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
僵持。
冬天的樹林中本就異常寂靜,無鳥無獸,無蟲無蟬,無波無瀾,無聲無息。
而等到李不負、任我行、向問天三人進入樹林,僵持在一起之後,樹林卻變得更加寂靜。
他們這等級别的高手過招,比拼内力,本該是真氣激蕩,無風自動,紛紅駭綠,葉落草驚,花卷漫地,泥土迸裂的浩大場面。
而此時卻居然完全無聲。
整片林子都像是安靜下來,像是完全沒有這三個人一般。
李不負、任我行、向問天皆無聲。
一般的内家好手比拼内力,均是使用内功由内向外而放,将内力傾瀉而出,進攻敵人,自然聲勢震震;而他們三人的内力此時卻都沒有半分朝外露出的。
因而也就沒有任何的聲息。
任我行與向問天想要吸走李不負的内力,而李不負則是用力地将内力往回收。
可任我行和向問天偏偏又什麽都吸不到,而李不負也周身端立,一點内力都不肯洩出,于是便出現了這樣一幅奇異的靜止畫面。
對決雖然靜止,但其實這樣的對決比起通常的拳打腳踢,刀光劍影要更加危險,更加可怖,更加教人如履薄冰!
雙方的一吸一收,俱是十分考驗雙方對于内功的掌控力,不論誰的控制稍有偏差,都會受到對方猛烈的打擊!
尤其是李不負,隻要他的氣力稍稍松懈一點,内力便立即要往任我行體内鑽去,爲其所吸走了。
所以他必須全神應對!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正道中的人居然還沒有找到三人,也許是他們都沒有想過:李不負和任我行會在一片密林之中默立,進行一場完全無聲的争鬥。
李不負的後背卻已被汗珠浸得濕透。
他耗費的氣力實在不亞于參加數場大戰!
這就好像一場牽鈎賽,雙方各自持着繩索的一端,均用力将其往自己這邊拉去,但兩邊的人的力量相當,誰也拉不動誰。
在旁邊的人看起來,雙方誰都沒怎麽動,但其間所耗費的力氣之多,也唯有他們自己才能知道的了。
一陣寒風忽然吹入密林。
李不負、任我行、向問天被冷風一激,皆是微微顫了顫。
比拼到了這種程度,任何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到最終的勝敗。
向問天搭在任我行肩上的那隻手已顯得相當猙獰,青筋畢露,汗珠流過一根根青筋,最終又被風吹落下去。
三人之中,他卻是最爲吃力的。
其實按道理講,本來他該是最輕松的。因爲他的“吸功入地小法”本是一門吸收内勁,引導入地的法門,消耗應當不算很大。
但在這場詭異的交鋒當中,他卻反而是最先撐不住的那一個。
因爲他一直在隔山打牛,借力導功,但恰恰又一點内力都沒有碰到過,便等同于他一直在白白消耗氣力。
任我行和李不負好歹還有掌勁相觸,而向問天卻就像是一拳猛力揮出,卻完全打在了空氣當中,虛不着力,讓人難受。
所以他的手臂搖搖晃晃,震顫不止,已是有些堅持不住。
任我行當然也不好受。
這門“吸星大法”乃是任我行根據北宋時期逍遙派的一門絕世心法《北冥神功》殘篇以及其後星宿派的《化功大法》所改換而成。
其威能也許不及“北冥神功”,然而“吸他人功力化爲己用”的效用卻依舊保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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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他這門功法的弊端在于——如果吸收了太多旁人的内力,便會使得自身丹田之内混亂不堪,各種不同的内力相互沖突,難以兼容,反制其身。
所以每當任我行過度動用内功時,也往往就會感到有些吃力。
李不負同樣有些吃力。
但是李不負體内的形勢卻與那二人又有不同。
任我行和向問天是在吸收李不負的功力,而李不負則是抱持不動,往回拉扯。
“神照功”的内力并不算多麽浩瀚博大,威猛霸道,然而卻相當的精純,這也正使得它有了極佳的治療效果。
這種精純的内力也更加溫和,使李不負更加容易地控制住它,故而能夠不被任我行和向問天吸走。
而此時,當神照功的内力在李不負體内瘋狂地流轉着,已不知運轉了幾個周天時,李不負感到非常難受,因爲他的經脈幾乎已承受不住這樣極速的内力。
任我行和向問天兩大高手已逼出了他的全力,這時候的内功運行的速度是以往練功的時候所遠不能及的。
這些如似江河滔滔,波浪滾滾的内力偏偏又不能夠沖出身軀,隻能在外界的壓力之下,于經脈内飛快地流動着,一輪又一輪,一圈又一圈,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
如不是李不負本身内功修爲精深,恐怕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可他畢竟還是堅持了下來。
隻因他發覺,自身體内逐漸地開始發生一股神奇的變化,一種玄妙的轉變。
——那些内力在經脈中流過許多個周天之後,似乎也不能滿足于這些“狹窄”的路徑,轉而開始尋找新的道路,企圖打通别的經脈!
