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馬林送走了安托萬與埃裏克兩位先生,年輕的冠軍先生也早就已經回他的營房,隻有陛下與康斯坦丁元帥依然在場,看着他們欲言又止的模樣,馬林微笑着示意矮人精金帶着衛兵們離開,然後坐到了他們面前。
王後來到了曼海姆陛下的身後,她微笑着看向馬林。
露露走了過來,作爲此地的女主人,她同樣跟随在馬林身後。
這是女主人們的資格,而克洛絲躺到了瑪娜編織成的椅子上,這是一位剛剛成爲母親的半步傳奇應該有的體面。
換而言之,能夠在這種場合坐下來,就已經代表了她的身份必然高貴。
“馬林閣下看起來已經知道我們想說什麽了。”曼海姆陛下微笑着說道。
“是的,從我今天請你來,到你非常爽快地答應我開始,我就知道今天有所不同了。”馬林靠到了椅背上,靈能操作着酒與杯,爲陛下與元帥倒上了淺淺一杯酒。
等到兩人舉杯,馬林也舉杯:“我可以讓出指揮權,甚至可以不出現在軍隊中。”
“你可以不用離開軍隊的,你可以幫助年輕人……”王後微笑着說道。
婦人之見,馬林笑了笑,不想做什麽解釋,不過康斯坦丁元帥倒是做了說明:“王後,馬林閣下如果不離開,軍隊裏的所有人都會架空太子殿下的。”
“你們說的應該是丹尼爾·華萊士吧。”馬林翹起了腿:“這件事情,我知道,索倫有靈能,但他天生體弱,并沒有資格進入調制室,也就是你們說的紫室,但是丹尼爾有資格,他也做了手術,所謂生于紫室,說的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吧。”
“是的,閣下您似乎什麽都知道。”陛下看着馬林,面露遺憾:“真的很抱歉,但是貴族們的抱怨聲太大了,他們都在說,您正在變成軍隊真正的主人,所以我不得不認同他們做出來的選擇。”
“我知道,我也理解,沒事,明天早上,我會帶着丹尼爾上台,告訴士兵們我的決定。”馬林微笑着回答道,同時還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您的決定?”曼海姆陛下有些無法理解的問道。
“是的,我的決定,我會跟士兵們說,是我讓丹尼爾成爲他們的指揮官,而不是别的任何人,要不然我不敢保證你們的安全。”馬林說到這裏笑了笑,他伸出手,安慰了一下欲言又止的露露。
“那麽貴族們就會說他們所說的一切就是真的了。”王後又一次插嘴。
馬林笑了笑:“王後,你知道嗎,如果我願意,明天早上你們所有人都會被挂到路燈上,隻要我的一個念頭,教會與這數以十萬計的軍隊就都是我的力量,我會一個一個審判你們,給你們按上一個又一個罪名,無論這罪名是真的還是假的,權力,力量,還有數以十萬支槍會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罪名全都是真的,如假包換。”說到這裏,馬林歎了一口氣:“但我殺了你們有什麽意義呢,我需要的是你們活着并對抗混沌,而不是被我一個個挂上路燈,你明白了嗎,王後。”
說完,不再理會這個瘋女人,馬林看向康斯坦丁元帥:“我會安慰好士兵們的情緒,考慮到我必須離開,所以我決定會我要和泰南人一起去東部人類世界訪問做爲借口,我會盡快離開西部人類世界,隻有這樣,才能夠最大限度地減少士兵們的怨氣。”
“您這麽做,需要我們付出什麽。”康斯坦丁元帥問道。
“我不需要什麽金銀财寶,但是請記住,我将士兵們訓練成現在這個樣子是爲了讓他們上陣殺敵的,而不是爲了讓這些年輕人因爲愚蠢無能的将軍而死在戰場上,如果丹尼爾和他的軍官團無能,那我就會回來,我會一個一個槍斃這些廢物,然後帶着這些年輕人面對一切絕望和一切敵人。”
馬林說到一切敵人時,桌上的杯子同時出現了裂痕。
