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這個叫維克多的家夥應該是一個人類,但是他應該是被那個軍用AI改造了。
改造手術需要受術者有足夠的‘強度’,這個強度馬林到現在還不明白,因爲就目前他所知的受術者中,那些出生在紫室中的孩子各有不同,有人有着足夠的術式天賦,有人成爲了一個高階戰士,還有人有着非凡的商業天賦,而馬林的露露……這個小守夜人并沒有太過強大的天賦,也沒有足夠的體質,她甚至……馬林皺着眉,将這個除了智慧之外一無所有的女孩移到一旁,然後看向黑暗同業公會的三個成員。
現在,他們才是馬林最難以處理的麻煩。
看着他們,馬林開了口:“你們似乎不想與我爲敵,爲什麽。”
這是馬林最好奇的原因,畢竟他們真要打,就算是馬林一時半會也拍不死他們所有人,要是沒有拉格洛夫與托德,肯定有人會逃之夭夭。
而馬林的回答意外的讓這三個年輕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那個滿身霰子的倒黴蛋開了口:“我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他們都在軍隊或是後勤服務……閣下,您應該知道,您的存在幫助了我的弟弟與妹妹們,我雖然是刺客,但也明白,如果沒有您,我的親人隻怕早就有人要出事了,畢竟大家都知道,混沌是多麽可怕的一種存在。”
“原來如此……那麽我看你的年紀不大,你的妹妹才多大啊。”馬林坐了下來,他有些無法理解這個年輕人的弟妹爲什麽要去做那麽危險的工作,弟弟就不說了,妹妹們那怕在後勤營地,那也是非常危險的前線。
但……至少也是一份工作。
“弟弟十五歲,大妹十三歲,小妹十歲,雖然兩個妹妹無法和弟弟那樣作爲士兵上戰場,但她們可以在後勤營地洗衣服,做飯,送點食物。”這個年輕人說到這裏,抽了一口手裏的煙頭:“我每個月差不多可以給他們四十莫威士,這筆錢足夠他們過得不錯,但是弟弟是在您來之前就被強制征兵的,我沒辦法改變什麽,那個征兵的家夥把他的兒子也送上了前線,我還能說什麽呢,我總不能把這家夥給殺了吧,他也是倒黴的可憐人啊。”
“那你的妹妹們呢。”馬林說到這裏,又給他彈了一支煙,同時對于他的感歎有些好感——雖然是奪人性命的殺手,但生意歸生意,心底裏的還有丁點兒良知還沒泯滅呢。
這個年輕人接過了煙,用舊煙頭點燃了新煙。
“四十莫威士,對于有錢人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在那一片,這是足夠救一家人的活命錢,弟弟不在,妹妹們還小,哪怕大妹懂事……您知道嗎,我天天怕小妹說漏了嘴,這世道,人命有時候隻值一個銀闆子,所以還是讓她們進了軍隊,有您在,軍隊就不會是吃人的魔窟,而如果沒有您與我在,她們無論在哪兒,都隻是在煉獄裏前行并随時會丢了性命的可憐蟲。”用力抽了一口煙,這個年輕人看向馬林:“我們兄弟在這裏等追蹤者,就想看看會是我們接手這件事情會引出誰來,在我們的想象中,一個助祭,應該引不來什麽恐怖存在,誰又能想到會把您引過來,那個戰神教會的助祭到底是什麽來頭。”
“誰知道呢,有人想讓他死啊,哈米爾。”乖巧的年輕人米卡這麽感歎道。
“他的命挺貴的,一萬威莫士,公會抽成之後,我們六個人每個人還能分一千呢。”雙腿斷了半截的費雪說到這裏,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因此而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個叫V的家夥,他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的嗎。”馬林給這兩個年輕人也彈了煙。
“他是挺奇怪的,脾氣古怪,什麽任務都接。”哈米爾第一個做出了回答。
“我沒怎麽見過他去店裏吃飯,每一次都是在不知道哪兒吃東西。”米卡接過馬林丢過來的煙之後歎道。
