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上,一間小屋中。
李不負正在翻閱那一本《太極拳經》,一邊翻,一邊忍不住地道:“這武當張三豐真人傳下的‘太極拳經’重意而不重形,有意無招,大道希文,光是這麽一本秘笈上的幾個字,哪能夠讓人參悟明白?!”
他本想一覽武當派的鎮派絕學,誰知發現這本三豐真人手書的《太極拳經》大多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招式,隻偶爾涉及幾句道家玄談,艱難深奧,令人難懂。
雖然确實給了李不負不少武學上的啓發,然而卻很難讓他複現出當年三豐真人曠古爍今的“太極拳法”了。
“難怪并未聽說日月神教有誰會用武當派的太極拳的,原來是因爲光靠着這本秘笈,根本不可能學會真正的太極拳法,最多學幾個中看不中用的招式罷了。”
李不負看罷《太極拳經》之後,才明白過這一點來。
正在此時,上官雲卻來求見。
他進來之後,先道:“屬下拜見英明神武智計無雙武功蓋世......”
李不負打斷道:“好了好了,不用再說這些話了。我派你去打探的消息怎麽樣了?”
上官雲道:“托李教主的洪福,屬下僥幸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嵩山派掌門左冷禅、華山派掌門嶽不群将令狐沖和任盈盈都關在嵩山之上,似乎打算聚集天下正道,殺之立威!”
李不負道:“可是任我行總不會眼看着自己的女兒受死的。”
上官雲道:“李教主果然神機妙算,料事如神。據屬下所知,任我行和向問天煽動群雄,正往嵩山上齊聚而去,大約再有幾天的時間,恐怕就要群雄合圍嵩山了!”
李不負忽問道:“那些群雄原是日月神教麾下的附屬幫會,他們怎敢與任我行和向問天爲伍?他們不想要三屍腦神丹的解藥了麽?”
上官雲道:“任我行那厮恐怕并未出面,大概隻是扶持了一個傀儡作爲盟主,協調群雄朝着嵩山而去的。”
李不負大有深意地笑道:“看來日月神教的教主會用的手段都差不多。”
上官雲道:“任我行隻敢躲在幕後,自然是遠不及李教主雷厲風行,掌控大局的了!”
李不負搖頭道:“我此時還未接任教主。你也要告知那幾位堂主香主,不可宣張此類消息,否則不利于我秘密前往嵩山。”
上官雲詫異道:“難道您真的要悄悄地去嵩山,實施斬首,趁亂将任我行和五嶽劍派的掌門擊殺?可是這......”
李不負緩緩道:“我若領着神教的大軍前去,任我行和五嶽劍派必然會反過頭來,先對付我們,到時候上萬人激戰在嵩山上,局面便不好控制了。誰也保不準誰會葬身深山,屍骨無存。”
上官雲道:“原來如此。教主想必是擔心五仙教的藍教主會在此戰中有什麽不測,而且更是心憂教衆傷亡,教主真情真義,體恤他人,實在令我佩服。”
李不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道:“可是你覺得我此回前去,要在嵩山之上,對付五嶽各派以及任我行的把握有幾成?”
上官雲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道:“十成!以教主的絕世武功,隻要親自出馬,便一定馬到功成!此戰必是輕而易舉,不費吹灰的!”
李不負道:“你知不知道嵩山現在的境況對我們而言,有多麽危險?”
上官雲道:“縱是寒雪極冰,神火惡水,強弓硬弩,絕劍狂刀,您也必然是如履平地的!”
李不負問道:“你對我這麽有信心?”
上官雲道:“當然!”
