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們的咆哮聲在這裏也能非常清楚地聽到,仿佛他們的呼吸聲也能在這裏聽到。
将槍口指向窗戶的一側,蘇德爾将觇孔套到了正在翻過牆體廢墟的混沌指揮者腦袋上,這個穿着土黃色的小個子有着極爲醜陋的外表,它們的成分五花八門,有學舌鳥的,有色孽的,還有納垢的,甚至還有一些家夥舉着不知名的邪神旗幟。
唯一沒見過的是恐虐,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扣動扳機,蘇德爾快速拉栓,這支馬林閣下給他的短管林式步槍有着十五發的一體式彈匣,使用五發橋夾裝彈,隻可惜目前裏面隻裝了七發子彈……不對,隻有六發了,剛剛有一發鑽進了那個臉上留着小胡子的混沌指揮官的腦袋裏。
蘇德爾爲了今天,特意磨平了每一發彈頭,還在上面刻上了十字紋路,據說馬林閣下說過,在面對人類時這是非常不人道的行爲,但是蘇德爾現在眼前的隻有混沌。
它們也許曾經是人,但是如今這些滿身畸變的異種,已經絕對不能被稱爲人類了。
它們是邪神的走狗,混沌的爪牙,是死不足惜的混蛋。
将另一個指揮官的腦袋套入觇孔,蘇德爾看着他癫狂的笑容,帶着絕對的厭惡扣動扳機。
馬林閣下,我們神射手的信仰,我将獵物獻于您。
拉動槍栓,蘇德爾沒有空看着那個目标摔倒的模樣,他拉動槍栓,抛出彈殼,然後擡高步槍,将那架被繳獲的機炮納入觇孔——這種雙輪機炮是一種可以高平兩用的機炮,一周之前一個貴族的戰團在前線損失了,一開始所有人都以爲那個團全完了。
但是事實告訴所有人,總會有點什麽東西留待後世,隻不過這一次留下來的機炮備用炮彈比較多。
因爲有好幾個混沌正推着機炮炮彈跟着它們的同伴一起出現。
放下步槍,蘇德爾抄起一邊牆上的榴彈發射器——這種東西也是馬林閣下給他們的,是用來的夜裏從遠處偷襲混沌軍火倉庫時使用的。
您是我們的道标,我們的指針。
拉起瞄具,對比了距離,站在破牆前,将尾部對準破損處——隻有這樣才不會在發射它時把自己也烤熟。
這種40厘米的菱形裝藥榴彈帶着蘇德爾對于運輸隊長的失望從窗口鑽出,在這一地段的所有生物地注視下直接命中了坡頂上的彈藥盒,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将附近的混沌一掃而空。
丢掉這種一次性發射具的無用部分,蘇德爾左手拿起步槍,右手拔出腰間的轉輪槍,對着從窗外飛入的混沌後腦扣動扳機。
我們崇敬您,願您能助我一臂之力。
跳過建築之間特意挖出來的洞,蘇德爾來到窗邊,放下自己的步槍,小心地抽掉窗邊戰死的别的單位的神射手手裏的步槍——對面的子彈從瞄準鏡鑽入,于是蘇德爾一把抓住這具‘屍體’的頭發,将它的腦袋往後扯的同時,滲銀的祝福匕首從它的後心捅入,這具屍鬼尖嘯了一聲,被打斷了轉換儀式的它又死了一次。
納垢的信徒,這個可憐的戰友被污染了,他的靈魂被束縛在了他的軀殼之中,蘇德爾的所作所爲不是在亵渎他的屍體,而是在爲了他的靈魂打通一個可以回歸瑪娜之河的通道。
願您守護死者的靈魂,就像您守護我們的靈魂一般。
将死去的屍體重新推回之前的瞄準位,蘇德爾看了一眼天空——太陽已經到達天頂,不會有鏡子能夠在房間裏制造反光,所以蘇德爾拿出了一面帶着寶石柄的小鏡子。
這是可愛的貴族小姐送給他的,貴族們送家眷離開這座港口的時候,有一位可愛的小姐将這個鏡子交給了他,那位小姐是貴族中少數令蘇德爾無法讨厭的存在。
不是說她是女的,而是她和他們這些男人一樣,在戰場上直面混沌。
她在神射手組裏服役了兩個月,打死了四十七個混沌,對比起她的那些貪生怕死的同類,這姑娘的強大肉眼可見。
“這是我的梳妝鏡,留給你的話,你會将它變成殺死混沌的武器,對吧。”
是啊,這是我的武器。
死者被發現的時候,身體向左傾斜,子彈打穿了瞄準鏡,從他的右眼鑽入,然後以接近水平……不,應該是從下往上打的微小角度鑽出了腦袋。
子彈飛過房間,最後在高度差不多的位置鑽進了牆體。
順着子彈有可能的射入角度,蘇德爾看到了客人有可能藏身的位置。
那是一處損壞的攻城塔,塔體大體完好,隻不過因爲過了一遍火,所以看起來并不怎麽起眼。
