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蔡琰這樣膽大心細的人而言,上面的打鬥顯然不足以讓她畏懼,但她也知道婦人遠不是秦轲和她那個世界裏的人,所以還是小聲地解釋道:“你一叫,外面的孩子們就都聽見了。”
大概是對那些孩子的愛護之意終究戰勝了恐懼,婦人有些顫抖的雙腿穩定下來,眼裏的驚恐之色逐漸褪去,微微點了點頭。
眼見自己的話有了效果,蔡琰也露出了一些笑容,随後繼續道:“你去把那些孩子帶出去,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别讓他們繼續在院子裏玩。”
這是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誰也不知道上面秦轲和那個人會什麽時候分出勝負,而且就算秦轲能勝,難保這個人不會狗急跳牆地劫持孩子們,到時候事情就變得更加複雜了。
婦人點點頭,老實地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巴,佝偻着小心翼翼地出門去了,很快孩子們的玩鬧聲也開始逐漸遠去。
蔡琰則站在樓梯下,沒有急于上樓,隻是靜靜地等待着,從她的胸口鑽出小黑的腦袋,發出吱吱的叫聲,似乎是在詢問着什麽。
“你想要上去幫忙?”蔡琰眨了眨眼睛。
或許是因爲身體逐漸成長,小黑也不再像是以前一樣每天花大量的時間睡覺,甚至許多時候鬧騰得就像是一隻小貓小狗,行動也變得更加積極起來。
蔡琰擡眼注視了一下樓上的刀光,短暫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鄭重地叮囑道:“好,最好是想法子咬住人家的腿,别讓人跑了。”
“吱吱”的答應聲中,胸口的小黑已經化作一道黑色閃電,順着樓梯蹿進了那一片刀光之中。
二樓并未點燃火燭,窗戶又緊閉着,因此顯得更加黑暗,但對于秦轲而言,那柄快刀卻遠比任何火燭要閃亮,卷動的風聲宛若鬼哭,劈斬之下,就連菩薩劍的劍脊都微微彎曲起來。
這是一個很強的刀客。
而且還是個左撇子。
秦轲倒是沒跟左撇子交過手,但也能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的左手刀實在是妙到了一種巅峰境界,出手流暢,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哪怕用上了七進劍的和風劍意,依舊隻能堪堪跟他的動作齊平。
這樣犀利的刀術,他隻在兩個小宗師修行者身上見過,一個是高老爺子身邊的護衛宮武,一個是禁軍統領朱然,但他們慣用的都是右手。
建邺城中,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厲害的左手刀客,而他親自潛入虎的房間,又是爲了什麽東西?
這一切隻有他親自去揭開了。
秦轲咬了咬牙,把隐隐有些紊亂的氣血給壓了下去,随後菩薩劍再度一抖,劍脊重新變得筆直,甚至借着這股反彈的力量,把那名刀客都給彈得向後倒飛了出去!
在退出五步的距離之後,這名刀客還是強行穩定了身軀,同時雙腿猛然下沉,“啪”地一聲之後,木質的地闆也因此而塌陷斷裂。
這一點時間,在兩人之間的戰鬥隻占據了那麽短暫的一刻,但就這麽短暫的一刻,卻已經足夠讓秦轲出劍!