“您這是……威脅嗎?”這一次不用王後了,曼海姆陛下自己站了出來。
馬林起身,将酒杯放到了桌上:“你可以這麽認爲,陛下,從明天開始,我的軍團将會從海路撤退,我可以讓我訓練出來的屬于你們的年輕人被你們送上戰場,但是我的人,你們别想着讓他們去送死。”
“他們也是北方的年輕人。”王後這麽說道,有些不鹹不淡。
“他們是被你們賣給我的年輕人,他們的家在卡特堡,而我作爲卡特堡的主人,有必要帶他們回家,這件事情你們就别跟我争了。”馬林微笑着搖了搖頭。
“如果我們與您争的話呢。”這時,一位王室的總管有些僭越地問道。
“誰争誰死。”馬林說完轉身走向出口,露露扭頭,看着那個總管,後者滿臉掙紮的走向牆上的武器架。
“不!閣下!您不能殺他!”王後的聲音在馬林身後響起。
馬林沒有理會她,伸出手拖着瑪娜張出來的握把,推着克洛絲離開:“也許是我剛剛展現的軟弱讓你們覺得我是一個太過好說話的人,以至于連凡人都忘了他面對的是誰,我在北方港口陣斬冠軍的時候,你們在哪兒。”
“馬林,那是爲王室服務了七十年的老人啊。”這時,露露開了口。
馬林扭頭,已經将短劍架到了脖子上的總管停下了動作。
“七十年,你多大了。”
“一百零七歲,我是人類與精靈的混血兒。”重獲新生的總管連忙回答道。
“一把年紀了,有些不應該你出頭的事情也輪不着你來出頭,這一次死罪可免,但是把舌頭割了,你可以去找人再生,我不介意。”說完,馬林轉身推着克洛絲離開了餐廳。
………………
看着馬林帶着他的女眷離開,康斯坦丁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陛下,您的總管也應該換人了。”
“我也覺得,親愛的,給他發一筆錢,讓他回鄉養老吧。”曼海姆陛下的專線有些冰冷。
等到那個總管被帶走,康斯坦丁起身:“陛下,我還是那句話,我們不應該趕走馬林閣下,這是他訓練出來的軍隊,士兵們站在他的旗幟下會迸發出足以被稱之爲奇迹的力量,而丹尼爾……他的家族一定是瘋了。”
“反正不是我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讓索倫跟着馬林閣下去泰南,但這一次總是我的過錯……真是令人難受啊。”曼海姆說到這裏站起身:“不過無論如何,我已經盡到了我能做的一切,馬林閣下留下的軍隊,如果丹尼爾與他的軍官團都能輸,那麽隻能說華萊士家族的孩子本就沒有資本成爲國王,諸位公爵可以再挑一個倒黴蛋了……如果那個時候這個國度還在的話。”
陛下笑着走了,他的王後也在沉默中離開,隻留下康斯坦丁,他一個人在餐廳裏,隻到餐廳的廚師們開始收拾起滿桌的殘餘。
這位元帥沉默着起身,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元帥節杖,最終将它丢進了垃圾筒。
這個國度,貴族不像是貴族,王室不像是王室,爲了權力,這些瘋子與精神病總有一天會害死所有人。
他走出了餐廳,站在下着雪的夜空下,從口袋裏掏出煙盒的老元帥爲他自己點了一支煙,他聽到士兵們提到了剛剛離開的馬林,聽到他們信心滿滿地說是要明天與馬林閣下一起去南方和混沌分出一個生死。
康斯坦丁不知道要怎麽說,難道要告訴士兵們,你們的馬林元帥不會陪着你們去南方了,因爲貴族們不相信他。
“元帥,您怎麽了。”矮人精金這個時候走了過來,他看着康斯坦丁,雖然是一個大老粗,但是這個矮人還是發現了什麽。
康斯坦丁搖了搖頭:“出來天冷,有些凍着了。”說完,他将手裏的煙盒遞給了這個矮人:“煙不多,你留着抽吧。”
在這個矮人見煙眼開的快樂下,蒙混過關的康斯坦丁一路走出了軍營。
