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林感覺自己像是走在一個光怪陸離的走廊裏,以時光爲壁,從開始的原始世界,到後來的鑽木取火,然後時間就像是在馬林面前走馬燈一樣的翻轉着。
馬林停下了腳步,看到了一位老人正将冠渡給一個中年人,台下的人們在歡呼。
似乎是太久遠的曆史,馬林有些無法辨清這一切,隻能繼續前進。
走了一段距離,不知道爲什麽,馬林停下了腳步,這一次他看到了正在建造的金字塔,看到了拖着石塊的奴隸。
走他們面前走過,走了不知道多久,馬林再一次停下了腳步。
還是一個高台,有人在上面,不知道在說什麽,台下的将士們聆聽着,默劇一般的畫面。
從皮甲的樣式和人種來看,應該是漢周之前的時代?
那之前也是嗎?
帶着這樣的疑惑,馬林走走停停,看到了見到了點燃了的烽火男男女女,也看到了孔府中剛剛出生的孩子,見到了穿着希臘式袍的老人舉着透鏡,看到了坐在樹下的中年人感悟人生。
也看到了狼與男孩建立的城市,看到了正在澆鑄中的銅人,看到了至死也不肯過江的霸王,也看到了穿着紅袍的男人們站在一起面對絕境。
馬林目擊到爆發的火山與城市,目送奸雄的子嗣被另一位奸雄的後代趕下王座,還有那海峽口的大城市與塔樓上的鷹旗。
曆史在這一刻,像是風景一般,一幀幀一頁頁的出現在馬林的眼前。
在接下來的時光裏,馬林看到的是毀滅的浪潮,人類的文明像是一曲圓舞永不停歇。
但是文明的閃光依舊,總有人在最灰暗的時刻舉起前行的旗幟。
“忘記曆史就是忘記過去的一切苦難,但不抛下曆史,就無法走向未來。”
還記得,曆史課的老師如此評價過去。
馬林總是對此嗤之以鼻。
如果說忘記曆史就是無法走向未來,那麽抛下曆史,就能夠真的可以迎向幸福嗎?
可能嗎?
不可能的。
看着眼前正在燃燒中的城市,正在天空中的轟炸機與它們上面令人作嘔的膏藥旗,馬林臉上露出了冷漠的笑容。
而在馬林的眼前,曆史繼續前進,世界越來越接近他所知道的那一段刹那。
看啊,馬林,在東方,兇手的後代将自己包裝成了受害者;而在西方,受害者搖身一變成了加害者,人類的曆史終究隻不過是一部純黑色的幽默劇,每一個人都在被他們的座位所操縱,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并不隻是小說故事裏的冰冷事實。
當新世紀的第二十個年頭出現,馬林在沉默中看着這一切,他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看啊,這就是爲什麽我想要守護這個世界,因爲我也想成爲這樣的勇者。
命運似乎在這一年有了拐點,馬林看着彼此腳下的這顆行星正在變好,在那之後,馬林一直在前行,看着這顆行星上的原住民開始擺脫來自重力的束縛,環繞赤道的星環正在被一段一段的鑄造并連接起來,在月球與火星上的基地也在建立,人類從來沒有像這個時代一樣,以最爲努力的姿态向着太空前進。
但馬林已經見過了未來的毀模樣,因此當神殿被建立在調整并環繞于月球的小行星上,當混沌的低語被當成啓示,當納垢疫病淩虐下的不死被當成永生,當色孽誘惑下的追求被做爲超前的消費觀念,當奸奇蠱惑下的知識有了毀滅的影子,這個世界愈發混沌并無藥可救,恐虐在微笑并等待着,等待着當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他想要的戰争還有毀滅會應有盡有。
馬林歎息着,然後睜開了眼睛。
孩子們不見了,眼前的天花闆也變了一個模樣。
随着馬林的起身,
原本黑暗的房間有了光亮,牆上的鋼制百葉窗正在打開,來自AI的問候響起。
“早上好,珮魯小姐,休假的第一天,您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啊。”
馬林微笑着站到了窗前,看着眼前的巨大城市,充滿了金屬的未來感,樓下的街道因爲高度的原因而顯得非常渺小,而熙熙攘攘的人在其間川流不息,更有浮空的飛車在遠處飛過,巨大的廣告牌上有着可愛的雪豹少女在說着令馬林喜悅的内容。
新紀元,2023年還有三天就要結束了,卡特堡的市民們,今年的新春祭我們邀請到了我們的友好城市新杭區的武僧樂團參與,樂團會演奏多首經典音樂,喜歡宗教風格音樂的市民們一定不要忘記在節後購買現場錄制的超夢現場版。
從時間上來看是馬爾斯年少的時代,隻不過馬林還是無法估計具體的時代。
穿上機械臂遞過來的衣物時,馬林注意到了褲子上并沒有讓尾巴通過的孔洞。
于是轉身,看向鏡子的馬林看到了一個年幼的孩子。
嗯,不是自家獸人姑娘的孩子啊,那會是誰呢?
