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串交手之中,可以說他根本沒有留手,卻仍然沒能給四名軍士帶去什麽強有力的殺傷,看來這四人的實力還在他的預估之上。
他都不用轉頭去看,就知道那兩名被自己劈得倒飛出去的兩人已經重新持着長刀向着他的方向走來,雖然他們不可避免地在那一劈之中受了些傷,但不足以讓他們失去戰力。
這是一群棘手的人……而且如果再來一些巡防營普通軍士,場面恐怕會更加棘手。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有限,因而沒有再等下去,長戟微微一抖,直刺而出,迎着兩把長刀,仍然一往無前,雖說小巷子裏并不适合長戟的全力施展,剛剛他的橫掃也是握在中端,而不是末端,但畢竟這是戰場上的兵器,群戰的兵器!
所以他沒等四人合流,而是先一步地奔跑起來,長戟在地上拖出一串水花,直沖那兩名向着他奔襲而來的軍士……
隻一瞬,長戟直刺而出!
高長恭曾說他威猛有餘但變化不足,所以才給他選了一柄長戟作爲兵器,幾番較量之後他的長戟已然狠狠地壓在一柄長刀的刀刃之上,而刀脊則是壓上了那名軍士的胸口。
要沖出這條小巷……
阿布看着圍上來的另外三人,胸中喘息愈發急促,長戟重二十斤,并非能夠久戰的兵器,剛剛一輪揮舞拼殺之中,他耗費的氣力絕對是其他四人的幾倍之多。
他看似打算再近一步,壓住那刀刃讓鋒芒直接切入軍士的血肉之中,然而未曾想他竟猛地收回了長戟,一個縱身從那名軍士頭頂上躍過,長戟倒推一把,将那名軍士掃了出去,剛巧撞擊到迎頭揮刀而上的那三人。
阿布沒有時間回頭去看,拔腿就向着巷子口狂奔而去。
風雨之中的尖嘯再度響起,帶着一股子陰冷死亡的味道,阿布眉頭一挑,雙腿一頓身子一側,同時,一支弩箭剛巧掠過了他的側臉,随後他揮起長戟挑飛另外一根弩箭,繼續一路向前。
但很快,很快,第三、第四根弩箭又到了!
阿布第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痛恨手弩這種東西,那些看似輕巧卻蘊含飽滿力量的弩箭,幾乎像一隻隻跗骨之蛆一般追着他的腳步,讓他無處可逃。
他不是滄海的虎豹騎,沒有穿着能抵禦箭矢的鐵甲,如果他真的不管不顧隻悶頭逃跑,隻怕會在幾個瞬息之後變成一具冰冷的屍身。
他當然不可能讓那些人得逞,于是下一刻。他的手中,長戟仿佛化作了一架風車,閃着清冷的刀光,切開雨幕,随着空中的雷聲滾滾而至,阿布順勢旋轉,長戟帶着巨大的勁力直劈而去,斬在了追過來的一把長刀之上。
緊接着,另一把長刀則順着長戟的木杆從側邊直沖阿布握緊長戟中段的手指,這名軍士已經看出了阿布的神威有一半是在仰仗這沉重的長戟,既然如此,就幹脆逼迫他松手!
但阿布卻猛然地擡起長戟的尾端,自下而上地一挑,直接拍中了那握刀的手臂!
