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樓冷冷道:“無人能及?你們兩位雖算起來是我的晚輩,卻比我先走一步,怎能算得不及?”
他輕輕一揮手,袖風一揚,忽從杏花樹上拂落一枚杏花,而後右手又取出了彎刀來。
彎刀上刻有字迹,正是詩句“小樓一夜聽春雨”。
白小樓左手持花,右手握刀,竟在花瓣上面寫起了字。
小小嫩嫩的一枚花瓣,真的被他用彎刀刻畫上了龍蛇起舞般的四個字。
“此去勿來!”
白小樓手拈花瓣,忽地一送,在空中緩緩飄動,朝着謝曉峰飛去!
這雖是一朵普通的杏花,可是旁人看到它時,卻感覺像是一柄刀!
它的刀意就在花瓣上!
花即是刀!
謝曉峰見此,竟不用手去接,而是拔出劍來,朝着花瓣刺去。
他的劍刺出時,所有的風竟仿佛都已停止。
空中隻有花飛,隻有劍出。
這一劍似是在完全靜止的環境下刺中了花心。
哧。
劍入花的聲音極其微小,幾乎不能聽到,但是李不負和白小樓還是聽到了。
杏花端端地貼在謝曉峰的劍上。
劍雖刺中花,然而卻剛好隻刺入了一點點,甚至連上面的字都沒有損傷。
謝曉峰念出上面所寫之字:“此去勿來!很好,我此一去,絕不再來!”
他劍身一轉,手腕翻動,那枚杏花竟又旋轉着脫離而去。
花瓣飛落的方向,卻是李不負。
在這一刻,花已不是花,也不是刀,而是劍!
花瓣上此刻不止蘊含着白小樓的刀意,還包括了謝曉峰的劍意在其中!
嗖!
花去時緩,來時卻疾!
這枚杏花上,既有白小樓的刀意,又有謝曉峰的劍意,杏花飛擊之功,實不亞于頂尖大宗師的全力一擊!
面對這樣的一朵花飛來,李不負輕輕伸出手指,食指一點,指勁緩發,竟讓花浮在了空中。
杏花雖飄浮在空中,然而仍在不斷地旋轉着。
其間蘊含的劍意與刀意也同時激發!
李不負的手指不斷顫動,指勁變幻莫測,在空中繞來繞去,與刀劍周旋。
杏花飄飛,翻覆幾回,最終貼在了李不負的指尖上。
花朵落下,他随即用手掌接住。
淡紅色的杏花浮在掌心,花上字迹清晰,有香氣飄散四周。
白小樓與謝曉峰的神情都微微一動。
李不負能接下這堪比“頂尖大宗師的一擊”,這是他們意料之中的;然而李不負不但接下飛花強勁的一擊,而且居然還能使得這朵小小的杏花完好無損,這便有些駭人聽聞了。
“此去勿來。豈不知來即是去,去即是來?”
花上的四字顯然也是白小樓對李不負所講的,但李不負卻忽說出了兩句像佛語一般的話。
白小樓與謝曉峰皆側目看向李不負。
李不負道:“我聽聞古時佛經中有個故事,叫作‘佛祖拈花,迦葉微笑’,迦葉微笑,便知其意。”
白小樓道:“想不到你還懂這些佛門故事。”
李不負道:“我早年曾得過一位高僧指點,又修行少林絕技,于是聽說過一點點。”
白小樓道:“你如今也在拈花?”
李不負道:“我拈花之時,便已明白,小樓教主的刀法已通化境,然而刀意之中,細膩有餘,終究差了一點勇氣,所以神刀斬終究不能成神。”
白小樓不語。
李不負又道:“而謝曉峰莊主的劍意中,本是平平淡淡,隻如高山安立,千古無變,如今卻動。不知是因何而動?”
謝曉峰道:“因動而動。”
李不負道:“你本不該動的。你本已不涉足江湖,又何苦有此一争?”
謝曉峰道:“我縱已平凡,但平凡的父親,也會爲兒子付出很多!”
他這句話忽令在場的人都動容。
李不負亦歎道:“好,這枚‘天魔神血丹’,謝莊主你拿去吧。”
謝曉峰道:“多謝。”
他走過去拿過玉盒,而就在這時,他突然一頓,問道:“你方才用的指法是佛門的‘無相劫指’?”
謝曉峰也瞧出了李不負所用的指法。
李不負大有深意地道:“是,劫來無相,有的時候,人若犯了‘劫’,無論如何,他也是躲不過的了。”
·········
李不負與藍鳳凰很快就離開了憂愁谷,來到外面的山中。
藍鳳凰道:“我們回圓月山莊去麽?今日賣了謝曉峰一個人情,但縱然謝小荻解了毒,咱們下次遇見他,再敗他一次便是了。”
李不負道:“倒不必那麽麻煩。”
藍鳳凰道:“什麽意思?”
李不負道:“謝曉峰拿了藥,必然會送藥給謝小荻,對不對?”
藍鳳凰道:“自然。”
李不負道:“但是以謝曉峰和謝小荻的微妙關系,他又必然不會親自送藥過去。”
藍鳳凰已明白了過來。
李不負道:“那麽無論他托誰去送藥,都不可能逃脫我的追蹤了。”
藍鳳凰道:“你要跟着送藥的人去找謝小荻?”
李不負道:“隻要我見到他,他的武功便不可能再有了。”
藍鳳凰歎了口氣,故意道:“我們遇見的神人高手裏面,恐怕隻有你才能不顧身份,做出這種不太光明正大的事來了。”
李不負笑道:“哈哈哈哈哈,或許這正是我比他們強的地方!”
藍鳳凰失笑。
随即她又問:“如果謝曉峰莊主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親自去送藥呢?”
李不負道:“其實就算是謝曉峰親自去,我隻要跟得遠一點,他也未必能發現我。”
藍鳳凰道:“哦?”
李不負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懸空寺的啞婆婆?她的身法令境界比她高許多的人都捉摸不透,我一直觀察她很久,也學到了其中的精髓!”
藍鳳凰恍然道:“就是你的那種無聲無息,無迹可尋,倏忽來去,像鬼影一樣的身法!”
李不負道:“是!我給它取名叫啞巴身法,以我如今的功力施展出來,雖算不上極快極速,然而論藏蹤隐匿,我卻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察覺到我的蹤迹了。”
“謝曉峰心裏大抵也明白,我若盯上了謝小荻,他不可能護得了謝小荻一生一世的。所以他隻求能保住謝小荻的性命,那便已很好了。”
兩人出了山,李不負一人獨自離去。
七月時,便有消息在昆侖山脈附近傳出。
說是天尊組織的首領謝小荻被人廢去了全部武功,雖僥幸存得一條性命,但一身功力已不複存在了。
這則消息轉即便被人傳遍了天下。
少林武當,峨眉丐幫,天下門派,皆是爲之一驚,紛紛打探起這消息的真實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