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捂住嘴唇,猛地咳嗽起來,一邊咽下了差點噴出的一口鮮血,一邊凝神将自己的精神力如同波紋一般一道道向前推去,随着他的催動,身前已經布下了三重無形之盾。
柳葉小劍顯然蓄勢已久,而路明一邊要催動自己的劍與秦轲對抗,一邊還要用精神之盾去格擋柳葉小劍,突然顯得有些促襟見肘了。
而柳葉小劍面對三重屏障絲毫沒有放緩速度,仍然勢如破竹,頃刻間就撞碎了第一道屏障,路明再也無法承受,咳出第一口血。
随後,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柳葉小劍再度突破第二重屏障,路明的肩膀顫動起來,連忙用手捂住嘴唇,手上再度多了一灘血痕。
他看向柳葉小劍,它距離自己的太陽穴已不足一尺,而他之所以還沒有死在這柄柳葉小劍下,隻是因爲這最後一道搖搖欲墜的屏障,還沒有被徹底破開。
路明凝視着那柳葉小劍,無時無刻不感覺到胸中撕裂般的疼痛,陳虎和陳豹也注意到了路明的情況,握着戰刀轉身狂奔而來。
他輕輕歎了口氣,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傷勢,根本無法讓他再強撐這道屏障,随着他心念流轉,原本壓着秦轲的透明小劍最終失卻了力量,已經佝偻起來的秦轲終于站直了身體,喘出了第一口氣,菩薩向上用力一挑,透明小劍被挑飛到了半空之中。
路明松開了去控制透明小劍的力量,周身的那道無形屏障頓時變得無比剛硬,哪怕柳葉小劍上蘊含的力量已不輸于秦轲的全力一劍,可已經是有了些搖搖欲墜的樣子。
他皺起了眉頭,遠遠地看向那閉着眼睛的高易水,猛地伸出一手,指着他,對陳豹嘶啞道:“殺了他!”
陳豹跑了一半,正打算一躍而起用戰刀劈開柳葉小劍,看見路明這一指,先是一怔,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隻有修行者的飛劍才有的能力,而操縱着這柄柳葉小劍的修行者,必然就在附近,秦轲、阿布都是氣血修行者,不可能再去修行精神,那麽還能有誰?
他轉過了頭,看向閉着眼睛的高易水,沉重的戰刀被他倒拖着,他哇呀呀沖了上去。
阿布的臉上有一道細小的口子,是剛剛在争鬥之中被陳虎踢起的碎石子割傷的,除此之外,他的肩膀,手臂,胸口,各自都有些淤青,他卻大喜過望,舞動着長戟宛如一位戰神,讓奔跑的陳豹一步也過不去。
路明深吸一口氣,那屏障猛然地收縮,柳葉小劍向前再度迫近,距離他的太陽穴不足一寸,但随着他雙目猛然一瞪,一股力量從屏障上生起,竟然是把柳葉小劍生生地彈了出去。
但柳葉小劍卻像是早已經預料到這一點,在彈出去的同時已經扭轉了方向,一聲馬匹的悲鳴聲,路明胯下的駿馬喉間一個血洞,鮮血噴濺。
馬匹翻倒,路明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透明小劍則已經從天際再度回到了他的身邊,他佝偻着,小劍随着他的心意疾飛,在空中與柳葉小劍砰然相撞。
坐在馬背上的高易水一聲悶哼,嘴角竟然溢出一口血來,但他生生地又把血咽了下去,仍然閉着眼睛的他一聲大喊:“還愣着做什麽?搶馬!”
說着,他所控制着的柳葉小劍借着被碰飛的力量倒飛回來,與從另外一側繞過來的陳虎纏鬥到一起。
秦轲眼睛一亮,追上陳豹,與阿布一同猛攻,陳豹揮出戰刀,而秦轲則是一口氣含在空中,默然不語,朝着陳豹遞出一劍。
七進劍,第二進,朝露。
陳豹的眼神幾乎是在一瞬間從猙獰變成了驚慌,剛剛死裏逃生的秦轲出的這一劍,足可以說是一往無前,這朝露何止是滴水穿石,幾乎就是一支離了弦的箭矢,縱使戰刀抵擋在前,可陳豹仍然感覺到那股力量已經透過了戰刀的刀身,滲透到他的五髒六腑。
砰然一聲,菩薩的劍尖刺入了戰刀寬闊的刀身,割破了陳豹的衣袍,秦轲随之一挑,戰刀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砰然掉落在地上。
阿布已經轉身騎上了一匹灰馬,朝着秦轲一聲大吼:“阿轲!”
