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斯是在炮聲中醒過來的,窩在地道旁的年輕人一睜開眼就看到了自己表哥已經在篝火旁給槍上新的槍油。
掏出了懷裏的懷表——這是羅德斯在上次打固定靶的時候獲得的優勝:“我才睡了四個小時嗎?”
說到這裏,年輕人發出了悲鳴,打了一個哈欠的他掀開了身上的毯子,抖了抖腿,這才坐到了自己表哥身邊:“大家都走了?”
“休息時間隻有五個小時,他們比我們早了一小時,早就走了,我們走了之後這裏會通風十分鍾,然後會有新的人過來睡。”蘇德爾一邊說,一邊将拆下來的零件一件件地裝回槍中。
羅德斯看了一眼篝火旁兩個打開的罐頭,肉香味就是從這裏面傳出來的,這讓羅德斯食欲大開,他拿出了自己的匙子,然後拿過一罐嘗了一下:“好燙。”
“那就涼一下再吃,别像是沒長大的孩子那樣。”蘇德爾搖了搖頭,将最後一個零件裝好,他将槍放到了一旁,然後打開了離篝火有些距離的酒壺喝了一小口:“今天混沌的攻勢一直沒有停過,法師閣下們已經換過兩批了,你最好把刺刀和聖水放在你最趁手的位置,沒有法師閣下們的支援,我們就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這我倒不擔心,馬林閣下說得好,我們步兵隻能跑得過我們自己,我們天生就是被包圍的。”羅德斯一邊看着自己的表哥哥,一邊拿起槍,熟悉地拆下零件将它們一一放好,然後開始日常的護理工作。
“是啊,我們天生就是被包圍的,任何混沌都能比我們會跑,在這種地形上,我們根本跑不過任何怪物,隻有組成防線用來自保。”羅德斯的表哥一邊說,一邊看着他,這讓年輕人有些好奇:“你看我幹嗎?”
“看你護理零件啊,你這一手我是真的學不會,你是怎麽在不看零件的情況下做到這一切的。”
“我也不清楚,馬林閣下說這也許就是天賦,但是我覺得如果我有天賦,那麽我情願換一個更好的射擊天賦。”羅德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而他的話讓他的表哥笑了笑,蘇德爾坐在一旁,他拿起了肉罐頭,用匙子挖了一塊豆子與肉組成的美味。帶着肥肉的肉塊非常厚實,在裝罐之前就已經煮得很爛,又配合了防腐香料,味道雖然比不上天然的肉味,但是如果沒有這種罐頭,就連國王隻怕都一定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吃到肉。
而現在是,他們這些從鎮子裏走出來的年輕人,能夠在如此艱苦的條件下吃到肉。
護理好自己的火槍,羅德斯開始吃屬于自己的罐頭,移離篝火之後不怎麽燙了,年輕人飛快地吃完了罐頭,将它收回到了行李包裏。
“走了。”雖然時間還沒有到,但是蘇德爾還是站了起來,于是羅德斯也起身,兩兄弟一前一後地走出了休息處,順着交通壕往前線移動。
随着移動,走出了遮蓋着交通壕的擋闆,羅德斯擡頭看了一眼天空——雪越下越大了。
這就是北方,一年到底沒見過多少晴天日子,人類也好,混沌也罷,在天氣面前都隻不過是壓迫着的年輕人。
“今天是北風,我們的運氣不錯,混沌的東西投不出多少遠。”羅德斯說完,覺得今天的風向是一個好兆頭。
而且炮聲比昨天的多,這一分鍾時間裏,羅德斯至少聽到了四十多次炮響,這些炮擊一般都會用來打擊混沌的集團沖鋒,在大炮面前,一般的混沌惡魔還是不夠看的。
而那些能夠擋住炮擊的混沌惡魔,通常來說會死得更快——法師老爺與牧師老爺會第一時間将它們當做目标,據說還會有一種超長管倍徑的大炮在昨天晚上就已經運到了,這種大炮能夠直射目标,使用的是刻滿了祝福法陣銘紋的穿甲彈,據說連冠軍級的混沌惡魔,都會被一炮貫穿。