“我見他吃過大毀滅時代的留存食物,我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那跟蠟一樣味道的東西吃下去的。”費雪給了馬林一個很有意思的答案。
馬林和傑森一合計,感覺這個叫維克多的家夥還真是一個改造體,隻不過他身上的應該不是軍方改造,而是傑森所說的黑市改造——使用各種各樣拼湊出來的東西對人體進行一次性的改造,這種改造通常活不了太多,五年,又或者十年,反正最長不過十五年,這是傑森說的,他說以維克多的情況和如今的材料問題,能不能活七年都是問題。
不過傑森說過,這種黑市改造有一點好,用在這種改造者身上的材料都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
換而言之,這個叫維克多的家夥,很有可能并不是他身上這些插件與改造體的第一任主人。
“你的這個軍用AI老朋友還真是會勤儉持家啊。”馬林給傑森的這個‘老朋友’下了一個定論。
傑森對此還了一個無能爲力的苦澀笑容。
馬林轉身看向這三個年輕人:“三位,我沒有話要問了。”
米卡點了點頭,然後開始一聲不發地抽煙。
費雪一邊抽着煙,一邊撫摸着他的斷腿。
哈米爾舉起了手,見到馬林示意他可以說話,這個年輕人立即打開了話匣子:“閣下,您要處理掉我們了嗎。”
他看馬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這個年輕人笑了笑,然後指了指他自己:“我兄弟還沒抽完煙,先殺我吧,我背上好痛,死了,也就解決了。”
馬林聽到這個答案,扭頭看了一眼拉格洛夫與托德,他們搖了搖頭。
是要讓馬林不要可憐他們,還是愛莫能助?
怎麽可憐呢,他們可憐,那些死在他們手上的可憐人又怎麽說呢,是他們命不好嗎?
馬林歎了一聲,站起身的他拔出了轉輪槍走向哈米爾。
“謝謝您,閣下,如果可以的話,您能照顧一下十七師的洛克·蓋伊嗎,他是我弟弟,一個隻比步槍長一點的小混蛋……”看着馬林檢查彈巢,哈米爾有些不好意思地陪着笑:“我知道我的請求很過分,我是一個刺客,一個殺手,一個良心早就喂了狗的公會走狗,我隻是……我隻是真的沒有辦法,不做這一行,我這個文盲又能做什麽呢,父親與母親死的時候我年紀大了,連出去賣都會被人嫌年紀大啊,閣下……”
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笑了起來,雖然他開始流淚,但是他依然沒有求饒。
馬林确認了子彈沒有問題,帶上了彈巢,最後開口問了哈米爾一個問題。
“哈米爾,還記得你殺了多少人嗎。”
“我十五歲入行,到現在二十三歲,一個屠夫,誰還記得住自己殺過多少畜生呢。”這個年輕人說到這裏看向馬林:“開槍吧,閣下,如果我沒有走上這條路,說不定就能夠和弟弟一樣,成爲閣下您的士兵了,多好啊……但是我不走這條路,又怎麽可能養活弟弟與兩個妹妹。”
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伸出手握住馬林指向他的槍管,将它從胸口移到了腦袋上。
“不用憐惜我的這張臉,閣下,别讓我弟弟知道我死了,謝謝你。”
“你的請求我了解并切實感受到了,安心去吧,你的弟弟和你的兩個妹妹我會幫着照顧一下的,你的罪不會延續到他們身上,你的弟弟會是我忠誠的士兵,而你的妹妹們,會是我最好的小幫手。”
馬林說完,扣動了扳機,而失去了生命的年輕人向後倒在了他自身造成的血泊中。
“接下來是我了。”費雪舉了舉手,已經抽完了手中煙頭的他将煙的濾嘴彈到了一旁。
“你有什麽需要我幫你的嗎。”馬林走過去問道。
“沒有,我就一個人,以前還有兩個哥哥,但他們都死了,父親死了,母親死了,連一個姐姐和兩個妹妹也都死了,隻是因爲我們家交不起租,自由民變成了農奴,然後又在一次意外中得罪了領主,将臭泥不小心地濺到了他的靴子上……您看,這個世界就是這麽冰冷無情。”這個斷腿的男人說到這裏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不會幫你複仇,況且,我覺得你也應該不會需要我的幫助才對。”馬林想到了從露露聽說的一個故事,故事裏有一個領主的确做了這種惡事,但是前兩年全家暴斃,也沒有想去追查。
