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青從第三天起,就癡癡地望着亭中下棋的兩位老人。
這兩位老者就是傳說中的“紅櫻綠柳”。
他已去拜訪過。
紅櫻綠柳雖已老,然而那一種潇灑來去,如臂驅使的劍術依舊淩厲。
柳色青當然也已試過。
他又敗了。
他出道以來,罕逢一敗,但算上之前被李不負斷劍之事,他已一連遇上了他人生中的三次大敗。
每一次敗都敗得一塌糊塗。
他不禁開始深深地懷疑起自己來。
誠然,若論起武功高低來說,他的水準一定高于江湖中的大多數劍客,可這并不能讓他覺得優越、滿足。
他看到的永遠是那些擊敗他,超越他的人。
人類豈非往往都是這個樣子的?
是不是因爲人的眼睛隻能看到前方,所以就永遠不會滿足?
柳色青想不通。
所以他站在九曲欄外,望着八角亭中,怅怅地看着對弈三百六十一顆棋子的二位老者。
那兩位老人是否又清楚呢?
他們花了二十年,好像也沒能将一盤棋下得明白。
·········
等到第二天的傍晚,徐青藤的酒意才比較清醒過來。
按照前面十幾天的慣例,他應該在這個時候再去客廳中大醉一場,以能夠再過一天。
但今天有一點不同,他将要走進客廳之前,忽然看到了柳色青這個人。
柳色青癡癡地站着,紅櫻綠柳兩位老人都已離去,于是他就看着夕陽西落。
徐青藤昨天就知道他來了,但卻是在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他的。
他不僅僅注意到了他,還終于想到了一個問題:柳色青怎會也來到這裏的?
徐青藤晃了晃頭,昨夜的酒使他的腦袋還有些不太靈光。但他已開始思考楊開泰、柳色青、和他自己的共同點,以及爲什麽他們都會來到“玩偶山莊”。
——至少他們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都是六君子,都是武林新一代的翹楚。
這至少是一點線索。
無論多麽奇怪的事,隻要找到一點線索,當然就還算有破局的希望。
徐青藤的眼中突然又亮起了一點光彩。
他走過去,拍拍柳色青的肩膀,道:“你也來了?”
柳色青呆呆地點點頭。
徐青藤又問:“你在想什麽?”
柳色青道:“我在想一些該想的事。”
徐青藤道:“現在最該想的事是我們該怎麽逃出這鬼地方。”
柳色青的表情木然,道:“這不該想。”
徐青藤道:“這很值得一想。我已看到一點不同。我們三個人分前後而來,天下豈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柳色青道:“巧合天天都在發生。”
徐青藤道:“但我們從沈家莊分道揚镳之後,已各奔天南地北,怎會突然之間全都到了這裏來?你難道沒有覺得這裏面有很多古怪之處?”
柳色青慢慢說道:“這裏面确實有很多古怪之處。可連紅櫻綠柳這樣的前輩高人都沒有辦法解決古怪,我們又有什麽法子?”
夕陽西下。
殘血一樣的光輝照在柳色青的臉上,将他映得憔悴如落幕的戲子。
劍還在手。
但柳色青是否真的有勇氣去拔?
他是不是已完全被擊倒?
