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汪南勃然大怒,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抽刀出鞘,握着缰繩就要沖上去,想将李昧亂刀砍死解氣。
隻是他終究沒能沖上去,因爲一隻大手攔在了他的面前,随之而來的,是阿布低沉的聲音:“汪将軍……你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上去,也隻是自取其辱罷了,何必?”
汪南神情依舊憤怒,隻是被阿布這樣一攔,終究沒有沖上去,或者說,他自己心裏也清楚,面前這個李昧,絕對不是個泛泛之輩。
隻是在這種時候,他當然不能承認自己不如人家,隻是哼了一聲:“就這小白臉,能厲害到哪兒去?恐怕這輩子都沒有上過戰場吧?”
阿布苦笑了一聲:“雖然說人家是唐國這些年新提拔的年輕将領,并未在什麽大戰之中成名,可若說他沒上過戰場,實在不太可能。”
秦轲則是一直靜靜地在用風視之術感受李昧潛藏在身體之中,那顆強健有力的心髒,那一聲聲跳動,足以證明李昧的氣血修爲。
“估計實力不會比我們差……”秦轲想了想,又不确定道:“也許……比我們更強?有可能是個小宗師。”
阿布搖了搖頭:“沒有真的交手,誰也說不準。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不想在這裏跟他交手……兩方一動手,那五萬唐國大軍一定會一窩蜂沖上來的。”
秦轲點了點頭,遠遠地望了一眼那聳立的槍林和白光閃耀的盾牌,一想到要與這樣的軍隊交戰,寒意頓時順着脊背向上蹿湧。
他打了個寒噤,低聲道:“恐怕我們再多一倍的人馬……對上了也夠嗆。”
王玄微依舊在沉默,或者說,他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對于他而言,李昧這樣的角色遠遠不足以讓他有太多感想。
或許這個唐國深受楊太真信任的青年将官會有機會在将來的鐵血中成長爲一代天驕,可這麽多年他見過的有天賦有實力的人如同黃河之沙,數不勝數,在他真正成長起來之前,還遠遠不夠資格讓他多看幾眼。
他微微擡頭,目光直接掠過了李昧,一直到了唐軍的陣營之中。兩軍之間的距離很遠,遠到他看不清項楚的臉,但他卻可以感覺到項楚那種自信和期待。
曆經這麽長的時間,兩人再度相見,身上的傷勢盡去,身後的兵馬也早已經變了模樣。
隻不過沒有變的是,項楚的兵馬仍然更強,甚至……強到可以碾壓一切。
如果說,這件事情載入史冊,再經過那些民間的寫書人添油加醋,這場戰役十有八九會給項楚冠以一個“勝之不武”的名頭,嘲諷他帶上四萬神武天軍加上一萬玄甲重騎,隻是爲了能夠擊敗身後隻是一萬多僞裝成黑騎的雜牌軍。
但對于項楚本人來說,他并不怎麽在乎後世的人會怎麽書寫他,也不在乎現在的人會怎麽評價他,他隻是握緊了手中那柄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戟,目光熾熱,與王玄微遙遙對望,心中熱血澎湃。
有些人的一生隻是爲了戰鬥而活,而戰鬥……自然需要一個足夠強大的對手。
“将軍。”李昧騎着馬緩緩地回到他的身旁,“他始終沒有說話。”
“我知道。”項楚感受着那股微涼的風,看見馬蹄下已經被踩爛的黃花,“如果他在這種時候求饒,那才是諷刺,能讓我項楚正視的敵人,可以不是善人,也可以不是王侯,但絕不會是卑躬屈膝之輩。所以我現在反而很高興,高興得……恨不得現在就能把我的兵器插進他的胸膛裏。”
李昧啞然,低頭看向那杆大戟,莫名生出一股子同情,大概這世上沒有人想要跟項楚這樣的人爲敵吧?
兩軍沉默對壘,卻都沒有發動沖鋒,各自都有各自的難題。王玄微這一方的難題是以他們現在的實力根本不足以與五萬唐軍作戰,一旦碰撞,隻能是以卵擊石,粉身碎骨的結局。
而唐軍的難題在于他們這五萬人都不是什麽足夠輕快的軍隊,四萬神武天軍哪怕不跟騎兵相比,與其他步兵相比較也要緩慢許多。
玄甲重騎雖然是騎兵,可沉重的甲胄和讓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披甲的烏龜,雖然剛硬,卻在速度上慢于輕騎,一旦墨家騎兵四散逃跑,他們根本無力追擊。
張九新看着那低沉的雲層,感受到那股無形之中彌漫的沉重氣氛,心中心情也十分忐忑,因此說話的聲音也帶着幾分嘶啞:“上将軍,我們該怎麽辦?”
以他的想法,其實隻要墨家騎兵分成數隊分别從不同的方向逃竄,許多問題就不再是問題,出了曉山之後,地形幾乎是一馬平川,正适合輕騎馳騁。
就算唐軍通過大軍合圍能把其中一支隊伍攔截下來,可一萬兩千的墨家騎兵,損失一支隊伍又算得了什麽?
不過他深思了一會兒,又道:“上将軍是在怕唐軍有詐?”
“有詐?”汪南不滿地道:“唐軍所有的兵力都已經擺在明面上,還能有什麽詐?”
張九新搖了搖頭,道:“你隻看見了這五萬唐軍雄壯威武,可你有沒有想過,爲何項楚要在這裏布下這五萬軍隊?他應該很清楚神武天軍和玄甲重騎追不上輕騎,偏生還是在這裏鋪排開來,總不可能是爲了讓我們檢閱一番吧。在我看來,他完全可以把軍隊推進,堵住曉山這處口子,可他偏偏沒有這麽做,令人深思啊。”
汪南雖是一名勇将,然而在兵法上遜色張九新太多,所以隻是哼了一聲,嘴硬道:“也許隻是項楚瘋了,反正這個‘霸王’一直以來的作風都是我行我素,是個瘋子也不奇怪。”
張九新無奈地笑笑:“要真是那樣,那真就是蒼天眷顧了。”
說完,他卻皺了皺眉,沉下臉色道:“好像有什麽聲音,你們聽見了嗎?”
“聲音?”汪南微微一愣,左顧右盼,“除了風聲,有個屁的聲音?”
“是後面傳來的。”張九新緊緊地繃着眉頭,作出努力的樣子,似乎想要聽清楚這個聲音。
“你們沒有聽見嗎?”張九新将目光投向了秦轲和阿布。
“似乎,是有那麽些聲音。”阿布的氣血修爲已經是第三重境界,距離小宗師也已不遠,自然也捕捉到了那個顯得古怪的聲音。
随後他心中一動,轉過頭看向秦轲,卻發現他的面色煞白,心中一驚,趕忙問道:“阿轲,你是不是聽見什麽了?”
要知道,秦轲的風視之術是天下奇術,脫胎于巽風之術之中,能以風爲媒介,将聽力範圍擴增無數倍,既然他這幅樣子,必定是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水?是水聲嗎……”秦轲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奇怪的聲音,持續不斷、暴烈得就像一頭掙脫了束縛的狂龍。
它在嚎叫,在撞擊,在憤怒,在……向着他們奔騰而來。
阿布還想再問,卻聽見王玄微淡淡的聲音:“你們兩個,去北邊探探路,看看唐軍是否有伏兵。”
阿布肩膀一震,立刻擡頭看向王玄微。
是那個時機到了麽?
那天夜裏,王玄微跟他們預先說了一些東西,雖然他們并沒有聽懂,但至少他和秦轲都知道一件事情……
有時差,忘了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