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人!”黃曜眼看着孫既安的身影再度淹沒于業蛾群中,心急如焚的他幾乎立即想沖出軍陣親自殺敵,卻被下屬硬生生給拖了回來。
業蛾如同潮水一般從城牆外湧來,轟然撞擊在前排軍陣上,不知多少人在這樣一波進攻之後受傷甚至死去。
他們自己都已經自顧不暇,哪裏還能沖進業蛾群中救一個人?
遠遠的,黃曜似乎可以看見數道劍光在業蛾中一閃而逝,随後飄飛出漫天血肉與甲殼。
看來孫既安并未死去,他還在業蛾聚集的中心區域奮戰着!
然而即便小宗師高手氣血再強,也不是宗師境界的可敵萬人,等氣血耗盡,他又該如何?又能如何?
一股無力感從胸口湧了上來,黃曜忍不住大罵起來:“周公瑾,你他麽再不來老子就……”
正當此時,幾道人影飄然而至。他們行走于亭台樓閣的屋檐,卻宛若走在堅實平坦的平地,明明六丈高的地方高高躍下,依舊面不改色。
“拔刀!”隻聽見一人低聲下了命令,六道鋒芒同時從鞘中吐出,組成陣形如同一支利箭直插業蛾群中,頃刻間血肉翻飛。
黃曜眼見這些人的動作,眼睛立刻一亮,知道這都是校事府中的佼佼者,大聲道:“長槍兵前進三十步,火油箭不要停,箭全都給老子射出去!”
一團團從天而降的火焰爲這六人開辟了道路,他們沉着且堅定地揮刀,一進一退之中護着彼此的背後,終于在業蛾群中接近了孫既安。
無數的業蛾被他們吸引,開始放棄進攻結實的軍陣,轉而向着這六人包圍而來,密密麻麻地把廢墟變成了黑棕色的海洋。
一輪接一輪的齊射,弓箭手的箭袋幾乎空了,而六人在包圍圈中依舊無法殺回。
“點火!”黃曜一咬牙,一道令旗揮下。
頃刻間,爆炸聲同海嘯一般從中爆發,鮮紅的火焰伴随着巨響轟然在業蛾最爲密集的地帶擴散,一頭獨角業蛾還沒發出聲音就已經變成了粉碎,其他的獨角業蛾更是慌亂向着四周狂奔。
火油是魔鬼的身軀,而魔鬼的爪牙則伸向了四處,毫無情感地舔舐着業蛾的皮膚。
即便是已經長出了甲殼的業蛾,也無法面對這樣可怕的火焰,而那些火油沾染在他們的背上、眼睛上、翅膀上,依舊無法熄滅并且熊熊燃燒。
趁着這股騷亂,六名修行者終于殺出重圍,帶着孫既安回到了陣列中。
“黃大人。”從蟲群中殺出的孫既安喘着粗氣,大概他這一生都少有這樣狼狽的時刻,但此刻他關心的并非自己肩膀上的傷,而是對黃曜充滿歉疚地道,“爲了一介匹夫,讓你動用了埋在地裏的火油,實在對不住了。”
然而黃曜絲毫不領情,惡狠狠地罵道:“這種時候還說什麽對得住對不住,你當我黃曜什麽人?狼心狗肺?自私自利?孫大人,我知道咱們不是一路人,但在戰場上,我絕對比你們那些狗屁士族子弟靠得住。”
孫既安沒有說話,隻是露出微笑,眼神似欣慰又似感動。
痛痛快快罵完之後,黃曜緩和下來道:“你殺進去本身就是爲了解三軍之危,既然你孫大人千金之軀能以身犯險,那麽我用這火油保你一條命也是值得。”
“可這樣一來,我軍就少了一道防線。”孫既安看着混亂的場景,神情擔憂道。
“不是我說你,孫大人,你也太小看我黃曜了。”面對孫既安的擔憂,黃曜傲然笑道,“在邊軍,這樣實力懸殊的戰鬥隻會更多,那又如何?我們還是勝了,而且不是一次,而是很多次。”
“當然,這些都是騙人的。不過聽起來很壯烈,能讓人有熱血沸騰的感覺對不對?”黃曜嘿然一笑。
孫既安有些無語,看見黃曜用手指了指一個方向,“他們來了。”
遠方趕來的正是周公瑾,在他的身後,還緊跟着一支千人隊,清一色的甲胄盔甲殺氣淩冽,好似一杆杆被磨洗擦亮的槍。
應該說,這位校事府令才是真正這一次王宮防守戰總統帥。畢竟從資曆,還是從軍事經驗來說,這個“自稱諸葛宛陵學生”的周公瑾都比黃曜更有資格承擔這份責任。
眼見援軍終于趕到,黃曜哈哈大笑起來,拖着一條傷腿一瘸一瘸地迎了上去,和周公瑾抱了個滿懷,相互用力地錘了對方的後背。
“我還以爲你早死了呢!”周公瑾同樣大笑,“臨江塔倒了都沒砸到你頭上,恐怕幾百年也僅僅這麽一回,你小子真比我有福氣!”
黃曜被周公瑾那一拳錘得背心生疼,心想以後絕不能對小宗師這種混賬東西熱情過頭。
随後他龇牙咧嘴地罵了起來:“你娘的,這塔是沒砸到你頭上,這福氣你想要你自己拿去。”
周公瑾輕輕敲了敲黃曜的胸口,用長輩的語氣道:“好樣的,沒丢你老黃家的臉。”
寒暄後,他轉頭看向孫既安,很快正了正臉色行禮道:“孫大人。”
“周大人。”孫既安恭敬回禮。
不知怎的,周公瑾一見孫既安就嚴肅了許多,不再如往常那樣吊兒郎當。
孫既安順着周公瑾的目光,發現他正在看自己肩頭的傷處,微微笑道:“周大人不必擔心,小宗師境界的修行者,這樣的傷不算什麽。”
周公瑾點了點頭,緩緩道:“孫大人千金之軀,仍願爲一城安危以身犯險,足見不是那些光說不練的僞君子。”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總有種狗嘴裏吐象牙的感覺。”雖然和周公瑾差着輩分,但黃曜倒是一點也沒有這種自覺,拖着傷腿插在兩人中間,“如果不想被蟲子吃下去變成花肥,還是先說正事兒吧。”
孫既安也點了點頭,微笑着望着黃曜,似乎在等待他說出什麽高見。
然而黃曜這個人最不擅長的就是說出什麽高見,至少他自己這麽認爲。
面對這種目光的注視,他用力地擺擺手道:“别這麽看我,我能有什麽辦法?那倆混蛋自己把兵都帶走了,就留下這麽點人手,要我們守着偌大一個王宮,還得跟這種惡心人的玩意兒生死相搏……”
說到這裏,他似乎想到什麽,語氣突然沉重起來:“孫大人。”
“嗯?”孫既安不明白黃曜突然喊他做什麽,但還是回應了一聲。
“要不……你去找你那個寶貝兒子吧?”黃曜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下,周公瑾也瞪大了眼睛,誇張地提高了音量:“你發什麽病?”
黃曜對周公瑾翻了個白眼道:“我想想這事兒其實未必是個死結,現在城内最大的一股勢力自然是孫青麾下的青州鬼騎,而說到底孫青和咱們又不是有什麽不共戴天之仇,隻不過是個小屁孩脾氣壞些罷了,若是孫大人能以慈父之心感化之,豈不是能早早免了這場刀兵之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