾人能被他看在眼中。
迄今爲止世上真正被他看在眼中的也不過燕南飛、傅紅雪、公子羽三人而已,可無論燕南飛也好、傅紅雪也罷,甚至于名滿天下的公子羽都還不能令他們真正滿意。
這些人固然是他心中值得一戰,且有資格擊敗他的對手,但這三個人各有各的破綻,因此他固然要和這些人交手,但在和這些人交手之前,他甯願用盡一切法子提升這些人的實力。補全這些人的破綻,使得這些人真正脫出樊籠,打破枷鎖,達到最巅峰的狀态。
一直以來他的目的都是如此,一直以來他也都在等待他看重的人來和他決戰,他甚至于希望有意外出現,有一些不可思議的高手橫空出世和他一戰。
他已實在太無趣了太孤獨太寂寞太無聊了。
何況他要離開這個世界就不得不這樣做。
因此他從見到公子羽的時候就開始等,就開始計劃。
他等待公子羽、傅紅雪、燕南飛這些人和他決戰。
他計劃且行動提升恢複這些人的實力,以令這些人有資格和他一戰。
他雖然自認爲失去了古劍的加持,未必是吳明、木道人這些人的對手,但他仍舊是楚天,而且還是一日千裏飛速精進的楚天。
日複一日的等待。
他等待沒有白費。
燕南飛來了。
他期待中脫胎換骨,掙脫枷鎖的燕南飛來了。
他終于提起了興緻。
他終于生出了鬥志,因此他發出了他的劍。
他一劍破了燕南飛的心劍,意劍。
燕南飛還是敗了。
但楚天對燕南飛已很滿意了,因爲燕南飛的确已展現出了和他一戰的資本,可他何嘗又不有些失望呢?
但花魂複活的時候,楚天就沒有法子失望了。
他不但不失望,而且前所未有的驚喜,驚豔。
他是沒有想到燕南飛這一戰的決心居然如此之大,他想不到燕南飛居然已将自身的生命力都融入薔薇劍,人劍合一,成爲了薔薇劍的花魂。
這一次薔薇劍已不僅是劍,而且是燕南飛。
這一劍是生命劍。
這一劍更是燕南飛。
這一劍不但已達到了燕南飛劍術之巅峰,而且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非凡境界。
楚天驚詫不已,但也驚喜不已。
他的血液已在飛騰,他甚至于已感覺到長生劍已在咆哮。
劍已有了靈性。
但是劍因人而有靈性,而是劍本身就有靈性呢?
楚天不知道,他也不去思忖。
此時此刻他心無旁骛發出了他的劍。
輕飄飄的一刺。
很尋常不過的一劍。
很平庸不過的一劍。
這一劍看上去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自殺!
這簡直就是自殺式的一劍。
這樣的一劍難道可以抵擋得住燕南飛人劍合一境界之下,發出的生命劍呢?
沒有人相信。
甚至于連明月心也感覺楚天似乎在自尋死路。
亦或者說不是在自尋死路,而是江郎才盡,難以抵擋燕南飛的劍。
這幾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每個人都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燕南飛所發出的這一劍恐怕燕南飛自己也難以施展第二次,因爲一個人很難能進入這種狀态的,這種狀态下實在難以尋找。
也正因如此,在場所有人之中沒有任何人認爲能擋下這一劍。
在他們看來,這一劍已超過了劍法的範疇,也已不是劍。
事實上他們的感覺是沒有錯的,因爲劍刺出的時候是劍,可劍刺出之後每個人都已瞧不見劍了,劍忽然之間變成了一朵花。
怒劍!
狂花!
這是劍,也是花!
一朵盛開最豔麗的花。
薔薇花!
花香撲鼻,花香缭繞。
這一刹那所有的殺機,所有的殺意都已不見。
每個人都仿佛感覺進入了一個鳥語花香,仿佛人間天堂的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争鬥,沒有厮殺,唯有歡聲笑語,幸福、安樂。
每個觀戰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他們都對這種感覺而毛骨悚然,因爲他們明白劍畢竟是劍,而不是花。
當你認爲劍是花,當你認爲劍不危險的時候,這豈非就是你死的時候。
這樣的劍法,普天之下又有什麽人可以抵擋得了呢?
他們相信這個世上是沒有任何人能抵擋得了這一劍的。
因爲他們相信這一劍不但已是劍法的巅峰,也已達到了劍法的化境,即便楚天也注定沒有法子破解。
這一劍甚至已不是人力能達到得。
天時地利人和之下,才有這一劍。
這一劍,無敵。
他們看來楚天隻有江郎才盡,不得不江郎才盡,他們不得不承認楚天即便敗了,也是雖敗猶榮。
他們不相信世上還有人能擋下這一劍。
絕沒有人。
楚天的劍已輕飄飄的刺出。
輕飄飄的一刺。
刺得很輕飄飄。
可這輕飄飄的一劍卻已是楚天精粹的所在。
這輕飄飄的一劍,刺向燕南飛所發出的生命劍。
兩劍交擊,衆人看來,勝負已沒有任何懸念了。
楚天已非敗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