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也終于落下帷幕。
水閣裏賓客們心裏都想着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了。
第一個走的人是南宮華樹,他走得又急又快,好像生怕别人逼他說出“魔教長老”手裏怎會有“免死鐵令”的秘密。
緊接着,孟開山、林祥熊、孫伏虎等人也紛紛告辭。
他們還能走,這已是件很好的事,而有的人卻已永遠也走不了了。
等到他們走完之後,丁鵬歎道:“我設下如此豪宴,邀請他們過來,他們卻沒吃多少便走了,實是無趣!”
李不負道:“那也許是因爲今天來的客人太多了。”
丁鵬道:“是,今日該來的客人,不該來的客人,竟都來了。”
李不負笑道:“我是不該來的。因爲主人隻邀請了神劍山莊,并沒有邀請我,看來我該随着鐵燕長老一起離開的。”
丁鵬搖頭道:“錯了,你是該來的。”
李不負道:“哦?”
丁鵬道:“他們都不該來。”
李不負道:“他們有請帖也不該來?”
丁鵬看了看地上的田一飛,又望了望冰池上的寒竹,道:“他們來了也是送死,爲何要來?他們若真有些自知之明,就根本不該接下那封請柬的!”
李不負道:“那爲何我是該來的?”
丁鵬道:“因爲你有刀!”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話,然後就做了個“請”的動作,邀請李不負到圓月山莊的内閣去。
剩下的侍從卻立刻開始收拾起冰池上的屍體,水閣中的血肉。
·········
小樓。
圓月山莊中本有一處小樓。
這座小樓通體是青色的,樓不過兩層高,旁邊還有一顆樹,樹頂恰好蓋住屋檐。
若能在這座小樓上聽春雨,那想必也會是件很美妙的事。
二樓上已重新擺好了宴席。
不但丁鵬這位主人已坐好,而且他的夫人青青也在。
丁鵬的年紀很輕,武功很高,财富很多,卻已經娶妻成家了。
這在當今的武林中還是件很罕見的事。
而宴席上,除了李不負、藍鳳凰、謝小玉、銅歡、商震以外,旁邊還有丁鵬新收的一位徒弟柳若松。
丁鵬朝着衆人介紹道:“這是我剛收的弟子,柳若松,他是個很有趣的人。”
柳若松并不坐,而是恭恭敬敬地立在旁邊,對着衆人作了個揖。
銅歡見到柳若松如此恭敬,吓得立馬也要站起來,持守弟子之禮。
但李不負卻讓他坐下。
丁鵬笑道:“不必多禮,我這弟子就是這樣子的,他在我面前不敢太張揚。四年前,他設下圈套,用女人騙了我的劍譜走,在挑戰中擊敗我,說我那一招‘天外流星’的劍招是他所創的!”
“四年之後,就在今日上午,我用同樣的法子對付他,讓他在各方豪傑面前丢盡了臉。而他居然當場跪下來,要拜我爲師,你說這弟子有不有趣?”
丁鵬将二人的恩怨講了出來。
柳若松竟還能保持微笑。
李不負贊道:“有趣有趣,我若是有這樣的徒弟,那我做夢也要笑醒了。”
他的兩位弟子——銅歡不說話,默默吃菜;謝小玉劫後餘生,也未開口。
丁鵬卻替二人說道:“他不過是歲寒三友中的青松劍客罷了,在武當派的地位不值一提,哪裏比得上這位小哥與神劍山莊的大小姐?”
李不負道:“話不能這樣說。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長處,小玉,若要你自己去解決鐵燕長老的事,是不是還沒有頭緒?”
謝小玉愣了愣,道:“是。”
李不負指了指柳若松,道:“你不妨問問他,他多半有好主意的。”
柳若松腆着臉,笑了一笑,口中道:“不敢不敢。”
謝小玉問道:“你知道剛才水閣發生的事麽?”
柳若松道:“略知一二。”
剛剛他并不在現場,但是他此刻卻“略知一二”了,他在山莊裏打聽消息的速度實在不慢。
謝小玉道:“那你說說,我害鐵燕長老獨子死掉的一件事,現在該怎麽辦?”
柳若松道:“我有一些雕蟲小技,卻不敢獻醜,免得贻笑大方。”
丁鵬淡淡地道:“無妨,你盡管說。”
一桌的人此時都看向了柳若松。
柳若松想了想,忽對謝小玉問道:“鐵燕長老二人早已淡出武林,久不入世,他們到底有沒有兒子,我們也未曾聽聞過。謝小姐,你能确定你殺的,一定是他們的兒子嗎?”
謝小玉聽到這個問題,頓時呆住,思考了半天,答道:“好像不能。”
柳若松道:“是了,反正鐵燕長老夫婦退隐江湖多年,誰也不知道他們的兒子是誰,他們說是誰,那就是誰。或許你們殺的人誰也不是,但他們故意想要誣陷你,才這麽說的呢?”
“你畢竟是神劍山莊的大小姐,抓住了你,豈非就可以以此來要挾謝曉峰莊主了?這一對魔教長老,果真是心懷叵測!”
李不負“嗯”了一聲,道:“繼續說下去。”
柳若松接着問道:“退一步講,即便那真是鐵燕長老的獨子,那你們能知道他真是個瞎子嗎?”
謝小玉怔怔地道:“我......我自然不知道。他的屍體現在也不知道到哪裏去了。”
他們都沒想過那人是個瞎子,這一點還是鐵燕夫人方才親口講出的。
柳若松道:“他若不是瞎子,那麽他無緣無故出現在那間客棧裏,說不定就是來偷看謝小姐洗澡的呢?我此言有些冒犯,還請謝小姐見諒。”
謝小玉道:“可...可是......商震已經說了,那一日确實是田一飛......行那等下流之事,并非鐵燕的兒子啊!”
柳若松看了看商震,忽然不說話了。
謝小玉等了半天,問道:“你怎麽不說了?”
柳若松道:“我不敢說了。”
謝小玉道:“爲什麽不敢說?”
李不負忽道:“因爲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是:商震所言,也僅是片面之辭,也未必能夠當真。”
謝小玉被這一番話驚得目瞪口呆,道:“我......這......”
丁鵬笑道:“我這位徒弟獻醜亂言,還請衆位不要見怪。”
李不負道:“不見怪,不見怪,還要多謝柳劍客出謀劃策了。”
柳若松又笑了兩聲,便站在旁邊,不再多嘴了。
他肚子裏的壞水主意也許還有不少,但是他很清楚,不該他講話的時候,他便一句話也不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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