“是啊,閣下,前年的時候我回了老家一趟,把原領主一家全殺了,您看,人有實力才有一切,我八歲的時候,隻能看着自己的家人一個個死在自己面前,卻隻能藏在水溝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開口,因爲我知道我叫出聲的話,隻會讓我們家多死上一個人。”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哭了起來:“我跟他們說過,我們完成了任務,不應該和那個維克多同流合污,我們是殺手,不是屠夫,但是哈米爾這個白癡……這個白癡。”
說到最後,費雪放聲大哭。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你們嘴裏的那條魚。”馬林說完扣動了扳機,費雪應聲倒在了地闆上,子彈穿透了他的心髒,這是一個比較體面的死法。
我知道你想說的話,你有那麽多的期望,那麽多的遺憾,我知道,我也理解,但我更明白你們手上沾的那些不義之血。
走到米卡面前,馬林看着他:“你呢,米卡。”
“我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也沒有什麽兄弟姐妹,我從記事開始就是一個孤兒,沒有父母,沒有家人,快要餓死的時候,豐收女神的一位助祭閣下将我丢進了教會的孤兒院。在那兒,我學了一點數學上的本事,到了年紀,離開的時候那位助祭還幫我聯絡了一份工作,我做了兩年的會計,直到這個該死的國家說會計需要高中畢業,我哪兒來的高中畢業啊。”
說到這裏,這個年輕人笑了起來,他将手裏的最後一小截煙連同濾嘴一起彈走。
“我們五個兄弟,在一起做了差不多六年,原本我以爲夏啓會是最早提出散夥的,他有一個女朋友,年紀也大了,但是您看,把自己的扭斷了,誰都不知道他的女朋友叫什麽。”
“抱歉,米卡,我打破了你們的未來。”馬林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就像是你們打破了那些死者的未來一樣,殺手們終有一天也會死在賞金獵人的槍下。
“不用抱歉,您來到這裏,救下了太多的人,和我一起在孤兒院的同齡人有很多都在軍隊裏,我上個月剛剛和他們吃過一頓飯,三十一個參軍的,隻死了一個,大家都說不可思議,是您改變了他們的命運,如今輪到我了……”說到這裏,米卡看着馬林:“大家都說,您發過誓,說一定會改變這個世界的可悲命運。”
“是的,我發過誓,而且正在做。”馬林點頭:“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沒有了,謝謝您,閣下,如果我能早一些遇到您該有多好,但我想……您的旗幟,應該容不下一個爲了錢而戰的公會走狗吧。”
說到這裏,米卡閉上了眼睛。
“有什麽話,要我帶給那位助祭嗎。”馬林追問了一句。
“我還是自己下去找他吧,開槍吧,閣下。”米卡笑了起來。
馬林點了點頭,然後舉槍扣動扳機。
最後的刺客倒在了他自己制造出來的血泊中。
“您的仁慈我們都看在眼裏,馬林閣下。”托德在馬林的身後感歎道。
“如果可以,我甯願我鐵石心腸,但是我受的教育告訴我這樣不行,他們再可憐,也是殺手;而那些被他們殺的人再可惡,也是死在刺客手下的冤魂,何況真的有罪的家夥,隻怕也輪不到黑暗同業公會也處理吧。”馬林收起了轉輪槍,扭頭看向托德與拉格洛夫。
後者點了點頭:“是的,閣下,北方人是可以決鬥的,正常情況下複仇任務走的都是冒險者公會,有的是爲了錢而願意拿命來拼的傭兵。”
拉格洛夫的回答讓馬林感覺好受了一些。
而托德對于那個維克多的家夥還有些耿耿于懷:“還被他們跑了一個。”
“不,沒有。”馬林這麽說道,同時一個傳送通道正在他的面前打開:“我們走,去找那位維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