嗤!
神照功内力湧入穴位,最先打通的一點是“氣海穴”。
由此穴位開始,順延而上,又過“神阙”、“中脘”,再到“膻中”、“璇玑”,最終向上到了面門。
随即那些内力又從面門而下,順着這條經脈,向下而行,一直貫通到“中極穴”,還欲往下再行,竟是來到了“會陰”之處。
精純的内力從會陰行過,随即又要轉向後腰,沿着脊柱而去!
一路暢行,經脈貫通!
而就在此時,樹林之外,忽有人踏步而來。
任我行和向問天大驚,慌忙收回手掌,疾馳而去。
二人撤掌之後,這一股将要打通經脈的内力也頓時流向别處去了。
而李不負身軀陡然失力,猛地向後方倒去,内力突然亂竄起來。
他躺在一顆大樹邊,調理了許久才緩過氣來。
等到他徹底平息内功異狀之後,稍稍一運功,竟是發覺内力精進了不少。
“我方才借着任我行、向問天給我的壓力倒是差點打通了任督二脈,可惜最後還是差了一些......無妨,大功已畢,所差不過一篑之土,隻消我加緊修煉,打通此二條經脈,指日可待了!”
任督二脈在人體的中線之上,正是由“中極穴”而下,上至面門;而“會陰”則是任督二脈的交聚之點。
任脈乃是“陰脈之海”,督脈乃是“陽脈之海”,任督若暢,各脈均通。
練武之人,一旦打通“任督二脈”,便可使得心腎相交,心火與腎水互濟,從而達到水火相融,龍虎交會,經脈貫通,百部入海的地步。
那自又是要突破至另外一層内功境界了!
·········
李不負緩緩站起身來,忽見前方不遠處正站立一人,身穿道服,手握長劍,面朝着自己善意地笑了笑。
那人正是沖虛道長,也正是他先前來,才将任我行和向問天吓走的。
“沖虛道長好。”
沖虛道長道:“我去趕了任我行一程,他似乎精力疲竭,無力相戰,于是被我一劍重傷。但他們二人卻剛好撞見山中一路群雄人馬,與之會合,我便不好再追。我回來見你在此運功,是以在旁護法,未加出聲打擾。”
他雖聽說過李不負的“惡迹”,然而他親眼見到李不負和任我行相拼功力,又得了李不負從黑木崖上給他帶回的“禮物”《太極拳經》,自也不再将他當作魔教之流。
李不負拱手道:“多謝沖虛道長。”
沖虛道長卻道:“不必謝。其實貧道......貧道還有一事要相求于你。”
李不負道:“道長請講。”
沖虛道長道:“我武當派還有一柄三豐祖師傳下的真武劍留在黑木崖上,若日後李少俠有緣得見,還請麻煩注意一二。”
李不負不禁失笑,道:“哈哈哈,道長放心,我若見到,一定順手捎與武當就是。”
沖虛道長連忙答謝道:“多謝你了!嗯......我曾聽聞你也是主張五嶽并派之人,但貧道有句話,還是要對你講:左冷禅野心甚大,五嶽并派恐非善事,少俠年輕有爲,若爲他人做了嫁衣,難免留下污點,那就十分遺憾了。”
李不負正要回答,林外又有左冷禅、天門道人、餘滄海三人趕來。
左冷禅見到二人,神情一動,道:“原來李師弟和沖虛道長在此處歇息。我方才得到消息,任我行已經下山,同群雄彙聚,鳴金收兵了。”
他見李不負倚靠在一顆樹旁,于是上前又道:“李師弟可是受了傷麽?”
左冷禅探出手掌,要去扶住李不負。
李不負卻臂膊輕抖,以内勁一震,左冷禅如受電擊,手掌立即被震落一邊。
左冷禅眼中流露出極大的驚訝,将手慢慢收回,表面上卻仍然不動聲色。
李不負的内功在此一役有所進步後,竟隐隐還要比左冷禅高出半個層次了。
李不負又暗思:待我将任督二脈完全打通,便能夠真正在内功境界上勝出左冷禅一大截了。
他一擡眼,與左冷禅的目光正好相對。
左冷禅忽說道:“既然二位都無事,我們便同各派弟子一起去撲滅山下的火勢吧。待火勢熄滅,再上峻極禅院,商議如何應對魔教!”
李不負卻未理睬他,而是往山上掠去,道:“我先去找藍教主和非非她們,稍後再來與你們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