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大戟随着手臂變動了方向,不再是橫掃,而是逆着那柄長矛向上,以一記上挑和那柄長矛轟然相撞!
“轟!”
兩者力量碰撞的位置氣流激蕩,無數的玄微子翻飛四散,長矛在一個照面之間就潰退而去,無數被震死的玄微子簌簌墜落,卻又有新的玄微子補上缺漏。
不過眨眼的時間,一支新的長矛再度組成,甚至在它的旁邊,還組成了另外四支長矛。
王玄微仍然閉着眼睛,一隻手卻微微擡了起來,五指微微合攏。
一共五支長矛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握着,輪番往項楚的頭、身刺去,力量之大,驚世駭俗,項楚身處其中卻依舊暢快地大笑,手中大戟絲毫不退,反而迎了上去,與之不斷相撞。
聽着那一聲又一聲的碰撞聲,大河對岸的秦轲面色發白,低聲道:“這五支長矛,光應對一支都夠嗆,同時面對五支,我怕是早就死了。”
他也是第一次看見王玄微毫不顧忌地戰鬥,在他意念所至之處,那些玄微子紛紛褪去了表面的黑色,亮起了暗金色的光芒,好像身上被點燃了一般。
項楚劈碎了五支長矛,卻有更多的兵器于王玄微的周身凝結,甚至逐漸衍生出了各種刀槍劍戟,每一把都比普通的兵器要大上三四倍,僅是一眼看過去就令人生出畏懼。
項楚自然不是畏懼的那大多數,甚至在他看來,這些兵器仿佛都是十分可笑的東西。
确實,玄微子難以啃噬他的軀體,所以王玄微才把玄微子化作了兵器向他展開猛攻,這種手段,天下間絕無僅有。
但如果隻是這樣的程度,又怎能取勝?
項楚冷笑一聲,看着不遠的王玄微朗聲道:“如若你現在還分心他顧,會死的。”
沒錯,即使他與項楚已經對戰到現在,還是有一大部分玄微子仍在向着神武天軍奮力沖擊,也正是因爲玄微子的存在,墨家騎兵才能突入神武天軍的方陣,并對他們造成殺傷。
可要控制這樣龐大的玄微子群,又哪裏是輕松的事情?就算王玄微是世上少有的高手,力量也不會無窮無盡。
墨家騎兵隻有九千,而神武天軍卻有四萬,無論怎樣,他們必敗無疑。
所以在項楚看來,王玄微這種隻爲了多拉幾千條人命陪葬的做法,實在是很不明智。
“或許你該思考一下,是不是因爲你不值得我專心。”王玄微閉着眼睛悠悠然地開口道。
“有意思。”項楚嘿然一笑,對于王玄微這明顯帶有幾分譏諷的話語,他非但沒有生出火氣,反倒覺得眼下的對戰更加暢快有趣起來。
王玄微既然敢在他面前分心他顧,那麽項楚要做的其實也很簡單——一路殺到他的面前,用手中大戟指着他的頭顱,逼着他的視線隻能對着自己這一個方向。
于是項楚向前。
馬蹄清脆,坐在馬背上的他卻一步一殺。
十餘件由玄微子構成的兵器在幾個呼吸之内被劈碎、斬碎、拍碎,終于,兩人的馬頭已經交接在一起。
項楚可以清楚地看到王玄微臉上淡漠而沉穩的神情,如果他在這時候揮出大戟,完全可以把王玄微劈成兩半。
黑色的烏骓顯得有些煩躁,在它看來,或許眼前的這個閉着眼睛的人類确實很強,足以得到他的尊重,可他坐着的戰馬算是什麽?怎麽敢在自己面前站着?
于是它晃了晃馬頭,發出了一聲響亮猶如雷鳴的噴嚏聲。
曾幾何時,這匹黑色戰馬也在草原上縱橫萬裏,所到之處,馬匹盡皆低下頭顱表示臣服。
雖被項楚降服,它骨子裏的野性也從未褪去半分,所以這一聲噴嚏傳到對面那匹戰馬的耳朵裏,簡直如同一位君王在發号施令。
王玄微的戰馬發出恐懼的悲鳴聲,緊接着,它轟然跪倒下來,把頭緊緊地貼在地面,身體瑟瑟發抖。
黑色戰馬卻不屑地看了它一眼,随後擡起一隻前蹄,一腳就踏碎了這匹卑微同類的頭顱。
但項楚皺起了眉頭。
并不是因爲他不喜自己坐騎的所作所爲,而是因爲他發現,即使是胯下坐騎已經倒下,王玄微卻依然保持在原來的位置沒有變化。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被抽走了椅子,偏生他沒有摔倒,而是依舊保持着坐姿。
當然,形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大多是因爲那個人一開始就沒有坐實在椅子上,而是提前紮了一個馬步。
王玄微并不是修行氣血的武士,自然沒有什麽需要他紮馬步的時候,他沒有摔倒,是因爲當他坐着的“椅子”被抽走的瞬間,他已經重新給自己造了一把“椅子”!
