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宛陵看了一眼王玄微,擡眼觀察石陣:“王先生,或許你太過高估晚生了。”
“我高估了嗎?”王玄微反問道,像是在逼問什麽的語氣。
諸葛宛陵倒是笑得出來,不去執着于這個話題,忽而往上看,負手于後,竟然像是閑庭漫步一般,在滿是罡風的石陣之中行走起來。
“先生……”阿布這會兒又不太敢稱呼諸葛宛陵爲老師了,“小心。”
諸葛宛陵微笑搖頭,看了一眼高長恭,道:“放心。”
這座龐大的石陣即使在無聲之中運轉,但身在雲深不知處的道理在這裏同樣可以通用,如果說諸葛宛陵僅僅隻是在石陣之内查看石陣,就可以找出整個石陣變化的規律,自然不太可能。
王玄微同樣也不明白諸葛宛陵到底在看什麽,所以隻能等待。
隻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諸葛宛陵查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搖頭道:“沒有任何憑依,要在這樣一座石陣之中找到他的規律,我自認是做不到的。”
“那你還裝模作樣地看來看去。”秦轲憤怒道,他懷疑自己當時是怎麽把諸葛宛陵當成自己過世師父的?至少自己過世的師父,絕對不會像是諸葛宛陵這般不靠譜,從陵墓開始的巨蟒,再到現在的石陣,這位“荊吳丞相”在他眼裏實在糟糕至極——先不說他計算八門遁甲結果把衆人領進了三兇之門驚門,單單是他在阿布生死受到威脅的時候竟然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态度,他就一肚子氣。
“一定是沒睡醒,腦子懵了。”秦轲惡狠狠地在心裏道,但想到諸葛宛陵的那個姓氏,又不知道怎的,覺得有些事情不僅僅隻是巧合。
王玄微卻看出了端倪,他深深地看着諸葛宛陵,輕聲道:“諸葛先生,可是有什麽事情要讓我做?”
諸葛宛陵搖了搖頭。
王玄微皺眉不解。
諸葛宛陵道:“不僅僅隻是王先生您,我還需要一個能夠遊走于罡風之中,爲我們找到機關關鍵的人。”
王玄微眉頭一挑,望向高長恭,雖然說高長恭确實能夠以單人之力在石陣之中行走,可他依靠的完全是以力破巧,并非什麽特殊的技巧。而諸葛宛陵說的是“遊走”,難道他還有别的意思不成?
說話間,諸葛宛陵眼神溫和,看向秦轲。
秦轲被盯得有些怪怪的,後退一步,望着他道:“幹嘛。就因爲我說你一句,你就要打我?”想了想,他又不怕了,“你又打不過我。”
諸葛宛陵笑了起來:“我當然打不過你。相反,這位小兄弟,我有求于你。”
秦轲被他這笑弄得心裏發毛:“别,我什麽都做不了。”
“你難道不想活着出去了?”諸葛宛陵道,“雖然我諸葛宛陵的面子不大,但若你願意幫我這個忙,我願意爲你作保,讓王先生放你走,至于……你是跟我們去荊吳,還是回哪裏,由你自己決定。”
阿布聽見這話,高興起來,望着秦轲道:“阿轲,先生答應的事情決不食言。隻要聽他的,到時候你肯定就沒事了。”
秦轲卻并沒有阿布那般對諸葛宛陵盲目信任:“你到底要我做什麽?不會是什麽要命的事兒吧。”
諸葛宛陵道:“不會特别危險,但……”
“但還是很有可能出事是不是?”秦轲打斷他,抱頭愁眉苦臉地道,“今天晚上出的事還少嗎?每件事情好像都脫離了原有的軌道,我可不想拿自己的命爲你們賭一把。”
“阿轲。”阿布張口欲言,卻被秦轲斜眼瞪得把話咽了回去。
諸葛宛陵眼神平和,道:“不是爲我們的命賭一把。而是爲了所有人的命賭一把,這個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你自己。”
秦轲默然不語。
諸葛宛陵輕聲道:“石陣若不能破,你也隻能跟我們一起葬身與此。你不想死,對吧?”