士兵們的士氣依然高漲——麻煩的家夥都被解決了,士兵們就隻能寄希望于那些混沌炮灰能夠沖過槍林彈雨了,隻可惜他們沖不過來。
羅德斯覺得換他,他也會士氣高漲——不就是打靶嗎,那些混沌在雪地和泥地裏走得就像是靶子一樣,還有什麽是值得擔心的。
羅德斯甚至覺得,如果他是混沌的指揮官,他肯定會讓部隊撤退,因爲根本就沒什麽好打的了,這一地區就像是一個無底洞,無論填入多少士兵都是白搭。
以馬林閣下的觀點來看,如果戰争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那就不要挑起戰争。
所以羅德斯現在有些矛盾——因爲他又想混沌放棄攻擊,又希望混沌在防線面前一頭撞死。
真可惜啊,這還真是一件不能兩全其美的事情啊。
………………
事實就像羅德斯所想的那樣,到了中午的時候,混沌用來沖陣的就隻有一些缺胳膊少腿的破爛行屍了,别說羅德斯這樣大大小小打了半個月的老兵,就連好像是剛被調上戰場的新兵也明白了過來——從事實意義上來說,他們勝利了。
沒有什麽太過熱烈的興奮感,絕大多數士兵都已經有些麻木了——從一個勝利到另一個勝利雖然令人喜悅,但隻要一想到每次戰鬥都要面對種腸穿肚爛的玩意兒,誰的心情都好不起來。
最後幾十隻行屍被老兵們用刺刀解決了——使用滲銀刺刀能夠對行屍造成足夠的傷害,而事前服下的聖水能夠有效地防止疫病傳播。
羅德斯探出腦袋看了一眼戰場,确認有幾個老兵甚至在翻找混沌信徒的屍體上有可能的值錢物,年輕人收回了腦袋,注意到戰壕邊的一個小洞,羅德斯給自己帶上了手套,然後将手鑽進洞裏一掏,然後在大笑中拖出了一隻兔子。
“不愧是獵戶的孩子。”他的表哥一邊感歎,一邊像是魔法一樣從他的小包裏掏出了一口鍋。
羅德斯一下子感覺手裏的兔子不香了——這樣的空間袋他也好想有一個。
“别傻呆着,兔子誰來殺?”蘇德爾問道。
羅德斯非常不開心地将兔子扭斷了脖子:“把刀給我。”
“給你,混沌信徒的戰鬥刀,在淨化之後現在是北方佬的面包刀了。”
“哈,下次我要讓馬林閣下幫我淨化一把混沌砍刀,我要用它把混沌的狗屁冠軍的腦袋都給砍下來!”羅德斯這麽說道。
而他的表哥笑了笑:“好,挺有精神的,我幫你記着。”
你這家夥不說話沒有人當你是啞巴!
表弟對表哥的吐槽還沒說完,就聽到了戰場中央傳來的槍聲與喧嘩聲,剛剛開始剝皮的羅德斯與他的表哥一起探出頭,正好看到老兵們拖着一個家夥往防線裏走。
“怎麽了?”羅德斯問道。
“去看看。”蘇德爾說完就爬出了戰壕,他一矮身就滑向了坡下。
看了一眼手裏的兔子,将它丢到了鍋裏,然後将刀收到腰後的羅德斯也跟着滑了下去。
小時候在鎮子裏生活的時候,孩子們總是會這麽抄近路,雖然有時候也會摔得鼻青臉腫,但隻要習慣了,這就是一種非常快的通行方式了。
………………
“混沌隻是放棄攻擊了,就像是馬林閣下說的那樣,在這裏我們拼命并不值得,納垢的指揮官隻要還能思考,就不會選擇在這裏和我們繼續拼下去。”
“我覺得他們隻是損失過大了,當他們補充了人員之後,它們就會繼續攻擊這裏,因爲隻要攻破這裏,他們就能夠切斷哥本哈根的補給,而我們在北方的新的補給線路還在修築,我們需要時間,而混沌也是如此。”
身爲參謀的年輕人正在讨論,站在觀察所的馬林沒有去插手年輕參謀之間的讨論,而是看着那些膽大包天的士兵正在翻找戰利品。
嗯……之前蘇德爾讓他幫着淨化了一把戰鬥刀,這一次幹脆也幫别的年輕人挑一些不錯的武器吧,雖然混沌的遠程武器不行,但是他們手裏的家夥隻要能夠完成淨化儀式,大多都是好底子,哪怕用這些材料重新熔煉成武器,也是不錯的選擇。
