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雷仍在昏迷之中。
蕭四無去請了全城最好的大夫來看病,替他治傷。
大夫說他隻是用力過度,導緻脫力昏迷了;他除了有些心火上湧,抑制不住以外,其他沒什麽毛病,而且身體底子還很好,沒有大問題。
于是大夫給蕭四無開了些去心火,健脾胃的藥。
然後大夫就走了。
這一副藥,連抓藥帶熬藥,總共花了三錢銀子。
李不負看着昏迷的杜雷,喃喃道:“若是他醒過來一定會氣得心口疼。”
蕭四無問道:“爲什麽?他應當明白,你不是真的敗了他,反而是從傅紅雪的刀下救了他!”
李不負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他當然不會因爲這件事而生氣。”
蕭四無道:“那你說的是什麽?”
李不負道:“他若知道,他堂堂杜雷,江湖名人榜上的‘一刀動風雷’,天下數得出的刀法宗師級人物,看一場大病居然隻花了三錢銀子,肯定會暴跳如雷,萬萬不能接受的。”
蕭四無愣住,随即苦笑不已。
按照杜雷此前展露出來的個性,說不定真的會這樣。
他忽然又問:“你看杜雷還需要多久才能醒過來?”
李不負道:“我看最多一兩天吧。”
蕭四無道:“那這些熬好的藥他怎麽喝?”
李不負拍了拍他,道:“當然是你喂他喝!這還用多問麽?”
他說完,就施施然地離開了杜雷的房間,隻留下蕭四無一個人在那裏照看。
·········
果然,剛過了兩天,到離決戰結束第三天的時候,杜雷就醒了。
他醒來的第一句話不是要找傅紅雪,也不是要找李不負。
而是大叫一聲:“我沒有偷鞋!我不是偷鞋的野孩子!”
“杜雷大叫”的這件事情是蕭四無悄悄告訴李不負和藍鳳凰的。杜雷本來以爲沒人會聽見,誰知門外還守着個對他“照顧有加,親自看藥”的蕭四無。
而杜雷隻喝了一碗藥,就沒再喝了。
等到第四天,他便去找李不負。
“多謝救命之恩!”
杜雷在客棧見到李不負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李不負道:“不必謝。你請我吃了天下第一的烤魚,我就把你從天下第一快刀的刀下奪回來,這就算一報還一報。”
杜雷沉聲道:“你要我怎麽報答你?”
李不負道:“我不圖相報。”
杜雷仍道:“但杜雷卻不是個忘恩不報之人!”
李不負道:“哦?”
杜雷道:“我知道,你們必定不會覺得我講恩講義,反而會認爲我是個卑鄙無恥之徒!”
“因爲我用春暮的太陽去曬傅紅雪,希冀于令他心煩意亂,甚至羊癫發作,這樣就使我有了可乘之機,能夠戰勝他。”
李不負道:“但是你錯了。因爲對于傅紅雪來說,區區兩個時辰,他完全能夠等得起。”
杜雷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聽公子羽的話!”
李不負道:“這是公子羽讓你去做的?”
杜雷歎息道:“與傅紅雪決戰,進而擊敗燕南飛,是我自己的心願。然而是公子羽的兩位手下來幫助我,教我這樣子去做,讓傅紅雪苦等的。”
他的臉色還有些虛白,聲音的中氣也不太足,歎了這麽一口氣,更顯得憔悴不堪,全無武林高手的風度了。
李不負道:“你覺得他們爲什麽要幫你?”
杜雷道:“因爲他們也想殺了燕南飛。”
李不負道:“所以他們決定借你之手,不光不彩地勝過傅紅雪,再殺掉燕南飛?”
杜雷道:“我也不想如此不光彩,我本想同傅紅雪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決戰的,但他們提起了‘公子羽’!”
“我早年曾欠了公子羽一個人情,所以這次隻好聽從于他們的安排,按照他們制定的計劃,除掉傅紅雪。”
李不負道:“但是你若按照他們的計劃來,被除掉的不是别人,反而是你!”
杜雷道:“我實在低估了傅紅雪!”
他們二人并未正式交戰,但是杜雷卻已知道,傅紅雪勝過他太多。
甚至可以說,在刀法一途上,傅紅雪已走到了頂峰。
李不負道:“其實縱然你真的與傅紅雪處在同一境界,你也讨不了好。”
杜雷問道:“此話怎麽講?”
換作是他以往,他是絕不會問出這句話的,他也許會不屑一顧,也許會回去之後自己琢磨,但他現在卻放下身姿,開始請教别人。
李不負道:“你若和傅紅雪一戰,而戰得天昏地暗,兩敗俱傷,最後隻有一個人會撿便宜。”
杜雷道:“誰?”
李不負道:“公子羽。”
杜雷道:“你是說公子羽還會在傅紅雪與我一戰之後,趁他筋疲力盡,再派出殺手去暗殺他?”
李不負道:“不止是他,還有你。”
杜雷驚道:“我?”
李不負淡淡道:“我如果是公子羽,我爲什麽不順手一起殺了你?”
“你隻是欠我人情而已,又不是我的手下。你的聲望武功越高,對我一統武林的大計就越不利。你已還了我的人情,利用價值已盡,我何必還留着你?”
杜雷隻是平常有些自大,卻非愚笨之人,細思之下,愈發覺得李不負所說大有可能。
杜雷捏着拳頭,轉即又松開,再說了一遍:“多謝救命之恩!”
李不負道:“不必謝。”
杜雷道:“你總可以給我一個謝你的機會。”
江湖浪遊,欠人恩情最難還,許多英雄好漢把一個恩情看得比萬兩黃金還要貴重,杜雷顯也是性情中人,是以才會不顧決鬥公平,而要去還公子羽的那個人情。
而如今,他卻欠了李不負一個更大的恩情。
李不負想了片刻,道:“你若真想還我恩情的話,不妨就跟在我的身邊,與蕭四無一起,作我的.......”
李不負打量着杜雷,自語道:“蕭四無年紀小,是書童,你可不行了........”
杜雷聞言有些尴尬,若真讓他這個年紀去當别人的書童,那簡直太讓他難受了。
李不負突然笑道:“你便作管家吧,你以後就是我們的管家。我替你出了三錢銀子藥費,你幫我做一陣子管家。”
杜雷吃驚道:“管家?李大俠,你......你有什麽需要我打理的麽?”
李不負道:“打理的倒不需要,隻是我家裏面有兩個人與我失散了,需要管家大人你用你的勢力幫忙去找一找我的家人。”
杜雷拍拍胸脯道:“這個容易。是哪兩位人?”
李不負道:“一個算我的姐姐,但她忽男忽女,我也不知她此時如何打扮。隻是她武功極高,行如鬼魅,這一點是很容易認出的;另一人則算我的弟弟,眉清目秀,知書通禮,比女子更嬌豔,用一柄長劍,同樣劍法詭異難測。”
“他們很可能走在一起,你照着這兩個模樣去找,大抵是很容易尋見這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