就在戰馬倒下的那一刻,一大團滾滾黑雲般的玄微子好似預先得到了感召,齊刷刷地聚攏到了王玄微的身下,代替了戰馬成爲他的支撐。
他沒有邁出步伐,任由玄微子帶着他急速地向後退去;他沒有落地,因爲他不再需要腳踏實地,轉而向上開始“飛翔”起來。
踩在本命物上飛行,這種事情看起來好像理所應當,但閱曆豐富的項楚知道這種事情在現實中幾乎不可能發生。
精神修行者所修行的能力,是這世上最神秘的一種力量,無色無味,無形無影,卻無所不在,無所不至。
因爲這種力量,他們可以做到隔空驅物、憑空凝結出實體亦或者控制他人精神這些常人無法想象的事情,但有着他的局限性,那就是無法控制太重的東西。
即使精神修行者所控制的本命物力量之大,已經不亞于氣血修行者,可實際上這股力量的産生與常人所理解的有很大不同。
至少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驅動超過十斤以上的物件,所以大多數精神修行者使用的本命物都盡可能地追求輕盈,如此,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王玄微身材勻稱,怎樣看都遠遠超過了十斤的重量,可偏偏在千鈞一發之間,他做到了許多精神修行者都做不到的事情。
腳下踩着自己的本命物玄微子,随着玄微子不斷地升空,他整個人騰空而起,像一位真正的神祇,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衆生。
“這樣也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李昧、秦轲、阿布等人都發出了相同的驚歎。
“看來還是我小瞧了你……”項楚擡頭輕聲道。
其實他早該有所預料的,畢竟王玄微本身就是精神修行者中的一個異類。
從來沒有一個精神修行者可以像他一樣擁有這麽多本命物,鋪天蓋地,縱橫八方。
也從來沒有人能把本命物控制得如他這般精妙,能化爲諸多形态,還有自己的一部分意識和生命。
既然如此,他能騰空飛翔又有什麽稀奇?
隻是他一個氣血修行者,總不能在背後一下子長出翅膀,要夠到一個飛在空中的對手,實在有些麻煩。
麻煩,卻不代表做不到。
項楚擡着頭,望着天上那團黑雲,“陰雲”籠罩的天空仿佛預示着一場豪雨。
雖然這樣的場景和姿勢難免看起來會有那麽點文人矯揉做作的“憂傷”,但項楚向來少有那種情緒,相反,他胸中的那股戰意越發濃烈。
戰鬥,總要勢均力敵才更有意思,如果王玄微隻能堅持一會便草草落敗,那多無趣!
烏骓依舊蹄聲如雷,當它開始全力奔跑,像一道黑色流光,即使王玄微在空中的速度同樣很快,卻始終無法擺脫它的追逐。
一路上,項楚連續揮動大戟,雄渾的力量帶動風勢,幾乎凝結成實質,不少玄微子還沒能靠近他周身就已被那股風吹得東倒西歪,正面被他擊中的玄微子更是如一個個被徒手捏爆的桑葚,死無全屍。
下一刻,他離開了馬背,在馬嘯聲中直入雲霄。
如果說王玄微在空中的身姿是飄渺靈動,那麽項楚這猛然的一躍,可以說是暴烈無雙,就像一支離弦的利箭,又如一塊被投石機甩出的百斤巨石。
以王玄微那并不修行氣血的身體,倘若被這樣一塊“巨石”擊中,下場該會如何慘烈?
但王玄微畢竟是王玄微,面對這樣可怕的力量和這個可怕的人,他隻是微微挑了挑眉,無數的玄微子在頃刻間凝聚,在空中堆砌成了六面牆壁!
項楚扯了扯嘴角,帶着幾分不屑,整個人轟然撞了上去。
“嘭!嘭!嘭!嘭!嘭!”連續五聲悶響,王玄微用玄微子凝聚的牆壁竟然連續被擊潰了五道,甚至那第六道因爲形成得太慢,被項楚直接屏退兩旁,穿了過去!
“這還是人嗎……”秦轲連連搖頭,一雙眼幾乎快要瞪出眼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