看着防線最前方,有一些大膽的士兵們開始翻找混沌信徒的屍體,馬林笑了笑——這些老兵真是要錢不要命,不過算了,打赢了就由得他們吧,反正防疫措施已經到位了,隻不過他們找到的戰利品一定要找教會好好淨化。
想到這裏,馬林突然注意到那幾個老兵站了起來,順着他們的視線,馬林看到了一個混沌信徒從屍堆裏站了起來。
沒跑兩步,其中一個老兵擡起槍就将他打倒了。
“槍法不錯。”看着那個混沌信徒是抱着腿摔倒在地,馬林笑着轉身走出觀察所的出口:“瓊恩,跟我過去看看。”
于是斯文森家族兩兄弟中的哥哥跟了上來。
順着戰壕之間的交通壕來到了最前方,士兵們在他們連長的示意下爲馬林讓出了一條路,馬林來到最前方,爬出了戰壕,看到了雪地裏那個被綁起了雙手的混沌:“槍法不錯,沒有瞄準就打中了,誰打的。”
一個看起來有些年歲的老兵在戰友們的注視下舉起了手:“閣下,是我。”
“不錯,我看你像是玩了很久的槍的樣子,你手裏的槍歸你了。”馬林說完,這個老兵的戰友們立即笑着恭喜起來,馬林拍了拍這個老兵的肩膀,然後将注意力投向了那個混沌信徒,對着正在給他包紮的醫官說完:“把他治好,到時候我會親口問這個家夥。”
然後馬林注意到了人群裏的騷動,他擡起頭看向那個方向:“怎麽了。”
人群自動地分開,一個士兵在他連長的推搡下走了出來:“馬,馬林閣下!”
他說話都有些結巴,馬林想了想,決定将這種結巴歸咎于他的緊張感,于是微笑着放慢了話速:“有什麽事情嗎,士兵。”
“是,是的,閣下,這個人……我好像認識。”說到這裏士兵有些緊張地加快了速度:“我真的認識他,他應該是我隔壁鎮子裏的人,但是他不應該在這裏,他在國防軍第二十七師服役,不可能是一個混沌信徒。”
士兵們聽到這句話,開始竊竊私語,而跟随着馬林過來的維金中将一聲大喝打斷了這些竊竊私語,他走到馬林面前:“閣下,這個士兵說的這些會造成很大的影響,我覺得應該封禁這個話題……”
“不,維金閣下,請麻煩您去國防軍第二十七師,找到那個士兵并把他帶過來。”
“不,不是的閣下!”那個士兵又開了口。
馬林攔住了中将閣下的暴怒:“士兵,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我說的這個人,他是二十七師的師長閣下。”這個士兵說完,就被他的連長捂住了嘴。
“松開手。”馬林的命令連這個連長連忙松開了捂嘴的手。
那個士兵看着馬林:“他是我們那一片最大的軍官,有一次他回來的時候我在比較近的地方看到過他的臉,和他一模一樣,就連臉上的傷疤都一樣。”
“能請這位師長過來一下嗎?”馬林笑着問道。
“我想先詢問一下各位元帥閣下。”中将并沒有第一時間做回答,而是将鍋丢給了他的元帥們。
馬林當然也不會對此有什麽抱怨——這才是老成持重的發言。
“那就麻煩你去問一問吧。”馬林說完,走到了這個混沌的面前,他腿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這個時候正在被幾個士兵綁在一根剛剛立起的杆子上,考慮到他的腿上有傷,而上官們很顯然想要從這家夥嘴裏問出一點什麽,所以士兵們并沒有将他吊起來。
他低着頭,馬林并不能看到他臉上有什麽表情,于是伸手将那個士兵叫了過來,馬林提了一個問題:“你說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施坦因·曼森海姆,閣下。”士兵表情凝重地回答道。
馬林點了點頭,他覺得眼前的混沌的确就是士兵所說的這個人。
因爲他嚎叫了起來,直到被一個士兵用槍托打了一下肚子,這才讓他閉上了他的那張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