正這麽想着,蘇德爾看到了槍口焰。
蘇德爾拿起了他的步槍,首先是調整瞄準鏡的刻度,然後是計算夏天北方的風向與風速,這都難不倒蘇德爾。
調整完畢,拿出鏡子,貼在牆邊,蘇德爾再一次觀察到了槍口焰——很顯然,那個射手并沒有注意到自己。
收起手裏的鏡子,蘇德爾蹲下槍,先是用自己的槍替換了放在窗框上的槍,然後貼着屍體,慢慢将他推開。
逝者倒在了地上,帶起些許灰塵與響聲。
·閣下,請聽我箴言祈禱,我是您的信徒,我是您的利劍,我是您的信使。
瞄準鏡裏,一個光頭的混沌正在操作着他的步槍,它趴在了攻城塔的中央平台上,雖然太遠而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是蘇德爾還是看到了他身上破損軍裝的确屬于神射手部隊的肩章。
是在那片林地裏失蹤的同伴。
看着他頭上的傷口,蘇德爾在無聲的歎息……原諒我,老夥計,我沒能将你帶回來。
拉動槍栓,抛出一發備彈,然後将槍栓推回。
·閣下,請助我一臂之力,助我戮強敵,爲我賜解脫……蘇德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瞄準鏡裏,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麽,這個混沌将槍口轉了過來。
它的槍口移過了,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樣,這個混沌将槍口指了過來。
蘇德爾扣下了扳機。
子彈在飛過了五百七十一米的距離之後鑽進了瞄準鏡裏,打破了兩層玻璃隔閡,最終鑽進了這個混沌的眼窩中。
半坐半躺着的混沌失去了身體機能,他向一側摔倒的同時,蘇德爾拉動槍栓。
他看到了那張臉……那張被刀子割得支離破碎的臉……他不是主動堕落的,而是在苦刑的折磨下活活被逼瘋的。
對不起,老夥計……對不起,我沒有帶你回家,如果你的靈魂得以有淨化的一天,請盡情唾棄我吧。
我沒有辦到與你們做好的約定,這是我的錯。
蘇德爾将打開了槍栓的步槍放到牆上靠住,拿起戰死者的步槍,從中掏出了兩發子彈。
将它們連同之前抛出來的子彈一起完成裝彈。
蘇德爾繞到了窗戶的另一側,從這裏可以看到混沌的步兵已經沖進了前方的防線,雖然從身高上來說己方還有優勢,但是混沌種的力量卻強于己方,雙方在一線幾乎是在用性命做交換。
但是混沌根本就不懼怕這樣的交換。
蘇德爾舉起槍,将瞄準鏡推到一旁,重新開始使用觇孔的他将一個混沌指揮官選成了新的犧牲品。
·我的閣下,我心存死志,我願與這國度共存亡,隻求我能多活幾天,多殺一些混沌。
擊斃了混沌指揮官,蘇德爾拉動槍栓,彈殼随之在空中飛舞,棄它而去的主人将機槍推回它的工作位置,新的子彈被推入彈膛,而在蘇德爾的眼裏,一個舉着戰旗的術士出現在了他的眼裏,這一次,在呼吸的間隙,蘇德爾扣下扳機。
子彈打在了它的額頭上不得寸進,從脖子上的細鏈上下唯一的子彈,将它裝入,拉動槍栓,神聖的銘紋子彈在這一刻被推入槍膛。
對着那個還在确認子彈是從何而來的混沌術士扣動扳機,蘇德爾的搶先一步獲得了回報,這一發子彈破開了它的顱骨,在将它的上半顆腦袋變成回過去的同時,一部分混沌尖叫了起來,它們開始向着蘇德爾的方向射擊,并很快的注意到了二樓的窗戶。
蘇德爾選擇了更換位置。
跳過身後的洞,蘇德爾發現了正在地闆上扭打着的步兵團戰友與混沌。
雖然沒有上刺刀,但是蘇德爾還是倒轉槍口,用槍托重擊混沌的後腦,敲到第三下的時候,這個混沌不再有動靜。
從戰友身上踢開混沌的屍體,蘇德爾舉着槍,他的戰友顫抖着伸手捂着他的臉——那裏有一個被撕咬破壞的傷口,黑色的污血正他的臉上流淌。
“開槍,兄弟!”這個蘇德爾的同齡人看着他手上的污血,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蘇德爾點了點頭:“願您在瑪娜之河的盡頭得幸。”
同齡人眨上了雙眼,開始等待着最終一刻的降臨。
蘇德爾漸漸扣住了扳機,看着地上的同齡人的呼吸漸急,蘇德爾最終閉上了眼然後扣動了扳機。
沒有子彈撞擊地面時的奇怪聲音?