·········
在“常未飲酒而醉,以不讀書爲通”的那幅對聯前,站着天公子和李不負。
他們二人望着遠處的徐青藤和柳色青。
天公子也瞧見了這一幕,失笑道:“這就是你下注押的人?我看他實在是最遜色的一個。”
“他”指的是柳色青。
天公子将賭注押在連城璧身上;任誰也沒想到的是,李不負押的人竟是柳色青——這位自負又自卑的巴山劍客傳人。
“他好像已不需要再活下去了。”
天公子嘴角帶着一絲譏諷的嘲弄:“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點希望。”
李不負擺了擺手。
天公子道:“倒是徐青藤有些聰明,我們這個局畢竟是有破綻的,破綻就在于一下裝入了太多的人。”
他搖搖頭:“這很不合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徐青藤說不定就能看穿了。”
李不負還是默然。
“所以在徐青藤察覺之前,我們該把厲剛和連城璧送進來了。”
這五個人進入玩偶山莊的順序是天公子和李不負抽簽決定的。
天公子淡淡道:“我相信連城璧不會讓我失望的。”
李不負又緩緩點了點頭,依舊沒說話,好似真的變成了一位修煉“閉口禅功”的老僧。
·········
厲剛。
厲剛比連城璧更先進玩偶山莊,他進玩偶山莊之後,就始終規規矩矩,平平穩穩,半點異态都沒有表露出。
李不負和天公子知道的是,剛來的時候,楊開泰和徐青藤每天晚上都會想要趁夜逃出山莊,往山下的路而去。
但遺憾的是,他們兩個最多跑出山莊半裏地遠,就會突然毫無征兆地昏迷,等到他第二天醒來,又回到了玩偶山莊中。
這自然是李不負和天公子兩人親自出手,潛在下山路途中埋伏,等他們一到,就點住他們的睡穴。
要想不聲不響,不使人察覺地點住這麽兩位少林武當高手的穴道,那自非一件容易的事;好在李不負和天公子都已是宗師境界之上的高手,做到這一點不算太難。
再加上每次将他們擒過來之後,天公子還會在他們的房間裏點一些安神迷魂香,他們一大覺醒來過後,就更是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們隻覺得那個神秘的玩偶山莊的主人是真的會法術的。
但厲剛不一樣。
他從一進來之後,就老老實實,安安分分,早上打坐,晚上休息,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像極了一個本分老實人家的小孩。
就連李不負也忍不住要好奇,厲剛爲什麽能夠變得如此安分?
客廳中。
又是一夜笙歌豔舞,酒醉人倒,杯盤狼藉,美人解衣。
楊開泰是少林弟子,他當然不會這麽快地打破色戒;而徐青藤已和小雯、蘇燕都上過了床,他此刻還身在客廳中,卻在和梅子調情。
厲剛表現得目不斜視。
旁邊有位穿着紫色碎花裙的侍女走過來,想要替他捏捏肩膀,也被他拒絕了。
徐青藤痛飲一壺酒,大笑道:“厲兄,你不愧是‘見色不亂真君子’,在這裏居然還能保持端正,我佩服你!”
厲剛眼神閃爍,卻不開口。
蘇燕在旁邊嘲弄道:“他現在能挨得住,等再過上幾天,他也就不行了。”
厲剛忽然盯着蘇燕,一雙眼睛射出兇厲的光芒,在蘇燕身上上下下地侵犯。
“你說什麽?”
“我說你過段時間就會忍不住的!”
蘇燕還是不怕,她向來誰也不怕。
厲剛看着徐青藤和梅子互相喂着葡萄,突然像一隻野獸一樣沖了過去,站在蘇燕的面前,仔仔細細地又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麽?”
蘇燕大聲道:“我說你終究還是會忍不.......”
“啊!”
蘇燕挨了厲剛一巴掌,厲剛的動作卻不止這一巴掌,他又将蘇燕推到牆邊,狠狠地扇了她好幾個巴掌!
蘇燕罵道:“好痛!你瘋了麽?你......”
她這句話沒有說完,厲剛的兩隻大手已在脫去她的衣服。
“你以爲我不知道嗎?像你這種外表高冷的婊子,最喜歡的就是口是心非,你嘴上說痛,心裏面卻比誰都爽!”
厲剛把蘇燕的兩隻手強硬地扭在一起,将其背過身去,叫道:“你再叫啊!”
蘇燕想要掙脫卻不得,隻能任由厲剛擺弄起來。
這一切其實都被外面的李不負和天公子盡收眼底。
“看來厲剛不應該叫‘見色不亂真君子’,他應該叫‘見色就亂真小人’。”
天公子接着又歎道:“隻希望連城璧公子不要讓我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