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并肩走進裏間,房門在秦轲手中緩緩閉合,而公輸胤雪一轉頭,望着那一對紅燭微微發起了愣,跳動的火焰映着她閃亮的眸子,卻映不出她心中的緊張和不安。
公輸胤雪咬了咬牙,想要對秦轲說些什麽,秦轲卻是神情嚴肅地用眼神制止了她,同時他的風視之術在無形之中展開,聽覺一直擴大到院門口的位置,才緩緩開始往房内收縮。
從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了異樣,所以現在他仔細一探查,自然就發現了丫鬟的存在。
這個呼吸聲,是小蝶?秦轲睜開眼睛看向公輸胤雪。
公輸胤雪看着秦轲,低聲道:“果然外面有人?”
秦轲點了點頭。
“是……大伯母身邊的那個小蝶麽?”公輸胤雪又問。
秦轲再度點了點頭:“應該是。那現在怎麽辦?”
公輸胤雪咬着嘴唇,遲遲不肯說話。
待到兩人躺下,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秦轲撓了撓頭,道:“我們是不是得在中間放一碗水?”
公輸胤雪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放碗水做什麽?還嫌麻煩不夠多?到時候打翻了怎麽辦?大半夜的,是你收拾還是我收拾?”
秦轲閉着眼睛,苦着臉道:“也是……我就覺得說書先生的故事不太靠譜,在床中間放碗水?第二天早上起來那不成尿床了嘛。”
兩人同時輕笑起來,隻是又感覺這樣竊竊私語顯得過分暧昧,又尴尬地停了下來。
公輸胤雪想着轉移注意力,于是輕聲道:“你還能感覺到小蝶還在外面嗎?”
秦轲閉着眼睛,仔細聽了一會兒,道:“她比剛剛還近,已經貼在門上了。”
公輸胤雪點了點頭,輕聲道:“就這樣睡吧,或許過了今夜,大伯相信了就不會再讓小蝶監視我們了。”
這種時候,也隻能是這樣了,如果被公輸仁發現他和公輸胤雪的秘密,他們所做的一切安排必定是前功盡棄,所以秦轲也隻能忍。
估計就連公輸仁也沒想到,公輸胤雪要比他想象得更能隐忍。
隻是他這會兒腦子裏去不由自主地浮現起那天夜裏陪着蔡琰一起看星星的場景,那時候,蔡琰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一隻風雨裏想找一處暖窩鑽的小貓。
他閉上了眼睛,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
公輸胤雪說得沒有錯,公輸察還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甚至這個說到做到可以說是分秒必争,不過是第二天清晨,他就上門來找秦轲切磋,隻是身旁沒有帶家丁,手上卻握着刀。
秦轲輾轉反側一夜,終究是沒有睡好。
倒是公輸胤雪很快就熟睡而去,像是一隻躲藏在被窩裏的小老鼠,看她的樣子,也是累極了,畢竟一路趕路到錦州,後續還要跟公輸仁公輸究公輸察三人勾心鬥角,就算她有些修爲,也早已疲憊不堪。
秦轲也是體諒她的困倦,所以早起的時候特意沒有叫醒她,出門的時候還阻攔了正端着臉盆進門的小蝶,叮囑她先不要打擾公輸胤雪。
小蝶昨夜藏在房門外聽了大半夜,卻沒聽見什麽實質上的動靜,這時聽秦轲說公輸胤雪還在睡,加上一眼看到秦轲眼角明顯的黑眼圈,仔細聯想了一下,頓時捂嘴輕笑起來:“好啦,姑爺,我知道啦,過兩個時辰我再來幫小姐梳妝。”
穿好鞋,秦轲走進院子,公輸察正坐在石凳上,一柄闊刀靠着石桌,長三尺八寸,令人望而生畏。
“四叔,這麽早?”秦轲算是簡單地問了個好,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那柄闊刀,心想這樣的刀跟木蘭手裏的那把相比,到底哪件會更強呢?
當然,這種比較估計沒有什麽結果,木蘭手裏的戰刀,長近四尺,而且比這柄闊刀更厚,制式也比這柄闊刀看起來更加粗犷,畢竟長城軍面對的敵人,并不是人,那是一群比人更兇惡,也更嗜血的猛獸。
若是換成了平日裏富家子弟用的短劍長劍,隻怕一個回合就得被那群兇獸的力量沖斷,即使是公輸察的這柄刀,也應該很快會在對抗兇獸的過程中逐漸被磨滅了鋒芒。
公輸察坐得端正,在秦轲觀察闊刀的同時,他也在上下打量着秦轲,早起的秦轲衣衫不整,同時一夜沒睡好的黑眼圈也毫無掩飾地挂在臉上,他突然哼了一聲,分明有些不悅,道:“剛進公輸家第一夜就如此不消停,須知道溫柔鄉是英雄冢,女人就算手無縛雞之力,卻最能消磨男兒胸中之氣,若克制不住這點欲望,你的這點好修爲隻怕都要被色字一把刀給刮幹淨了。”
秦轲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後來才明白公輸察說的是個什麽意思,倒是鬧了個大紅臉,但覺得公輸察是在有些荒謬,忍不住笑道:“四叔這麽說,難不成你沒成過親?”
誰知道公輸察真的鄭重地點了點頭,道:“我膝下一雙兒女,并非是我親生,而是從偏房過繼而來,保證子嗣延綿足矣。”
秦轲目瞪口呆地看着公輸察,心想這公輸胤雪可沒跟他提過,沒想到這公輸察竟然是真的武癡到了一定境界,爲了練武,甚至不惜終生不娶。
他心裏頓時生出幾分肅然起敬的心思,隻是這其中也夾雜着幾分哭笑不得,至少換做是他,絕對不至于會爲了練武做到這種地步,而且他也從來不覺得成親這事兒和武學境界有多大關系。
這最大的榜樣就是高長恭,雖然說他也沒成親吧,但他不成親自有不成親的原因,至少在秦轲看來,他是因爲跟那個木蘭将軍舊情難了,而不是爲了練所謂的“童子功”。
公輸察看出秦轲對此的不屑一顧,雖然臉上表情有差,但還是沒有再繼續追着說下去。
這麽些年,他也早已經習慣了旁人古怪的眼光,公輸家最後也接受了他以過繼兒子的方式繼續傳承公輸家。
甚至在他覺得,那些不理解自己的人,其實都是些蠢貨草包……
“罷了。”公輸察看着秦轲,突然握住了刀,“我說過會來找你切磋,你的劍呢?”
秦轲聽到這話,頓時露出苦笑,這公輸察還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倒是有那麽點一諾千金的意思,隻是他的這一諾,卻根本沒顧及過他的想法,實在霸道了一些。
“我還沒吃早飯。”秦轲微笑道。
“一會兒再吃。”公輸察握着刀走到了寬敞院子的一邊,與秦轲遙遙相對。
秦轲搖搖頭,道:“我劍在屋子裏。”
“現在去拿。”公輸察将刀扛在了肩膀上。
“非得現在就打?”秦轲終于服了公輸察的堅持,無奈道:“也才過了一夜,你到底是在急什麽?”
公輸察眼睛露出冷厲的光芒,道:“我想再看看你昨天的那一招。那一招,很不錯,我從沒見過。”
原來是想來看看七進劍?秦轲恍然,終于明白了公輸察爲什麽這麽着急,對于一個武癡來說,昨日朝露一劍,必然在他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隻是,今天他隻怕要失望了。秦轲低下頭,嘴角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
“那行吧。我去拿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