在疑惑中,蘇德爾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到了世界樹嫩枝的觸須卷曲住的彈頭,再然後是那個摟着傷員,正在給他喝藥劑的閣下。
“閣下!您回來了!”無論是蘇德爾還是這個士兵,臉上都流滿了極爲激動的表情。
“是的,我回來了。”說完,将這個完全修複了傷勢的士兵松開,讓他拍在了地上,馬林閣下站起來,看着蘇德爾,他用力拍了拍蘇德爾的肩膀。
“你表弟呢,該不會把他自己笨死了吧。”
“那裏,他隻是受傷了。”蘇德爾說到裏,指着窗外:“閣下,外面到處都是敵人,您要幫助我們。”
“……你們最好去看看他們是不是在還在戰鬥吧。”馬林的微笑,讓蘇德爾和這個士兵自己去窗邊看。
于是蘇德爾與這個士兵一起來到窗邊,出于好奇心,蘇德爾和這個傷員靠在牆邊,想要知道這個要命的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麽的模樣。
然後他們看到了混沌正在撤退,而在遠方,有一支巨大的軍隊正在緩緩靠近。
“那是什麽。”年輕人看向蘇德爾。
蘇德爾搖了搖頭,表示了一定意義上的愛莫能助。
“那是我的一個朋友的軍團,雖然是恐虐的軍團。”馬林走到了窗前這麽說道。
然後在兩個年輕人的驚恐注視下,那支軍隊舉着的戰旗們能夠被觀測到了,于是無論是蘇德爾還是年輕人,都看到了那些以血色鐵拳與金色齒輪還有各種混沌顱骨作爲裝飾的戰旗。
“齒輪,是矮人嗎?”年輕人似乎有些認出了這東西的含義。
馬林點了點頭:“是異域的矮人,他是恐虐的一個大魔,特别喜歡與混沌開戰。”
說到這裏,馬林扭頭,他看着蘇德爾笑了起來:“我不需要你的信仰,以後不要向我乞求,但是你們想要的那些我會無償的幫助你們。”
“随便什麽都可以嗎!”年輕人瞪大了眼睛。
“是的,随便什麽都可以,不過在吊死貴族之前,我需要先審判他們。”說到這裏,馬林閣下轉身走向樓下。
“閣下,您要去哪兒。”
“我要帶着你們去面對那些混沌,去向他們讨回血債。”說完,站在台階前的馬林閣下微笑着看着他們:“怎麽樣,你們願意爲我執旗嗎。”
“爲您執旗是我的榮耀!”年輕人飛快地跑向馬林,而慢了一步的蘇德爾也不以爲意。
他隻是走到了馬林面前,以最爲謙卑的語言說出了他的痛苦:“閣下,我帶着大家離開了哥本哈根,但是沒能帶着大家回到這裏,我有罪。”
“如果你這算是有罪,那麽參謀部的家夥們隻怕會死無全屍吧。”說到這裏,馬林閣下轉身走向樓下:“蘇德爾上尉,跟上我,記住,别讓我們的戰旗蒙塵。”
“是的閣下!”蘇德爾帶着喜悅與激動,他來到樓下,從一個死去的戰旗衛士手裏拿過裝着戰旗的圓筒,将它解開,然後舉起了這面北方軍的戰旗。
馬林閣下回來的消息如浪潮一樣席卷整座城市,越來越多的士兵團結到了這裏,無論他們是老兵還是新兵。
“真的是閣下,我真是太高興了。”聞訊而來的卡門看着前方的馬林閣下喜極而泣。
“能夠跟随閣下而戰,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太榮耀了,如今我們算是重拾榮耀了吧。”哈爾桑的腦袋上還包着繃帶,但是他已經爲他的步槍裝上了刺刀。
但是還有人試圖将士兵們趕回他們的防線,幾個年輕的貴族正在到處奔走,其中一個人竟然跑到了馬林閣下面前,斥責着閣下。
“你有罪嗎?”閣下這麽問他,用一種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的問題。
這個年輕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地撓了撓腦袋:“你才有罪呢!”
所有人都在笑,在笑這個年輕人的不自量力。
直到一個中年貴族越衆而出,他直接跪到了馬林閣下面前,一邊掙紮,一邊顫抖,一邊雙手做出一個托舉的動作:“我有罪,閣下。”
“自盡吧,伯爵先生,向着所有因你而死的士兵忏悔吧。”馬林閣下這麽說道。
然後在蘇德爾的眼裏,這個伯爵接住馬林閣下從一旁的士兵腰間拿過來的轉輪槍,他将槍管塞進了嘴,然後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