李不負道:“好,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吧。”
·········
其實李不負并不真的打算去殺任我行,左冷禅等人。
他最多想的就是怎麽悄悄去嵩山攔截住衆人,将藍鳳凰和五仙教勸走,叫她們莫來趟這渾水。
但天下熙熙攘攘,群雄各有算計。
不隻是李不負和上官雲二人,往嵩山而行的武林豪傑已經越來越多,他們的目的卻沒有李不負那麽簡單了。
嵩山上面除了嵩山派和少林派兩派以外,如今又多了武當派、華山派、衡山派、恒山派、青城派、丐幫等等正道大派的好手。
據說這些人都是左冷禅親自寫信邀請去的,要在嵩山上共商對付魔教的大計。
而天下各地的三教九流也在“聖姑有難”的号召之下,往嵩山而聚集去。
其中有天河幫、長鲸島、白蛟幫、神烏幫、五仙教、黃河老祖、浙西海沙幫、山東黑風會、湘西的排教等等,還有其餘諸路豪傑,綠林好漢,零零散散加起來竟也有兩、三千人之多。
這些豪傑聲勢浩大,約定日期,浩浩蕩蕩地往嵩山而去,而且沿途仍陸陸續續有各方豪傑來聚,大隊伍的人數還在不斷地增加着。
而他們推選出來主持大局的,乃是天河幫的老幫主,已有八十餘歲的黃伯流。天河幫本是齊魯豫鄂之間的一大幫會,幫衆有上萬餘人,然而幫規松懈,龍蛇混雜,雖幫中不乏高手,然而卻非正教名流。
隻是黃伯流幫主資曆頗老,歲數又大,對旁人管束得也甚松,是以衆人心裏未必多服,但表面卻未展露。
正道團結一緻,邪道各懷心思。
可不論怎麽說,這一場正邪大戰,都仿佛已要在嵩山上一觸而發。
..........
嵩山下的一處小鎮。
這一處小鎮與少林寺向來往來密切,原本是少林寺中的僧人會常常來采集各類物資的地方。
即便聽說嵩山已成爲了天下豪傑眼中的焦點,變得相當危險起來,然而還是有人在小鎮上做着生意,并未使之冷清。
李不負和上官雲走在小鎮上,裹着厚厚的衣服,又戴着黑色的鬥笠,将面容完全遮住。
街道兩旁,自有人擺攤買賣,看起來有些熱鬧。
可街旁的人都顯得有些怪異。
左邊有兩個賣湯圓的老者,兩個人都帶着高高的帽子,将臉埋在鍋裏,不肯舉頭見人,旁邊的小攤位上隻坐着一個人在吃湯圓;
右邊一位賣膏藥的老頭,臉上橫七豎八地貼着膏藥,他右眼的眼睛很黃,左邊眼卻貼了一張膏藥,教人辨認不清相貌;
還有兩人在一家店裏坐着,請老闆寫字,像是要爲新春貼福所用。可仔細一看,背對大門的二人裏,一人的布衣中隐隐露出一角道袍,另一人的手裏拿着個長長的劍匣子不放。
隻有坐在街道最前面的一個賣馄饨的老頭顯得最正常。
他一邊吆喝,一邊加水,吆喝賣勁,動作娴熟,一看便是個中的老手。
他所煮的開水裏有白氣蒸蒸滾開,浮在半空,傳入人鼻,在這寒冷的冬季裏,這鍋水本身好像就帶有了一種香氣。
李不負一眼就認出了這人。
這人是武林中很有名的一位前輩,雁蕩山何三七。
李不負走上前去,微微掀起鬥笠,沖着他笑道:“老闆,來一碗馄饨,加蛋。”
何三七聞聲,雙手微微一震,擡頭看去,卻似根本不認識李不負一般。
“我的馄饨不賣給你,你快走吧。”
他說着,不斷地揮手,讓李不負離開。
李不負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這一碗馄饨我若非要吃呢?”
何三七咳了兩聲,指着街道中的衆人,說道:“我這些馄饨都是他們的晚餐,怎能賣與你?”
街道中高高矮矮,胖胖瘦瘦,形态各異的衆人忽然都一齊朝着這裏望了過來,他們的目光竟都十分銳利。
李不負忽然坐下,拉着上官雲也坐下,說道:“何三七的馄饨味道一向都很好。”
何三七道:“承蒙誇贊。”
李不負又道:“這該是我在他這裏吃的第三碗。”
何三七接口道:“的确是第三碗。衡陽城裏你還吃了兩碗。”
李不負道:“那麽第三碗就一定要吃一吃了。”
何三七卻道:“這一碗不能吃。”
李不負道:“哦?爲什麽不能吃?”
何三七道:“因爲你若非要吃,這一碗馄饨就很可能不是第三碗,而是最後一碗了!”
就在這時,一條軟鞭突然伸展,毒蛇般地卷了過來,似乎要卷起李不負頭上的鬥笠,以看清楚他的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