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p>
都尉朝天躍馬歸，香風吹人花亂飛。</p>
銀鞍紫鞚照雲日，左顧右盼生光輝。</p>
京城的繁華是别處無法比較的。也許這裏的人不是最有錢的，但城裏的人卻無論誰都總是都帶着一股神氣勁兒，走在街上，好像都要比别處的百姓多精神幾分。</p>
他們本該精神。</p>
因爲“京城米貴，居大不易”，能在這裏買一間屋子，好好過生活的人通常都不會太窮。</p>
李不負走在能夠并行四車的寬闊的街上，随處都可以見到奢華的大轎，美豔的婦人，以及婦人頭上身上手上挂着的價值不菲的各種首飾玉器。</p>
京城的美人也很多。</p>
有的人甚至會故意把自己家的女兒帶到京城來逛一圈，以期被哪位貴人看上，從此烏鴉變鳳凰，享受一生的榮華富貴。</p>
丁甯走在李不負的旁邊，正在與他說京城中會發生的這種事。</p>
“很多人認爲隻要把女兒嫁入京城的大戶人家裏去，就可以父母憑女貴，後半生不用再憂愁了。”</p>
李不負道：“這種事情聽起來倒很誘人。”</p>
丁甯道：“可據我所知，嫁入京中大戶人家的女子，真正變成鳳凰的少之又少，大多是被富人們交配，淩虐，玩弄青春的可憐對象罷了。”</p>
李不負道：“等到她們度過青春之後呢？”</p>
丁甯道：“就像花謝一樣，從此便凋零了。有的甚至挨不到青春耗盡，因爲她們沒有想過，大戶人家也是會死公子的，尤其是那些練武的少年！”</p>
李不負道：“比如說你。”</p>
丁甯道：“我的确随時都可能會死在江湖上。正因爲此，所以我到現在，也沒接受過任何一個女子的示好。”</p>
李不負道：“我記得你說你十六歲時有個喜歡的女生，至今難忘。”</p>
丁甯笑道：“這當然也是原因之一。你呢？你有妻子嗎？”</p>
“我........”</p>
李不負正要回答，一頂青綠色的轎子忽然在他身邊另一側停住，從轎子裏伸出一隻很好看的手，沖着他招了一招。</p>
這隻手上并沒有戴着任何首飾，也不算特别白皙，但就是很好看，很美麗，那是一種别樣的美。</p>
她的手有一些被熾烈的太陽曬過後的痕迹，反而因此顯得她更加地健康，有活力。</p>
這隻手不是因夢的手。</p>
那這隻手會是誰的？</p>
京城裏還有誰會認得李不負？</p>
李不負突然就掀開轎簾，走了進去。</p>
···········</p>
轎子很大，很寬敞，容下六個人也綽綽有餘。</p>
但裏面其實隻坐了一個人。</p>
這個人是個十八歲的少女。</p>
“我叫柳伴伴。我知道兩位公子不一定認識我，但我卻認識兩位公子。你們一位是丁甯丁公子，一位是李不負公子，是不是？”</p>
也許在有些人看來，十八歲已不能算作少女，但若把這個人拎到柳伴伴面前來，他也一定會忙不疊地點頭稱是。</p>
因爲柳伴伴實在太美，而且青春。</p>
她的美帶有一種原始而健康的美感，那是城裏面的姑娘所沒有的；尤其是她的一雙腿，縱然她還坐在車上，但那一雙結實、修長，富有活力的腿仍十分奪人眼目。</p>
這樣的有活力的腿，通常是要在大山裏不斷地奔跑、跳躍、伸展才可以擁有的。</p>
可她現在卻在京城。</p>
——她竟就似李不負和丁甯剛才所講的那種少女一樣。</p>
李不負道：“你怎麽認得我？”</p>
柳伴伴瞥了丁甯一眼，卻對着李不負道：“伴伴已經仰慕你很久了。”</p>
李不負平淡地道：“這話是假的。”</p>
柳伴伴微微一怔，又道：“這話的确是假的，可你并不該戳穿我。”</p>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緊張小心，又看了丁甯一眼，見丁甯沒什麽反應，才放下心來。</p>
李不負問道：“爲什麽？”</p>
柳伴伴道：“因爲有的時候，男女之間，明明是可以弄假成真的。”</p>
她的雙腿互相摩挲了一下，表露出一種無法用言語傳達的誘惑。</p>
李不負忽道：“你喜歡的既然是丁甯，而不是我。你何必非要與我搭讪？”</p>
柳伴伴的神色明顯愣了愣，随即道：“李公子莫要說笑了。”</p>
丁甯突然道：“他沒有說笑。”</p>
柳伴伴的眼睛立即盯向丁甯的臉。</p>
丁甯卻看的是李不負，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漢末時候，王允用的‘美人連環計’？”</p>
李不負道：“我讀的書不算太多，但這個故事卻聽說過好幾遍了。”</p>
丁甯道：“董卓和呂布同時喜歡上貂蟬，于是互相争鬥，反目成仇，最終雙雙滅亡，這計謀實在妙的很。”</p>
他冷冷看向柳伴伴，道：“你也要做貂蟬嗎？”</p>
說到這時候，再笨的人也聽出他的意思了，柳伴伴隻能道：“伴伴不敢，伴伴是奉命來請二位去牡丹樓一叙的。”</p>
···········</p>
自李唐來，世人盛愛牡丹。牡丹，花之富貴者也。</p>
牡丹原有“富貴”的象征，所以來牡丹樓的人，往往也非富即貴。</p>
但今日從早上起，牡丹樓便被一位豪客包下來了，門裏門外，圍滿了層層的帶甲衛士，個個執槍握戟，背裝箭壺，面色嚴肅，如臨大敵。</p>
縱然再有錢的人瞧見這副陣仗，也不敢再去多看一眼了。</p>
隻有一輛轎子往這邊而來，這輛轎子是侯府的轎子。</p>
柳伴伴下轎子之後，往牡丹樓的二樓指了指，說道：“樓上有人在等你們。”</p>
李不負道：“是慕容秋水？”</p>
柳伴伴笑了笑，卻不回答。</p>
李不負歎道：“想不到我才剛來京城，慕容秋水就已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p>
丁甯道：“他本就可以算是這裏的東道主，他算計得多一些，那也是應當的。”</p>
說罷，他竟然搶先一步，走了進去。</p>
李不負跟在他身後，也上了樓。</p>
···········</p>
樓上的人不是慕容秋水，而是一個中年人。</p>
他叫風眼。</p>
風眼的意思，就是風的起源處。當風向外吹的時候，到處都有風，隻有風眼裏反而沒有風。</p>
所以無論任何地方有他坐鎮，都會變得平靜安穩，外面的風雨絕對吹不到裏面來，因爲這個地方已經變成了一個“風眼”。</p>
如果要在江湖高手中列舉二十個最可怕的人，這個人一定是其中之一，如果列舉十個最可怕的人，這個人也很可能是其中之一。</p>
坐在牡丹樓上的人就是他。</p>
他坐在那裏，給人的感覺便是四平八穩，而且周身沒有半點破綻。</p>
風眼見到李不負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已經等你很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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