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秦轲現在并不認爲自己有哪怕一丁點能和虎豹騎相抗衡的能力,這隻是一個誇張的幻想。
但他這幾日背地圖的間歇,每每想到那個潇灑不羁的貴公子,心中都會忍不住生出幾分歉意,似乎還有幾分惋惜。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雖然他一直被家裏管束着,卻也好過秦轲這般,如一朵風中飛絮,或是水中浮萍,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的下場,他哪裏還有什麽精力再去關照别人。
想到這裏,他拒絕蔡燕的心愈發堅定,雖然他知道這樣的突然變卦可能會惹來蔡燕的不滿,但好像也隻能如此應對了。
蔡柱國的宅邸就坐落在定安城城北,那裏有一條繁華與甯靜十分不可思議地并存着的承天門大街,至于爲什麽說繁華,因爲這條街距離唐國王宮最近,更是與宮牆比鄰,并有一處宮門朝着這條大街洞開,此街也因這道宮門而得名。
依照唐國祖制,凡國家盛典、軍隊出征、凱旋、迎接貴賓、宣布大赦、慶祝節日等,都要在此街舉行隆重的儀式。
因此,街道中心實際是一個廣場,寬百步,一整支依仗并列通過,或是十四頭駿馬一字排開,都綽綽有餘。
而此處的宅邸,不少都是唐國國主親自下令賜予臣下的,自然,在唐國定安城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拜将入相雖顯貴,不如承天一處宅。
足以說明承天門大街的一棟宅邸是多麽精貴難得了,隻有對國家立下汗馬功勞的高官重臣,亦或是與李氏關系親密的皇親國戚,才有資格被賜予這裏的一處宅邸。
蔡柱國是恭稱,他的本名叫蔡邕。
在唐國,有柱國、上柱國和大柱國三個勳位,柱國是從二品,上柱國則是正二品,雖然聽着好像距離頂尖的一品大柱國還差了一級,可實際上,國主以下的大柱國勳從來就沒有賜予過任何人,這麽多年,就連整個唐國的朝堂都快要遺忘這個勳位了。
正二品的上柱國唐國倒是有過,但自唐國建立以來也隻賜予過三次,所以蔡邕這個從二品柱國勳,在唐國可以說是傲視群雄,幾乎無人可匹。
而本身蔡邕的職位也是從二品的尚書令左仆射,兼任唐國從二品的鎮國大将軍,更是将他的尊貴身份擡到了頂峰。
李求凰沒有設立尚書令,且現在尚無子嗣,也更談不上太子太師或者太傅,蔡邕若是再往上,要麽是補上那個尚書令的缺,要麽就是去做那爲國主師的太傅!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蔡邕都隻差一步。
秦轲看着那高高的院牆,一時間陷入了沉思,這兩天他在地窖裏看了不少唐國典籍,再加上高易水從旁解讀,已經漸漸了解了一些唐國的訊息,但他之前看書的時候,隻以爲蔡柱國是個大官,但他萬沒想到這個“大”,會大到這般程度。
而蔡燕有這麽一個爹,家教嚴厲也在意料之中了。
不過,自己又應該怎麽進去見他?想到這裏,他越過那兩頭威武雄壯的石獅,登上台階走近了那朱紅大門,伸出手,握住兩隻銅玄武頭咬住的銅環,輕輕地敲了敲門。
大門緩緩地開了一角,一張滿是風霜老人臉透了出來,他咳嗽兩聲,有些奇怪地看着秦轲,道:“這位……”
他打量了一下秦轲身上的棉布衣衫,眼神中閃過幾分不屑,但修養還是讓他平和地接着問道:“這位公子,你找誰?”
秦轲當然能看出老人對自己的不屑,不過秦轲倒是習慣了這種眼神,世上的貴人看待百姓向來如此,就連他們的仆人也是有樣學樣,在稻香村的時候,那些衙門的差役一個個都快把鼻孔沖到天上去了。
所以秦轲對此還算經驗十足,點頭笑道:“我找一下蔡燕。”
“蔡燕?”老人怔了怔,随即搖了搖頭就要關門,“府上沒有這個人。”
“什麽?”秦轲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擋住大門,不讓老人關上,“怎麽會呢?這裏是蔡柱國府邸對吧?”
秦轲身爲修行者,力量本就比常人要大,然而秦轲卻能感覺到那關門的力量也不小,他微微吃了一驚,大概能确定眼前這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實際上也是一位修行者,這樣的權貴之家,果然非同凡響,就連一位老仆人也不簡單。
而老人則是皺眉用力,感覺到秦轲的手如同泰山一般巋然不動,也立刻确定了秦轲的修行者身份。隻是他并沒有露怯,而是冷冷地看着秦轲道:“放手,不要以爲自己有點修爲就可以亂來,這裏是蔡柱國府邸,如果你還要繼續失禮,我會讓人把你送到衙門治罪。”
秦轲看出他的怒意,小心地放開手,輕聲道:“對不起。是我有些急了。”但他還是不死心,“府裏真的沒有蔡燕這個人嗎?他應該是蔡柱國的兒子,他還有有一個哥哥,叫……蔡襄,不然你讓我見見蔡襄?”
老人冷漠道:“蔡襄确實是老爺的長子不錯,但你以爲你是誰?一介布衣,指名道姓就要見當朝的禦史大夫?不要再來了,爲了你自己那條命,最好還是自重一些。”
說完,他用力地合上了大門,高高的朱紅色大門發出了一聲悶響,随後老人已經在門後把門栓給卡上了。
秦轲呆呆地站在原地:“禦史大夫?”
他打聽了蔡邕的官職,卻沒有在意過蔡襄,沒想到那位約莫三十幾歲的男子竟也是個從三品的大官,這蔡柱國府邸,還真是一門雙傑了……或者是,三傑?
他想到蔡燕說的那位從軍的二哥,既然有兩位珠玉在前,這位也不該是位棒槌才是。
然而秦轲無奈地搖頭自語道:“那蔡燕……你又是誰?”
老人說沒有蔡燕這個人,可那天晚上他們分明一同出行……隻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他瘋了,那天晚上其實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但秦轲自認自己正常得很,也沒出現什麽傻子征兆,比如嘿嘿嘿嘿地到處傻笑,或者是拿着木棍去捅地上的狗糞?所以這不太可能。
第二種,自然就是蔡燕騙了他,他根本就不叫蔡燕!
至于他是叫蔡二蔡三還是叫菠菜包菜,那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想到這裏,秦轲有些頭疼:“這是哪門子的事兒?”他在原地打了幾個轉,空曠的街道上偶有行人經過,看他在蔡柱國府邸前亂轉的樣子,都是一臉輕蔑:這小子看起來又窮又酸,還在蔡柱國宅邸門口轉悠來轉悠去,難不成是想走蔡柱國的路子撈個小官做做?
蔡邕身爲尚書令左仆射,尚書令一職空懸,左仆射就等同于半個宰相,若是後門,朝中就沒有比這更金碧輝煌的後門了。
隻不過在所有人看來,秦轲都不過是個自以爲有才的窮酸少年,就連讓蔡邕低下頭看一眼都無可能,他站在這裏,實在顯得不自量力。
秦轲站了一會兒,感覺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苦笑着想這還真是權貴門前耳目多,現在眼看他是見不着蔡燕了,好像除了離去之外,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但他又看了看日頭,發覺現在還沒到正午時分,或許……他應該再等等?
蔡燕,你到底在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