隆隆的聲音不斷推進,菩薩劍穿透空氣的嘯聲是那樣的深遠,就好像即将落下的春雷,在樓中不斷炸響。
小宗師境界的氣血,足以撐起秦轲的的力量,因此這第五進驚蟄也不再像當初和曾輿戰鬥的時候需要那般蓄力,隻不過是一息的時間,菩薩劍已經完成了從出劍到抵達對手面前的過程。
盡管面前的刀客很強,甚至就和風朝露海棠穿雲四劍都無法戰而勝之,但驚蟄一劍的威力遠比前四劍要強,甚至可以說是他現在能用出的最強劍招之一,他不相信這個刀客還能淡然應對。
事實也正如他的預料,這名刀客一見到驚蟄一劍,立刻就露出驚容,而在短暫的眨眼之間,他就做出決定,一腳跺在地闆上,身體像是被繩索牽扯了一般向後平移而去。
劍尖距離刀客的胸口不過一尺,而房間的長寬也不到兩丈,即使他退得再快,看上去他都無法避開秦轲挾了一身氣血而刺出的這一劍。
可這世上的不可能,往往都不是太過可靠,正如這幾乎笃定的一劍,明明秦轲眼見着已經要觸及刀客的胸口,卻驟然感覺到一股危機,幾乎毫不猶豫地收劍橫在胸前。
隻聽見叮地一聲,如銀水潑灑般的刀光繪制成了滿月,刺得人眼生疼,秦轲隻來得及看清那一刀的軌迹,并且把菩薩劍擋在了刀勢的必經之路上,但卻依舊沒能阻擋這一股暴烈的刀勢。
秦轲咚咚咚地把腳下的地闆踩出無數裂縫,随後一聲悶哼中撞擊在一旁擺放着無數卷宗的書櫃上,直到把書櫃撞得粉碎,就連一旁的木牆都已經有了一處明顯的凹痕。
剛剛一招扭轉局勢的刀客也沒有停留,腳下不停地想着他追擊而來,卻因爲秦轲暗中留了一腳被轟然踢在胸口,兩人在地上滾成一團。
秦轲的嘴角卻帶着一絲得逞的笑容,随後就聽見預料之中的一聲痛哼,原本乘勝追擊的刀客卻同樣倒退了回去,一片刀光之中,小黑的身影若隐若現,随後重新又飄飛起來,落到秦轲的肩膀上。
一滴滴鮮血,順着褲腿逐漸滴落在地闆上,整個房間裏驟然回複了甯靜,仿佛之前的激烈打鬥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秦轲重新站直了身體,喘着氣道:“好快的刀,險些真的敗在你的手裏。但你大概沒有想到,我還會有個幫手吧。”
房間裏一片黑暗,但小黑和秦轲本就關系緊密,從那一次相融之後更是隐約間有了一種奇妙的聯系,自然可以感覺到小黑已經蹿上了樓梯,隻是一直在等待時機而已。
剛剛他以驚蟄一劍,逼得刀客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聰明如小黑,自然可以找到其中的破綻。
但即便如此,秦轲依舊覺得,這個刀客強得可怕,甚至如果繼續鬥下去,他隻可能是動用體内的雷電之力才可能有取勝的機會,但那樣一來,隻怕整個二樓都會塌陷,蔡琰也會被卷入其中……
“好厲害的妖獸。”終于,一直沉默的刀客開口了,但同時他的身形猛然動了起來,不是向前,而是向着另外一頭直沖而去!
秦轲先是一愣,沒有想到刀客和自己一番交手之後又中了小黑的毒,居然動作還沒有半點變慢,動作先晚了一步,還沒能攔住刀客,眼前天光就一片大亮,刀客竟然是直接撞倒了一面牆,一躍之下已經落到另外一間民房的房檐。
秦轲還想去追,一支箭卻像是天外來客一般帶着尖銳的聲響狠狠地落在破口處,炸出一片煙塵。
外面還埋伏了一名箭手!
而且是一名小宗師箭手!
秦轲對着那處洞口,不由得苦笑起來,知道此時即便追上去也很難在一名埋伏許久的箭手注視下攆上刀客,隻是最讓他疑惑不解的是,這些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是孫同的餘黨麽?
一刻鍾後。
“看來前些日子他應該是翻了不少卷宗。”秦轲道。
可以看見的是,虎的房間裏擺放着許許多多的竹簡,書桌上還有一盞消耗過半的油燈,硯台裏的墨卻已經幹裂出一條縫。
其實按照校事府裏的規矩,大多數卷宗都不得帶出校事府,然則虎這一次卻公然違反了規矩,實在有些可疑。
蔡琰則是翻看了幾卷卷宗,發現寫滿密密麻麻的人名,微微皺眉,随後一路查看下去,也能在許多地方看出虎的批注,大約是簡略地寫一些人際關系,還有相互之間有什麽關系。
蔡琰的記性極好,因此早已經記住校事府裏的不少人名,現如今拿出來一一對應,卻是越來越驚訝。
“怎麽了?”秦轲翻看着卷宗,微微歪着頭看向她。
“從這些卷宗來看……他似乎是,在查校事府?”蔡琰捂着嘴巴,“難怪他要故意把這些卷宗帶出來,如果他真的在校事府裏查這些東西,恐怕會引起更大的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