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僅僅是看起來凄慘,拳頭穿身而過的場面,并沒有發生。
即使王玄微受到項楚力量的震顫,鼻腔中、雙耳中都開始溢出鮮血,可他的眼神依舊未流露出半點慌亂和畏懼!
爲将之道,當先治心。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這是王玄微學習兵法的第一天老師教給他的話,雖然他這一生中曾多次被情緒左右了判斷,但今天這一戰,他卻感覺自己的心冷得像一塊寒冰,絲毫不懼力量和死亡。
是因爲自己果斷地犧牲了那些墨家騎兵的生命嗎?又或者,是因爲他敗于墨家朝堂,終究想明白了許多自己原先不願去想的道理。
王玄微閉上了眼睛,冥冥之中,他的意識好像脫離了軀殼,漂浮在空中,冷漠又沉靜地望着自己倒飛出去的身體,項楚正在追逐而來,臉上的笑容滿是沉溺于戰鬥的狂熱。
他是興奮的,因爲在進入宗師境界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找到一個像樣的對手,而今天他能與成名已久的王玄微陣前對決生死,多年的苦修終于得以施展,他全身心都投入進了這場戰鬥之中。
這是個可怕的對手。
王玄微當然知道自己在戰鬥的心遠沒有項楚這樣一顆純粹,他今天能和項楚打得不相上下,隻是因爲他今日的心境與往日不同,無意之間,他在那條道路上踏出了全新的一步。
但若隻有這一步,還不足以支撐他戰勝項楚。
大戟攪動的風有如實質,拍打在他的身上讓他感覺到了疼痛。
他清楚自己的精神屏障已經無法再阻攔這一次攻擊。
但幸運的是,他已經不需要再阻攔這一次攻擊!
王玄微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睛裏的金色流水仿佛得到了某種激活,流動的速度變快了近十倍,而一股可怕的力量也從他的身上迸發出來,形成潮水一般的氣浪,一波接着一波向外沖擊而去。
項楚散落的長發在這股氣浪之中四處狂舞,距離王玄微最近的他自然感覺到了那股氣浪的力量,但讓他疑惑的是,僅僅隻是這樣的氣浪并不足以阻攔自己的這一擊。
他看着王玄微那雙圓瞪向天際的眼睛,沒有從裏面看出任何情緒,金色的流水在瞳孔中不斷地流淌,像是産生了某種神性,無形之中生出一種莊嚴肅穆。
項楚心中一動,想要立刻移開目光,然而已經晚了……
一股純正神聖的力量順着他的眼睛向腦中、心中襲來,嚴厲卻又不殘酷,隻有一種堂堂正正的威嚴,仿佛一把筆直的刀,不偏不倚地斬在了他的頭頂,随後迸發出的,是金鐵交織的聲音。
項楚悶哼一聲,那因氣血澎湃而紅潤的臉頰驟然蒼白,隻覺得自己的腦殼幾乎要在這這一刀面前被劈成兩半,而那股威嚴的氣息更是洶湧而來,叩動他的心房,幾乎摧垮他的神志。
精神力量,本就是這天地間無處不在的東西,隻是當這些力量真正被人控制着灌入一個人的身體,取得的效果則絕對不像是那些說書人故事裏說的“醍醐灌頂”一樣奇妙。
可以預見的是,如果一個意志軟弱的人,恐怕在這一擊之下就會被摧毀心智,成爲一個完全無法自我控制的傻子,即便這個人之前有着怎樣強橫的氣血,也無濟于事。
但他是項楚,不是其他人,在他的心中,從來沒有軟弱這兩個字。
強撐着頭疼欲裂,他仍然靠着可怕的戰鬥意志強行催動了氣血,原先發白的臉頰頓時發紅發燙,同時這股紅色還在向上延伸,一直到……他的雙眼。
“你以爲……這對我有用嗎?”雙目通紅的項楚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怒吼,在他全身肌肉寸寸收緊之時,他終于奪回了自己身體的控制權,随後猛然發力,他終于合上了眼睛!
這一切都隻是發生在瞬息之間,所以項楚和王玄微之間的距離仍然沒有變,甚至比剛剛還更近了一些,大戟已經快要到達王玄微的腰間,而因爲剛剛的手段,王玄微周身的屏障早已經消散,隻要項楚再向前一些,就可以把王玄微殺死在面前。
“我知道沒有用。”王玄微面露疲倦道。
與此同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向着項楚落了下來!
戰鬥直覺敏銳之極的項楚自然已經感覺到了不對,而在黑影籠罩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擡起頭向上看。
他看見的是一隻拳頭。
這拳頭很大。
一個幾乎籠罩項楚的黑影的背後,自然是一個幾乎籠罩住項楚整個人那麽大的拳頭,仔細看去,這隻拳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暗金色甲蟲,讓人覺得有些不适的同時,卻足以讓人直觀地知道,這隻拳頭到底是由什麽構成。
從項楚的餘光看去,一隻足有嬰兒腦袋那麽大的甲蟲正拍打着翅膀,懸浮在空中,相比較其他的玄微子,它的身體純淨得猶如玉石,一對寶石般的眼睛帶着金色的光芒,輕薄的翅膀五顔六色,像是被雷雨鍍上了一層彩虹,瑰麗、夢幻。
仿佛一隻蝴蝶。
但也隻是這短短的一刻,很快,大量玄微子淹沒了它,或者說是包裹住了它,一個前所未見的玄微子巨人聳立在了項楚面前,
大地猛然震顫了一下。
項楚被無數玄微子吞沒。
其實從秦轲他們的角度看去,這個巨人雖十分高大,卻隻有一隻手臂,而他的下半身更像是被人腰斬了一般,看起來好像一個人的下半身埋在沙土之中,殘缺中帶着幾分滑稽。
但剛剛它揮出的一拳中所帶的力量,卻可怕到連項楚都難以抵擋。
也大概是因爲這樣一拳的威力巨大,從打出這一拳之後,巨人的身體就開始了不斷崩解,先從獨臂開始,接着是肩膀,再是到頭顱,随後一路向下,漫天都是四散飛舞的玄微子,更多的是已經發硬發幹的蟲屍,飄飄然地落了一地。
那隻像蝴蝶的玄微子一飛沖天,随後帶着一群大小如孩子拳頭般的黑色玄微子,嗡嗡嗡地到了王玄微身邊。
王玄微沒有去看那項楚消失的位置,而是微微擡起頭,遠遠地眺望那已經被唐軍絞殺得隻剩下幾支殘軍的墨家騎兵,似乎是在等待什麽。
從前方的玄微子裏發出一聲爆響,項楚拄着大戟從那陷進地裏的大坑之中爬了出來,他竟然還沒有死去,不過從他嘴角的鮮血和崩裂的虎口來看,他吃虧不小。
項楚拄着大戟喘着粗氣,雙眼緊緊盯着那隻全身透明的玄微子,随後緩緩地直起身來,沙啞道:“原來這才是你控制這些蟲子的手段。”
王玄微收回遠眺的目光,看向那隻落到他肩膀上的玄微子,語氣帶着幾分柔和,道:“它是這些蟲子的帝後,就如同率領千軍萬馬的統帥。我和它結緣在少時,算算,已有四十餘年了,如今,它和我早已互爲本命,如同身手足,今天你是少數幾個有幸見到它的人。”
“确實很幸運。”項楚點了點頭,“以妖獸爲本命物……呵,我本以爲這種能力早已湮滅于世,即使我身邊最天才的那個人,也沒能重現這一秘術。”
“你說的……是躲在唐國太史局裏的那個人麽?”王玄微平靜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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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