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斷也的确從未辜負過“關西羅一刀”的傳承,他殺人向來不用第二刀!
這樣的一個人一刀就可以殺一頭牛!
但有一天他居然也會被“牛肉面”活活地撐死,這實在是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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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那間“撐死人的牛肉面館”一百七十裏的一處偏僻小鎮上。
彭貴端了一張椅子,正坐在路中央。
他的手上握着刀。
刀下已有兩具屍體。
這兩具屍體都是在街邊擺攤的小販,因爲彭貴擋在路中央,妨礙了他們做生意,所以他們想把彭貴趕走。
但是彭貴沒有走。
彭貴小的時候去别人家裏面,期望蹭吃蹭喝,倒是經常會被趕走。但自從他學會“五虎斷門刀”之後,就很少再被人趕走了。
他不過才剛剛四十歲,便已成爲了當代“五虎斷門刀”中刀法最厲害的一位高手,武林中每年都會有不少五虎斷門刀的傳人從天南地北趕來,向他請教刀法。
他也很樂意分享一些刀法的訣竅出來教給年輕人。
所以他的人緣向來也很好。
像這樣子的一個人,本不該當街占據道路,橫行霸道的。
但是他今天必須這麽做,因爲他要攔住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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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不負吃完這碗白菜面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街的中央有人在等着他。
但是他還是沒有動。
因爲藍鳳凰還沒有吃完。
他吃飯總是快些,而藍鳳凰要慢些。
等到藍鳳凰也吃完之後,李不負終于說了一句:“那邊有人在等我們。”
藍鳳凰朝着外面看去,道:“在哪裏?”
李不負道:“在街的最中間。”
藍鳳凰問道:“他等了多久了?”
李不負道:“他或許已等了一、兩個時辰了。”
藍鳳凰道:“他等我們做什麽?”
李不負道:“不知道。我們去問問吧。”
李不負真的走過去,走到彭貴面前,詢問道:“你在等人麽?”
彭貴道:“是!”
李不負道:“你等什麽人?”
彭貴道:“我等你。”
李不負道:“等我做什麽?”
彭貴道:“等你出刀!”
·········
街道上冷冷清清,蕭蕭索索。
這裏本就不太繁榮,在彭貴接連殺了一個賣布的,一個賣鍋盔的小販之後,人便更看不見幾個了。
除了旁邊不遠處有一家面攤還擺着以外,其餘的人們都不敢再靠近這裏,都遠遠地避開。
李不負問道:“你爲什麽要我出刀?”
彭貴右手緊緊握着一把金背砍山刀,青筋已然暴起,竟似要準備迎接一場大戰一樣,他的額頭上竟在流汗。
“彭貴,五虎斷門刀傳人,向閣下請教刀法!”
李不負道:“你認識我?”
彭貴道:“不認識!但我知道你有刀!”
李不負道:“是誰說的?”
彭貴道:“傅紅雪!”
李不負道:“傅紅雪說的話,你爲什麽會知道?”
彭貴道:“這幾天來,江湖上幾乎沒有人不知道!”
李不負道:“他們都想看看我的刀?”
彭貴道:“是!”
李不負喝問道:“你不惜來送死,也要看我的刀?!”
彭貴竟道:“是!”
李不負盯着他,道:“好,你先出刀!”
彭貴二話不說,起身、挪步、沉腰,當他站穩之時,整個人仿似已彎成一張鐵胎弓。
那柄金背砍山刀的刀尖正對着李不負。
李不負再道:“出刀!”
彭貴果真出刀,五虎斷門刀流傳甚廣,但是彭貴能夠成爲衆人所認可的傳人,自然有其獨到之處。
他側身揮刀,用出一招“猛虎出山”,劈向李不負的頭!
這一刀又快又準,但到了半途,他的腳步忽又一變,刀勢卻偏轉下去,如同借水推舟,到了李不負的腰間。
呼!
刀風甚疾!
若真的被這一刀砍中,這個人的腰必定會像切豆腐一樣地輕易被切開!
但彭貴卻不這麽認爲。
他已知道,“關西羅一刀”傳人諸葛斷就是死在這個人手上的。
彭貴自以爲自己和諸葛斷的刀法也不過在伯仲之間,他無論如何不可能勝過眼前這個年輕人。
但他還是必須要斬出這一刀!
當刀鋒斬出之時,風幾乎也要跟着停止。
太陽的光芒淡淡灑下,落在街中,就像是午時行刑場的陽光。
··········
當彭貴發現他沒有死的時候,第一反應是慶幸。
随即他的心卻一沉,因爲他面前沒有人,他也根本沒有發覺李不負的身法是怎麽動的。
他瞬息也明白了二人之間的差距。
當他扭過頭時,李不負的人正坐在那張街中央的椅子上。
彭貴雙眼圓睜,盯着李不負,握刀的手竟微微在顫抖。
李不負也凝視着他,竟看了很久,終于道:“死的不該是你,而該是你背後的人。”
彭貴道:“什麽意思?”
李不負道:“我的意思就是你背後有一個人。”
·········
彭貴的背後果真有一個人。
這個人本來是該在李不負背後的,但是當李不負坐在椅子上的時候,他就到了彭貴的背後。
這個人是個白衣少年。
白衣如雪,弱冠少年。
他看上去比李不負還要年輕。
他坐在那個老闆跑了,攤子還沒來得及收的“面攤”上,默默地用一柄小刀在修剪指甲。
像這樣子高貴、俊朗、驕傲的少年本該在洛陽或者長安城的馬車上,安靜地賞花、吟詩、下棋、玩玉的。
他怎麽會坐在一個陳舊的面攤上?
彭貴轉頭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卻立刻面現大驚,道:“蕭大人,你什麽時候來的?”
少年不答話,連頭也不擡,他還是專心緻志地用一柄小刀在修指甲。
他不回答,彭貴也不敢再問。
一直等到少年修完指甲,少年吹了吹刀鋒,用食指與中指把玩着小刀。小刀旋轉了數圈之後,他才徐徐開口:“你很好奇我什麽時候來的嗎?”
這回輪到彭貴不答話了。
他不是不想答話,是不知道該怎麽答這句話。
少年又瞧了瞧一旁鍋上已經燒老的面條,淡淡地道:“我更好奇,一碗牛肉面怎麽會撐得死諸葛斷。”
還是沒有人應他的話。
他的話說出來好像本就不是讓别人接的。
少年繼續玩弄着指間的小刀,繼續說:“所以我想了想,牛肉面既然能撐死諸葛斷,那麽派一隻老虎來,總不會被牛肉撐死了。”
彭貴是老虎。
朋友們都是這樣形容他的,甚至有時候,他的精力比老虎還要旺盛。
彭貴還是不答話。
少年指間的小刀還是在不斷地旋轉着。
少年歎道:“可惜,聞名武林的老虎原也隻是中看不中用的紙老虎。”
少年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共四句話,他指間的小刀終于不再動了,停在了他的指間。
他的手指修長,是十根很好看的手指,比很多注重保養的女人都好看得多。
但他的手指在此刻,卻變得極其有力,一柄小刀被他緊緊地捏在手裏,仿佛随時都有可能破空而去。
在他說四句話的時候,李不負都沒有插上半句嘴;但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李不負卻覺得自己總算能夠和他問上一句話了。
“你這柄小刀除了修指甲以外,是不是也能殺人?”
“你說錯了!這不是小刀,這是飛刀!” 13947/1002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