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家賊果然難防。
最容易傷害你的人,往往也就是你最親近的人。
等李不負和左冷禅到劉府的時候,劉正風居然真的已在劉府中等着他們了。
劉正風被縛在椅子上,而米爲義被點住穴道,跪在地上。
堂中一旁坐的是嵩山派的“托塔手”丁勉;另一旁則坐着一位老者,模樣不算威武,穿得卻很華麗,一雙眼睛黃澄澄的,正緊緊盯着外面。
而劉正風的小兒子劉芹畏畏縮縮,躲在角落,不敢擡頭正眼看他。
左冷禅進門便露出笑容,道:“辛苦丁師弟了。”
丁勉起身施禮道:“見過掌門師兄。”
劉正風見到李不負和左冷禅一同走進來,長長悲歎一聲,痛心疾首道:“家門不幸,敗子投敵,出賣我倒也罷了,竟還連累了好友!”
“嵩山派本是有備而來,不必如此自責。”
李不負聽他所言,已大概能猜到事情經過。
——多半是劉府幼子劉芹已被嵩山派收買,所以故意配合,設下了這番圈套。
——劉芹既有心要出賣劉正風,那麽嵩山派要捉人,就容易的很了。
李不負踏入大堂,并不驚忙,隻是環視一周,瞧過場中衆人,忽問道:“恒山派的定逸師太呢?”
丁勉答道:“定逸師太急公好義,嫉惡如仇,趕去追殺魔教長老曲洋,此時想必已追出衡陽城了。”
李不負道:“那胖師兄你怎麽不去追曲洋?”
丁勉再次聽到“胖師兄”這個稱呼,又微微露出尬色,答道:“我在此處看守劉正風,恭候二位大駕。”
李不負笑道:“看來你們想對付劉正風和衡山派的用心,倒多于想對付魔教!”
丁勉面露驚訝,說道:“李師弟何出此言?恒山派定逸師太帶着弟子前去捉拿曲洋,難道還不夠麽?師弟未必太小瞧定逸師太了吧。”
他說起話來滴水不漏,顯然是早就想好了借口的。
這時候左冷禅指着那黃眼的老者,介紹道:“這位也是衡山派的第一代人物,和莫大先生同輩,乃是金眼雕魯正榮先生,不知李師弟可否識得?”
劉正風在旁罵道:“什麽金眼雕!一隻金眼烏鴉罷了,可歎我竟被你所擒!”
魯正榮向來聲名不好,自号“金眼雕”,卻總被外人稱作“金眼烏鴉”,雖也是衡山派第一代的人物,卻與莫大先生和劉正風都不太友好。
魯正榮此時走過來,呵呵笑過,對着李不負道:“你可聽說過我麽?”
李不負淡淡道:“你算甚麽東西?也要讓我聽說過?”
魯正榮當即氣怒道:“李不負,說起來我倒算你同門師兄,你師弟怎的能開口侮辱師兄?”
李不負突然歎息道:“這麽多人争着搶着來作我師兄,我實在不知道做我師兄有什麽好的。”
這聲歎息中像是包含了許多的感慨,不知怎麽的,甚至還隐約帶有一絲殺機。
左冷禅哈哈笑道:“李師弟出山不久,便名揚天下,自然是會被各方讨好的。劉正風勾結魔教,已被莫大先生逐出衡山派;待得日後莫大先生退位,恐怕輔佐你的還是這位魯先生。”
左冷禅和魯正榮一幹[ ]人仍然把李不負當作衡山派的未來掌門。
莫大先生來去飄忽,行蹤不定,爲人又極其随意,原是根本沒刻意在江湖中解釋過太多關于這件事情的。
知道個中究竟的,反而隻有劉正風和曲洋、曲非煙。
李不負搖頭道:“不行不行。我做不做衡山掌門且不談,但要我天天聽這黃眼老烏鴉亂叫,那也太聒噪了些!”
魯正榮怒道:“你說什麽?小子,你莫以爲我真怕了你!”
他抽出一柄長劍,飛快遞劍而去,“唰唰唰”連出三劍,用的乃是衡山派“回風落雁劍”中的“一劍落雁”式。
這一招“一劍落雁”,是衡山派中最檢驗門下弟子功力的劍招。
據傳莫大先生可一劍落七雁,劉正風則有一劍落五雁的功底。
而這位魯正榮用出劍法,隻到第三劍時,力道已有所減弱,卻是明顯差得遠了。
咔!