陛下與王後的馬車還能看到背影,而一個侏儒走了過來:“元帥閣下,馬林閣下在那兒等你。”
康斯坦丁看向了侏儒所指的方向,這才在陰影中看到了馬林與他的兩位女眷。
康斯坦丁不想過去,因爲今天他感覺自己像是背叛了馬林與士兵們,但是在馬林微笑的注視下,最終康斯坦丁還是認了命,他來到了這個年輕人面前:“馬林,對不起。”
“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痛苦,你是元帥,你雖然也是貴族,但是你最忠誠的不是你的身份,也不是你的陛下,而是你身上的這一身軍裝,我沒有說錯吧。”
馬林的這一句話讓康斯坦丁差一點哭出來。
對,沒有錯,馬林閣下沒有說錯什麽,在康斯坦丁看來,他背叛了他身上的軍裝。
“好了,康斯坦丁,我知道這件事情不怪你,你别往心裏去,我也知道我将這些年輕人訓練的太好了。”馬林說到這裏,他轉身看向他身後的這座軍營:“我以爲我會帶着他們上戰場,我不可能保全他們所有人,戰場就一定會死人,但我總是在想,如果我能夠讓這些年輕人少死上一些,這個世界是不是就會更好一些……我以爲我了解人性,但是說到底,我還是不了解貴族,不了解他們對于權力的欲望與渴求。”
“閣下……”康斯坦丁沉默,他第一次理解了那些北方主義不止抨擊的所謂貴族,是啊,就像是馬林閣下說的那樣,貴族要求的是統治,而不是這國度中的衆生。
想到這裏,康斯坦丁看向馬林,因爲他聽說馬林是對大毀滅之前了解最深刻的人:“馬林閣下,您說,大毀滅之前的文明,真的就像是傳說裏講述的那樣美好嗎。”
“每個人眼中的美好都是完全不同的,我隻能說那對于我來說就是最爲美好的時代,康斯坦丁元帥,我覺得你不應該去猜想過去的美好,而是應該想想你們的未來會變成什麽樣,每一個人的未來會變成何等瑰麗的模樣,隻有這樣,我們的文明才能夠浴火重生。”說到這裏,馬林閣下看向了康斯坦丁,這在一刻,他看到這個年輕人眼中的閃爍。
“是的,閣下,您說的對。”康斯坦丁低頭。
“再見,康斯坦丁元帥,您明天就不要來了,等到事不可違的時候,請您一定要站出來穩定軍心,告訴他們,等我回來。”馬林走到了康斯坦丁面前伸出了手。
“您……您要遠行東部人類世界,真的能夠趕回來嗎。”康斯坦丁也伸出了手,老者與年輕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到時候請你告訴我的士兵們,我将如閃電一般歸來,告訴他們,用我教他們的辦法對抗混沌,等我回來,好嗎。”
“沒問題,閣下,到時候如果事不可違,我會帶着士兵們站在戰壕之中,我們會等着你,直到你回來,或是我們被混沌所淹沒。”康斯坦丁說完伸出手擁抱了馬林,阻止了他的勸慰:“閣下,我是士兵們的元帥,是我帶着他們進入了絕境,我有必要與他們一起同生共死。”
“……好,記住,等我回來。”馬林閣下說完,一個傳送通道自他身後開啓。
“我們會的,閣下,這隻是我們所能夠想像的最壞的結局,也許運氣好一些的話,您就能夠看到我們高舉勝利的旗幟了。”康斯坦丁笑了起來,他與馬林擊掌,然後目送他與兩位可愛的夫人離開。
等到通道湮滅,康斯坦丁漸漸收起了他的笑容。
馬林閣下并不看到丹尼爾王太子與他的軍官團,這些校官出自軍校,雖然身出名門,但是他們根本沒有上過戰場,根本不知道混沌有多麽可怕,他們隻會被戰報中的戰死者人員所欺騙——那怕丹尼爾能夠真正了解這一切,這個華萊士家族的年輕人最終也會被他的軍官團所裹挾。
那些年輕的軍官會天真的認爲混沌不過如此,直到士兵們用犧牲讓他們徹底明白過來。
但那樣一來,爲什麽要讓士兵們流血呢,隻不過因爲軍官們是貴族子嗣嗎?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