秦轲氣血灌注于雙腿,速度本就奇快,加上巽風之術的控風之法,更是如同插上了翅膀,阿布扯着缰繩驅馬跑到秦轲的身旁,秦轲雙腿猛然在地上一跺,留下兩個腳印,身體則如同一隻高飛的大鳥。
兩人的手在半空之中握在了一起,馬鬃飄動,馬嘶響亮,蔡琰和阿布同時一夾馬腹,四人兩馬就已經奔逃而去。
陳虎陳豹兩人窮追不舍,可畢竟以他們的境界,哪裏追得上狂奔的駿馬?一開始隻相距幾十步,但很快就拉開到了百步之遙。
秦轲在馬背劇烈的翻騰之中轉過頭去,正巧看見高易水最後埋下的殺招将剩下的幾匹馬全部廢掉,心中快意難以言表,大笑起來:“來呀!來追我呀!”
陳虎和陳豹在後面破口大罵,但顯然蔡琰和阿布的禦馬術都十分出色,即便是草木茂密的林間,兩人也能讓馬兒行進穩健快速。
迎着風,阿布在馬上大聲道:“你可沒告訴過我,高先生竟是個精神修行者!”
但他現在可是全明白了,當初商隊遇襲那一次,幫了他的那柄小劍,根本就不是别人,正是高易水的柳葉小劍。
秦轲大笑着道:“你沒問過,又不是我不告訴你!而且我也不知他的修爲怎樣,不過沒想他關鍵時刻還挺靠譜的!”
懷着脫離險境的心情,感受着迎面的風,兩人都在馬上一陣嘻嘻哈哈。
但或許是一時脫離險境,高興得太早,秦轲終究是遺忘了一些東西。
嗡嗡的聲音中,一柄潛藏在陽光之中的透明小劍破空而至。
高易水卻并未放松,一直緊緊地閉着眼睛,手指微微顫抖,柳葉小劍已經從他的手上飛了出去,很快就化作空中的一隻飛鳥,與透明小劍相撞于一處。
高易水這回沒能忍住,“噗”地吐出一口血,坐在馬背上的身體幾乎軟了下去,沉重的頭顱耷拉着癱倒在蔡琰的肩膀,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沒有睜開眼睛,這一刻他的精神力幾乎蓄滿了那像是被撕裂了的胸膛之中。
他大聲喊道:“阿轲!”
秦轲已經停止了笑容,風視之術再度展開,刹那間就捕捉了到了透明小劍的位置,随後菩薩再度出鞘,如一道流光,織造成一片劍幕,剛巧擋住了追上來的透明小劍。
透明小劍力量奇大,不再受到高易水飛劍幹擾的路明現如今已是毫無保留,秦轲回轉着身子,背後緊靠着阿布,卻依然被抵得幾乎握不住手上的菩薩。
他的虎口滲出鮮血,随後一聲悶哼,透明小劍往下一滑,穿透了他的劍幕,如同一支利箭,猛地刺中了秦轲的胸口……
這一劍,卻沒有如意料中的刺穿秦轲的胸膛,刺穿他的心髒,秦轲聽到咯嘣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衣衫裏落了出去,馬兒飛奔,情勢緊急,他來不及多看,趕緊用菩薩的劍鞘一把挑開了那柄透明小劍。
馬兒一聲痛苦嘶鳴,被挑開的小劍稍稍從馬臀之上劃過,頓時傷口處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下一刻,秦轲尚且還在捕捉透明小劍的蹤迹,而阿布瞪大了眼睛,發現自己手上的缰繩竟已經被齊齊割斷。
沒有了缰繩,他也可以繼續用雙腿控馬,但這一擊無疑給了他們另一個危險信号,路明或許不打算再針對騎馬之人,而是驅動着透明小劍開始沖着兩人身下的馬兒而來,現如今幾人逃脫全靠馬的腳程,沒了馬,他們又将陷入到之前的鏖戰之中。
随着秦轲一聲大吼,“阿布,小心!”
阿布當然立刻作出反應,長戟一震,側面磕飛了透明小劍的鋒芒,看着長戟上出現的崩口,一時生出幾分心疼,這把長戟雖說不是什麽神兵利器,與秦轲手上的菩薩更是相差甚遠,卻是高長恭親自給他挑選,又與他在那個雨夜一同并肩作戰,此時“受傷”,他當然不忍。
透明小劍陰魂不散,隻是在空中打了幾個旋,再度向着馬頭沖來。
高易水閉着眼睛,勉力地幫着抵擋了這一下,卻還是難以阻止它在馬脖子上又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
“這樣不行。”秦轲面色凝重,“這麽下去,遲早得被它活活拖死。”
阿布大叫道:“你要是有什麽辦法,就趕緊說——”
馬背上,秦轲雙目一蹙,看着那藏身于太陽光輝之中的透明小劍,道:“我攔住它,你們繼續跑!”
緊接着,他縱身一躍,竟是從馬背上跳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