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以行權,風自從心。”諸葛卧龍的手輕輕一抖,碗裏的酒液像是得到了招呼一般,躍動出一道弧線,紛紛落到了劉德面前的另一隻酒碗裏,“這是先天功法,驅使他的并不是精神,也不是氣血。”
“那是什麽?”劉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術法,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肅穆。
“是資格。”諸葛卧龍微微笑道,“隻有夠資格的人,才能讓他們聽命,這世上的精神修行者雖然也有人可以到達頂峰,截斷水流,傾覆山峰也不是做不到,但若想讓水流順着自己的心意去流淌,讓山峰随着自己心意崩塌,卻必須得有讓它們聽命的資格才行,這就是先天和後天的區别。”
劉德有些不明白。
諸葛卧龍看着發怔的劉德,咧嘴一笑補充道:“我可以教你。”
劉德皺着眉頭看着諸葛卧龍:“爲什麽?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修行的是氣血,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不是我的長處。”
“看來你還是不懂。”諸葛卧龍大笑起來,光着腳在地上站直了,這時候劉德才發現,原來諸葛卧龍的身形比他還要高些,甚至可以說是十分偉岸了。
酒壇子裏的酒已經不多,不過還是能倒出來淺淺一碗,諸葛卧龍分了分,正好一人半碗,随後舉起自己的那一碗:“喝了這一碗酒,我們就算是朋友了,我教你怎麽得到自己的資格,你幫一幫我的忙,怎麽樣?”
即使今天的劉德回想起那一天,其實也有些疑惑,不知自己當時爲什麽就會那般輕易地答應了諸葛卧龍,或許是因爲當時他的臉雖然很髒,但笑容卻極爲幹淨,好像一個涉世未深的大孩子?
接下來的日子裏,劉德終于開始跟着諸葛卧龍修行先天法術。
其實劉德對秦轲說的巽風之術隻不過是一種糊弄的說辭,他真正學的是坤法,這種脫胎中八卦中坤卦的先天法術,從一開始就讓他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加上諸葛卧龍的善加指導之下,他入門這項法術不過隻用了三個月時間。
也是這三個月時間裏,他結識了關長羽和張翼,更認識了諸葛卧龍找來的另外一個幫手。
那個人叫趙子雲。
爐火微微被風所吹動,秦轲靜靜聽着到這裏,有些疑惑地道:“趙子雲是誰?我怎麽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秦轲想來,劉德、關長羽、張翼,如今都是滄海國的有名人物,既然如此,這位趙子雲也不應該默默無聞才對,隻是這些年,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難不成這個人并未出仕朝堂,而是歸隐山林?
不知道怎麽的,一張桌子前正喝着酒的關長羽居然嗆了酒,咳嗽起來。
劉德看了關長羽一眼,知道他是在擔心自己,伸出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沒事的同時,對秦轲道:“你當然沒有聽過趙子雲,但當年他是真正的少年天才,直到如今,唯一能跟他媲美的人,應該也隻有荊吳的那位大将軍,但即便是高長恭,恐怕也做不到在二十二歲就踏入宗師境界。”
劉德的神色變得有些黯然,繼續道:“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是因爲他在十幾年前就死了……”
“啊?”秦轲不可抑制地驚叫出聲,“這又是怎麽回事?”
或許是因爲提起的這件事情讓劉德的心情過分沉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喝下了半碗黃酒,才帶着沉痛的語氣道:“他死在北方,在那片滿是兇獸的極北之地……而殺死他的人……正是你的師父,諸葛卧龍。”
幾乎是下意識地,秦轲立即開口反駁道:“不可能,我師父不可能殺人!”
在他眼裏,他的師父永遠是那個在院子裏坐着,喜歡陽光,喜歡鼓搗花花草草,對于村子裏任何人的問題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溫和先生。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親手殺死自己的至交好友?
“不可能麽?”劉德緩緩閉上了眼睛,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擊着,似乎也是在思考這個問題,“其實有些時候,我也覺得不太可能,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是我看錯了。”
但當劉德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底隻有堅定:“但事實是,我并沒有看錯,子雲正是死在他的手裏,他本人也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件事。從那天開始我終于明白,對于諸葛卧龍而言,我們這些人,都不過是他實現目的一件工具而已。”
秦轲的臉色微微蒼白,望着劉德臉上認真的表情,确信劉德并不是在說謊。
而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這種猜測。
師父當初爲什麽會選擇救自己?
那片荒原之上,并不僅僅隻有自己一個人正在絕望之中等死,甚至他靠在那方斷壁邊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不遠處還傳來了野狗撕咬之下一個孩子發出的痛呼聲。
而在兩人頗具戲劇性地相遇之後,他真又是真的因爲想好好照顧自己,所以才會偏居一隅,決定了默默無聞地留在稻香村嗎?
那他後來爲什麽又要狠心地用一具空棺來打發自己?
葉王陵墓隻是解釋了前一個問題,卻還無法解釋後一個問題。
也許真實的師父和自己想象中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在很多地方,會呈現出完全相反的樣子。
有些答案揭曉,并不總是會令人欣喜和信服的。
正當秦轲想要問清楚細節的時候,馬嘶聲卻打斷了他的話語,把原本因爲溫酒而變得溫馨的空氣變得凝重起來。
盡管今天的稻香村裏正坐着幾位大人物,但稻香村這種地方十分偏僻,此時外面傳來的響亮的馬嘶聲,顯然不是普通的馬可以發出的。
随後是一聲猛烈的撞擊聲,似乎有人踹開了院子的大門,正走着進來。
“我去看看……”原本在替慶嬸竈台裏添柴的季叔下意識想要走去打開廚房的門,卻被慶嬸牢牢地拉住了手。
曹孟和關長羽放下手中的酒碗,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各自都有幾分高深的笑。
“巴哈度,噶骷顱把犢牛……”蠻人的話語響起在院子裏,白皚皚的雪地之中,幾匹狂奔後的高大戰馬發出了微微的喘息聲。
聽到蠻人的說話聲,慶嬸趕緊捂住了自己想要發出尖叫的嘴巴,季叔也同樣緊張起來,看着走過來安慰的秦轲,低聲道:“你也不要說話,估計是蠻人路過來搶些東西,我們隻要啥也不做,他們搶完東西就會走的。”
慶嬸聽到這裏,突然忍不住開口道:“哎呀……金子!阿轲帶回來的金子……還沒來得及瓦罐裏去!”
“别管什麽金子了。”季叔愁眉苦臉地道:“說到底現在整個郡都是滄海的天下,我們就算有金子也沒地方花去。”
“我去看看。”秦轲搖搖頭,倒不是想要去保什麽黃金,隻是想弄明白這些蠻人到底在做些什麽,反正有劉德和關長羽在這裏,今天他們這邊肯定吃不了什麽虧。
似乎是因爲炊煙的關系,蠻人們幾乎直奔廚房而來,當廚房大門洞開,風雪灌入的同時,幾個身穿獸皮盔甲,身材高大的蠻人已經站在了門口,當先一人背負着一柄幾乎有秦轲那麽高的長弓,眼裏透出野獸般攝人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