諸葛宛陵說的他當然清楚。但隻是當他真切說出來的時候,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壓斷了秦轲心裏那根弦。他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他害怕餓肚子,害怕走遠路,害怕戰鬥,害怕受傷害,害怕巨蟒,害怕罡風……但終究,他最害怕的是自己就此簡單的死去。
少時的那一雙黑得像是珍珠一般的眸子似乎又睜開了,她抱着自己,哼着不知民的兒歌,即使深處荒野,而且他很餓,但他仍然很安心。
她說:“要活下去。就算很難,但也要活下去。”
秦轲看不清那張臉,因爲她已經死去很久了,她是自己的母親,現在她跟着自己的父親,在天上正過着沒有傷痛沒有戰亂沒有饑餓的日子。
有些時候,是不得不拼一把的吧?
秦轲咬了咬嘴唇,問道:“要我做什麽?”
不知怎的,諸葛宛陵伸手摸了摸秦轲的頭,就像是一個長輩,在給後輩一個溫情的鼓勵。
秦轲不喜歡被摸頭,因爲這是他師父生前最喜歡做的事情。但不知道怎地,他此時卻沒有推開諸葛宛陵的想法。
“我需要你暫時把罡風控制住。做得到嗎?”諸葛宛陵問。
秦轲一愣,伸手打落諸葛宛陵的手,瞪大眼睛怒氣沖沖地道:“你沒搞錯吧?讓我去把罡風控制住?罡風又不是我季叔家的那條賴皮狗,給跟骨頭就搖尾巴。讓我去控制罡風,不是讓我去死吧?”
王玄微站在身旁,原本他聽諸葛宛陵求助于這個除了那點隐匿手段之外似乎一無是處的少年,本來有些古怪。而現在他竟然要求秦轲去控制住罡風,難道是得了失心瘋不成?
“讓他控制罡風?”王玄微冷聲道,“諸葛先生,你這話說得也過頭了吧?”
一旁仍然與罡風較勁的高長恭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諸葛先生,喝酒倒是一喝就過,但說話從來不說過。”
諸葛宛陵笑了笑,對于高長恭揭露他那點糗事并不在意,道:“你是不能,還是不願?”
“不能。”秦轲斬釘截鐵地道,“我可沒那麽厲害。”
諸葛宛陵還是笑,但說出來的話卻讓秦轲心中一跳:“就算用上你的‘巽風之術’也不能?”
“你怎麽知道的?”秦轲有些慌亂。
“如果不是‘巽風之術’,想來你的手臂已經被剛剛那道罡風切斷了吧。”諸葛宛陵望着他。
秦轲一驚,突然擡起手,望着自己的手臂那到破口,盡管他已經十分小心,但沒有想到諸葛宛陵竟然注意得如此細緻。
而一旁的王玄微臉上陰晴不定,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麽,丁墨和阿布并未聽說過巽風之術,自然是一臉茫然。
“你怎麽能肯定?”秦轲試探着道。
諸葛宛陵笑得高深莫測:“你是修行體魄的武士,本該與道家的術法有一條隔閡。這世上除了巽風之術之外,隻怕還沒有第二種辦法讓你能夠同時精通兩者。”
秦轲弱弱地道:“算你厲害。可我還是做不到,我沒那麽厲害,師父死之前說過我的巽風之術隻不過是半桶水,遇到事情也用不上。”
諸葛宛陵溫和地道:“并不需要很久,你隻需要暫時控制罡風,而後,我會請王先生把玄微子放出去。縱然石陣運轉變化,但隻需要抓住他變化的一個間隙,就可以找到生門,從這石陣之中走出去。”
諸葛宛陵擡頭,望向王玄微:“王先生。以你的能力,做得到吧?”
王玄微點了點頭,但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秦轲的身上。他有些出神,巽風之術,本是他們墨家保存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少年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