中了!阿布心中振奮,長戟末端雖然沒有鋒芒,但這樣的力量之下,就算是個修行者的手臂也難以承受。
軍士悶哼一聲,長刀落地,捂着手臂向後踉跄幾步,從阿布這邊看過去,那隻被捂住的手臂顯然已經骨折,就算他能用左手握刀,可左手和右手的靈便程度相差甚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算是半個廢人了。
不過阿布知道自己體力消耗很大,也不知後續還能再撐多久。
看着另外兩人查看袍澤傷勢的那一刻,阿布再度轉身,拖着長戟奮力奔逃。
唐國手弩的射程并不如墨家手弩,穩定距離隻能達到一百步,超出這個距離,難以保證殺傷,而他要的,就是跑出這一百步。
剛剛幾名軍士都已經射出了自己手上的弩箭,要臨時再裝弩,總還是要些時間。
借着這個時間差,阿布硬是跟他們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兩名軍士把手弩重新塞回了腰間,對着另外一人微微點了點頭,示意他去照顧那名受傷嚴重的袍澤,然後持着刀,向着阿布窮追而去。
阿布一路拖着長戟而行,面前再無阻礙。
但這隻是他自己的想法。
天空陰沉得猶如夢魇,雨水撲面而來,阿布一路眯着眼睛向前奔跑,幾乎已經要出了巷口,但在這時候,卻有一把無柄小劍迎面而來。
小劍通體皆黑,光芒内斂,在雨中更是難辨形體,陰詭奇絕,當它穿過重重的雨幕,被發現之時,它已經到達了阿布的眼前。
阿布想要舉起長戟抵擋,卻發現沉重的長戟根本來不及做出這樣的反應。
那柄小劍穿過了長戟的木杆,向着他的喉嚨,逼近了過去,冰冷的鋒芒觸及到了他的肌膚,他感覺到一絲痛楚,恐懼終于像是潮水一般彌漫了上來。
我這是……要死了麽?
隻是還沒等他轉過念來,就在他的喉間,卻傳來了一聲金鐵交織的聲音!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直沖他的喉間,竟是硬生生地擊飛了那柄黑色無柄小劍!
之後,明晃晃的匕首和黑色無柄小劍在空中不斷地糾纏,相互碰撞,纏繞又分開,看起來像是一對黑白的小鳥在這大雨之中相互傳情,但其中卻帶着十足的淩冽味道。
而随着匕首不斷攀升,它終于擺脫了無柄小劍的糾纏,宛如鳥雀投林,向着一個方向一閃而逝。
随後,随着一身痛哼,就在房頂上,有一名身穿甲胄的軍士滾落下來,卷起不少瓦片一起随着他墜落房頂。
而黑色無柄小劍也像是被抽幹了力量,無力地飄動着,很快就墜落地面。
阿布卻沒有太多遲疑,不管匕首到底是誰在控制,可這名軍士顯然就是控制這柄小劍的精神修行者,他奔跑着,一聲爆喝,長戟一記直刺,直接穿透了剛剛站起身來的軍士!
鮮血順着長戟的鋒芒緩緩流淌,卻又被大雨很快就沖散,帶着血花的雨水墜落在地面,盛開殘忍又瑰麗的鮮花。
這時候,匕首才終于從空中落下,但與之前那股淩厲勁相比較,現如今這柄光亮的匕首的飛行軌迹顯出幾分頹喪,歪歪扭扭得就像是一個喝醉了酒的醉漢,忽上忽下之間,驟然墜落在阿布的面前。
阿布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匕首,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操縱着它,但至少這樣子看來,那人在經過一輪交鋒之後,也受了一些傷,與匕首之間的聯系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緊密。
精神修行者與精神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雖然許多時候并沒有肉體上的接觸,但傷勢卻很可能會比氣血修行者的肉體傷勢嚴重得多,阿布曾經就見過一個從戰場上回來的軍士,雖然他的身體上沒有任何傷痕,但在受傷之後,卻成了一個後半生隻能坐在輪椅上的廢人,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照料。
而更嚴重一些的,則是直接成爲“活死人”,即使他們還活着,會呼吸,有心跳,卻像是被抽離了魂魄一般,陷入了沉睡,就算是用針紮也不能讓他有半點知覺。
大夫遇見這樣的病人,除了開幾幅養身的補藥之外也沒太多法子,縱然病人親屬能靠着灌米湯這種方式延續他數月的性命,可如果他自己不能恢複,也隻能是節哀順變了。
“不管怎樣,希望你還好。”阿布喃喃道。
之前來唐國途中與山匪争鬥的時候,他就承蒙一位無名的精神修行者相助,也不知這次的是否與之是同一個人,但不論如何,如果不是他幫助自己擋住了那一劍,隻怕現在自己早已經死去,這樣的恩情,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報答。
但他的感慨隻是短短的一瞬,身後傳來腳步聲和怒喝,三名持刀的軍士終于到了,眼見袍澤死在他們面前,他們原本一直平靜的臉上終于也出現了怒意。
三把長刀吞吐着白光,如風卷雪,撕裂雨幕。
阿布手握長戟,力如拔山,随着雙臂一陣,長戟在空中抖出一朵鋒芒之花,叮叮當當與長刀打成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