馬林翻了翻自己長發下的耳朵,圓的;來到鏡子前,翻開了眼皮,是深邃的黑色瞳孔;又不甘心地張了嘴,是整齊的人類牙齒。
最終,馬林托了托胸口。
……和娜娜奇一樣呢,胸口盡力了。
帶着這樣的遺憾,馬林注意到了一旁桌上的相框架裏的照片,上面有一個大家族的合照,坐在中間的是一位老夫人,她身邊的位置空着,而在她的身後,站滿了成年人,這些成年人與站在他們身後高處的更多成年人組成了這個家族的中堅力量,而在她的腳下,坐滿了幼崽們。
照片上有一行小字。
2015年,拍攝于哥本哈根。
哥本哈根?露露?
馬林感覺自己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祖先了,因爲他見證了他的那麽多的未來的後代出現在他的面前,想到這裏,馬林第一時間重新看向鏡子,看着其中的少女在對着自己微笑,這一刻,哈格爾貝裏家族特有的擡眉角被馬林認了出來,然後他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身份證。
珮魯·豪斯·哈格爾貝裏,年紀……28歲?
又看了一次如山岩般險峻的胸口與幾乎與膚色同齊的雄性特征,馬林考慮再三,拉開褲頭。
“小姐,您現在血糖非常正常,請不要犯傻好不好。”來自AI的聲音擊碎了一個少女的心,也粉碎了一位先祖的惋惜。
真的,孩子,胸部它盡力了,是來自你先祖的血脈沒能給你一個驕傲,對不起你了,孩子。
馬林一邊感歎,一邊穿上了衣物,然後套上了羽絨大衣。
算了,出門去看看熱鬧吧,反正也是休假。
馬林一邊想着要去哪兒看看,一邊推開了房門。
門外是一個公共區域,到處都是在聊天的人,孩子們成群結隊跑過,有人和馬林打招呼:“珮魯小姐,您今天起得很早啊。”
馬林完全不認識這位女士,隻能微笑着點了點頭:“是的,準備出門逛一逛。”
這位女士還想說什麽,一個孩子跑到了她的身邊,成功地爲馬林吸引走了她的注意力,于是馬林飛快的走下樓梯,在牆上的指示牌的指引下找到了電梯,裏面已經好幾個年輕男女,看到馬林進來,他們努力擠到了角落裏。
于是電梯帶着馬林與他們開始下降,其間有過好幾次停下,但是看到電梯裏有馬林,這些想坐電梯的家夥總會突然轉身離開。
馬林有些好奇,又不知道要怎麽解釋,這一切直到馬林坐着的電梯下到這座高層公寓的停車層,馬林看了一眼自己口袋裏的車鑰匙,從讓開的人群裏走出來,他轉身,看到了已經擠進電梯廂中有如沙下魚的男男女女們。
這些沙丁魚在看到馬林在看着他們,于是擠得更緊了。
這些家夥怎麽了,難道就如此害怕着馬林的這具身體嗎。
想到這裏,馬林伸手,靈能随心而動,在馬林手中凝成了一把劍。
沙丁魚們或是倒吸冷氣,或是尖叫,并在電梯箱與馬林之間擠出了一個全新的空間。
散去靈能劍,馬林微笑着轉身按了一下手裏鑰匙上的按鈕,一輛車随之從停着的車流之中啓動,它如靈蛇一般在空間中流走,最終停在了馬林的面前。
“親愛的主人,傻站着幹嘛,上車!我們出去嗨!”