等到第三劍時,李不負才忽地出手,竟是用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雙掌夾住魯正榮的劍,輕輕一扳,立将之斷成兩半!
魯正榮驚呼一聲,慌忙後退。
而那斷裂的兩道劍刃一左一右,已被李不負擲開。一道劃向魯正榮的臉頰;另一道卻恰巧落在劉芹的面前,吓了他一個激靈!
魯正榮急忙閃躲,臉上仍被輕劃了條淺淺的口子,
左冷禅拍手道:“好!”
他轉頭又對着丁勉道:“将這位魯先生請出去吧。”
魯正榮滿面羞慚,捂住傷口,不敢多話,随着丁勉走出了門。
丁勉将他送出門後,又獨自返回,回到大堂中來。
左冷禅、丁勉、樂厚三人各站住大堂的一邊,把廳堂之門擋住。
李不負立在堂中,說道:“左師兄彙集嵩山派數十弟子,又有‘托塔手’丁勉,‘大陰陽手’樂厚二位坐鎮,想必是要對我衡山派趕盡殺絕了。”
左冷禅道:“絕無此事。我隻是對魔教中人深惡痛絕而已,至于衡山派依然是衡山派,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李不負道:“那麽便請放了劉正風吧,他并非魔教中人。”
左冷禅道:“他雖非魔教中人,卻和魔教中人結交,不可輕放。連莫大先生都将他逐出門去,何須再有什麽辯解?”
李不負歎道:“我早已說了,他是魔教卧底,莫大先生逐他出門,正是爲了博取更多魔教的信任。唉,這番良苦用心,你們偏偏不信。”
他說得煞有其事,可丁勉和樂厚都隻是冷眼而視。
左冷禅居然微笑道:“其實此事我也并非完全不信.......”
李不負道:“哦?”
左冷禅道:“隻要李師弟你答應我一件事,表露出衡山派确實是一片真心,欲爲正道着想的誠意,我非但要信,還會從此不再與衡山派的人爲難。”
李不負道:“你要我答應什麽事?”
左冷禅道:“答應五嶽并派的事!”
......
劉府,堂中。
從左冷禅說出“五嶽并派”四個字之後,氣氛便變得十分微妙起來。
李不負眼光一動,緩緩皺眉問道:“五嶽并派?”
左冷禅道:“五嶽本該是一家,如今雖是結盟,但依然如同一盤散沙,無統籌之人。這樣下去,是絕對無法和魔教抗衡的!”
李不負道:“所以你要将五嶽并作一派?”
左冷禅道:“正有此意。到時候咱們嵩山、衡山、華山、恒山、泰山五派互通有無,共參武學,同習武功,五嶽門人劍法大進,便是指日可待!”
李不負沉吟着,似在考慮。
劉正風忽叫道:“李師弟,莫答應他,左冷禅狼子野心......”
他的話沒說完,已被丁勉上前多點了好幾處穴道,使他不能出聲。
左冷禅搖首道:“劉正風恐怕已被魔教中人蠱惑,因此才會反對這場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計,可惜,可惜!”
他又好言向李不負繼續勸說:“你若答應,我做了五嶽派掌門,你便是副掌門,這樣可好?”
劉府的大堂中漸漸安靜下來。
花不語,風不動,安靜得隻有每個人的呼吸聲。
李不負忽問道:“若我不答應,又會怎樣?”
左冷禅微笑道:“李師弟武功高超,我們想要留住你,自非一件容易事。可是劉正風一家人必定是無法留存于世的了。”
他轉頭看了看丁勉,丁勉立即站出,笑道:“我還打聽到,李師弟當初是爲了五仙教的藍教主,才和洛陽金刀起的沖突,對不對?”
“郎情妾意,江湖眷侶。這本來很好。可若藍教主再入中原時,一時尋不着你,卻撞見了我嵩山派,那就有些麻煩了。”
李不負冷笑道:“你打聽得倒很仔細。”
丁勉笑道:“不敢,隻是洛陽離嵩山路程頗近,是以略知一二,得罪得罪。”
嵩山派先前一直對李不負彬彬有禮,頗是尊敬;到了此時,才終于露出爪牙來。
左冷禅緩緩問道:“李師弟,你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答應了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