話是這麽說,你這種和澡盆子一樣的小型敞篷車算是什麽鬼啊。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考慮到一旁的大型車馬林坐上去隻怕根本看不到路況……算了,馬林,至少這個孩子有一顆金子一樣的心,她情願坐在這樣的車裏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出門,也不願意坐在大車裏一個拐角碾死八個路邊的小攤。
帶着感歎,馬林一進駕駛室,這輛車的AI就自行發動了車子:“說實話,今天我們還去十三大道的那家泰南人開的道場嗎。”
“去哪兒幹嘛?”既然有人幫自己開車,馬林左手搭在車門上,右手放在方向盤上,同時注意到了車儀表上挂着的證件……卡特堡機動警察突擊隊第二支隊指揮官,珮魯·豪斯·哈格爾貝裏一級警督。
“當然是打人!昨天您的那個負心漢說要分手,您在第二大道大廣場那兒把他吊着打了半天您忘了嗎,昨天回去的時候您還說等睡醒了還要去揍他的!”說到這裏,這輛車輛AI還非常體貼地補充了一句話:“别擔心,昨天您給他上了電子鐐铐,他現在正在他的道場等待您的鐵拳的第二輪審判呢。”
哈?我的後代,可愛又迷人的珮魯·豪斯·哈格爾貝裏小姐,芳齡28歲,合理合法的美人兒……竟然被人甩了嗎。
馬林不知道要怎麽吐槽,而他臉上的憂郁讓AI有了新的看法:“主人,别這樣,隻不過是一個沒有眼力勁的臭男人,雖然那是您交往的第四十一個男人了,但我要說,這個世界上還有那麽多的男人,總有您能夠碰上眼的。”
到底你是人還是我人啊。
馬林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算了,讓他走吧。”
雖然這個時候是馬林在控制着這個孩子,但是考慮她的職業與身份,想來也不可能真的打死那個沒眼力勁的,所以還是放了吧。
“咦,放了他嗎,要是他逃跑了怎麽辦。”
“你說了,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男人,我總能碰到一個适合我的吧。”馬林一邊說,一邊打量着街邊的風景,已經完全無法認出卡特堡原來的模樣了啊,但無論如何,這真是一個美好的時代啊。
“好吧,根據您的指令,已經解除了瑪瑪爾·瑞沃·蓋亞特的電子鐐铐,他的電子離港證明已經完成通過流程,将會在兩個小時後離開卡特堡。”
來自AI的話語讓馬林一愣——瑪瑪爾?
馬林當初附身過的那個孩子?
有意思,他們是怎麽走到一起的,說起來分手,應該是瑪瑪爾認出了這個孩子的家族與自己的家族是有着共同的先祖,才會想到分手吧。
想到這裏,馬林的心更加柔軟了……哎,也許這就是一個人在錯誤的時間見到了錯誤的愛人吧。
作爲先祖,馬林不知道要留點什麽離開這個孩子,直到他接到了一個通信,車輛AI善解人意地爲他打開了通信頻道。
“珮魯小姐,您可真了不起,你知道昨天你差一點就引起了外交風波嗎?!”虛拟的可視頻道中,一個巨人警官正瞪着他巨大的眼睛看着馬林。
“他不是沒有告我嗎。”馬林笑了笑,有一半是故作玄虛,一邊是胸有成竹。
“是啊,你們閃電一樣的相愛,然後又閃電一樣的分手,甚至連你的年假都沒有過完。”說到這裏,這個巨人看了一眼有人遞到他面前的報告單:“見鬼了,是蓋亞特家的諒解書,你這個家夥怎麽就能夠如此幸運啊,難道說幸運的哈格爾裏貝家族的成員就可以如此的幸運啊。”
“沒事了,那我挂了。”馬林巴不得早一點挂掉視頻,以免被人看出問題。
“那好吧,不過記住,三天之後你回來的時候可不再喝酒了,昨天你在視頻裏一口氣幹掉二十瓶歌德大帝的時候,我都以爲你會死在酒精上。”這位馬林的上司先生說到這裏歎了一聲:“好了,下次還是從警隊裏挑一個新的倒黴蛋吧。”
說完,這位局長先生搶先一步關掉了通信。
馬林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
AI也沒有吱聲,馬林最終讓他在一旁的停車區停下車,馬林下車,讓這家夥自己找一個停車區歇着,然後走到一旁的攤前,刷過卡之後拿過一瓶熱飲,坐到了防風的角落裏用力喝了一口。
不知道爲什麽,剛剛他挺想打斷那個巨人鼻梁的。
然後,這飲料好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