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負與陸天抒在雪谷一邊惡鬥。
另外一側,血刀老祖和水岱同樣打得如火如荼,難分難解。
而且看樣子,兩個人都受了不輕的傷。
陸天抒稍稍一瞧,立即收斂目光,他心知今日不能善了,決定專心對付眼前的李不負。
在他出刀之前,李不負忽然又問道:“陸大俠,你是不是想知道水笙在哪裏?”
陸天抒問道:“你肯告訴我?”
李不負道:“我實話告訴你,水笙被我們藏在一個隐秘的地方,你可不能殺我,否則無人知曉她在何處,她多半就要活活餓死在雪谷了。”
陸天抒道:“雪谷總共就這麽大,我殺了你後,自然有機會将水笙侄女找出來的。”
李不負似在好心提醒,道:“可那時候,你們三個人,又以什麽爲食物?”
陸天抒道:“我找到水笙侄女之後,自然就尋路出谷去了,怎會在此逗留?”
李不負搖頭道:“出不去的,我們已尋過出口了,根本沒有可出之處,全被大雪封住!不等到明年開春雪融,誰也出不去!說不準還要等到明夏!”
陸天抒厲聲道:“你們找不到雪谷的出路,未必我們也找不到!”
李不負冷笑道:“我和我師父久在雪山居住,常年與這樣的環境爲伴,你說是你懂一些,還是我懂一些?”
陸天抒的臉色變了一變,仍說道:“總而言之,也要将你殺了之後再說!”
“你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你還有什麽話說?”
兩人說着,水岱和血刀老祖已越鬥越狠,戰局亦漸漸遠去。
雖雪谷空曠,一眼看去,還能望見兩人身影,然而想要及時趕去,卻非瞬息之功了。
李不負頓了很久,才慢慢道:“我說句實在話,你莫生氣。”
陸天抒眼神一凝。
“我故意和你說話,拖了這麽久,隻是想讓我家師父快點解決掉水岱,好過來幫忙而已,再沒别的意思了!哈哈哈哈!”
李不負一聲大笑,猛地躍起,揮刀劈向陸天抒。
陸天抒又驚又怒,他才明白,剛才的一番言語原是他被人戲耍了。
“我要你受死!”
嗖!
陸天抒的武功并不弱,他的刀法以大氣厚重、勢大力沉著稱,在江湖上本是一絕。方才隻是被李不負搶了先機,所以緻使刀法未能全然發揮出來。
此刻再戰,陸天抒的鬼頭刀大開大合,猛力劈斬之下,勁力激得地面的積雪都湧了起來!
李不負并不示弱,他雙腳緊緊踏住地面,舞動薄刀,快速出手,以攻對攻,竟一時也不落下風!
陸天抒哼了一聲,一刀當空劈下,風聲呼呼,攜裹着極大的勁道,如同一根巨大石柱劈斬下來一般。
李不負足尖輕點,退了兩步,那鬼頭刀最終劈在雪地,勁風吹動,内力激揚,竟是揚起一股足有一人多高的雪浪!
地面的白雪陡然翻起,像是一層白色的浪潮席卷上空,紛紛揚揚,茫茫蔽空,頓時将兩人的視線都遮住大半。
嘩。
陸天抒趁機搶攻過來,他雖不太看得清李不負的位置,然而仗着自己刀重,縱然向前胡亂砍上一通,他認爲自己也會占得優勢。
叮、叮、叮、叮!
兩人皆不可見物,隻能看到各自的刀光在雪中灑開,一片銀白,如白布穿織,晃人眼目!
雪浪再次落下之時,兩人眉發全白,衣裳破損,均用力地喘了口氣。
陸天抒的右臂上被割出一道傷口,血肉翻出;而李不負則是在胸口上被不淺不深地砍了一刀!
兩人各有勝負,均是負傷。
陸天抒提起大刀,攻向李不負,叫道:“再來!”
刀行厚重,劍走輕靈。
陸天抒的刀法乃是堅守了“厚重”這二字,長刀蕩開,每一刀都如山嶽一般壓下來,将李不負一步一步向後推去。
而李不負則與他大大相反,一把薄刀在其手裏,或挑、或點、或撩、或刺、或勾,有時擊在陸天抒的刀面上,使之力道受阻,不能暢心所欲。
陸天抒的刀法就好像突然變成了一隻龐大的大象,将象鼻亂揮亂拍;而李不負的刀法反似一隻機靈的小老鼠,竄來竄去,難以捕捉。
李不負居然在這片刻間看中陸天抒刀法裏的弱點,想出來了應對之法。
兩人又過了二十多招,陸天抒越打越覺得難受,心中又念着水岱的安危,刀法不由得也急了許多。
其實若他靜下心來,好好與李不負拆招,尋找其間的破綻,未必不可取勝;然而凡事欲速則不達,他越是着急,反而越是無法擊敗李不負。
“哼!”
陸天抒忽又将鬼頭刀重重落在雪地,激起一股差之不多的雪浪,阻隔在二人之間,又趁着雪浪,揮刀攻去。
叮、叮!
李不負不願硬擋,随意劈了兩下,急往後退,然而腿上還是中了一刀!
雪浪再落下,陸天抒哈哈一笑,面上卻露出一道長長的刀口,血流到了嘴角,這傷口乃是在雪浪中被李不負所砍而緻。
他在雪浪竟是完全不管不顧李不負的刀,而是用以血換血,以傷換傷的打法和李不負貼身而鬥!
陸天抒大笑道:“我今日就用這法子,痛快殺了你這畜生!”
以“落花流水”的資曆和武林地位,用這種打法,本是大大地丢了身份,可是在這雪谷之中,處于險境,陸天抒就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李不負沉默不言,而是默默地閉了閉眼,仿佛在感受什麽。
陸天抒揮刀已攻了過來,不過橫豎斬過兩刀,迫退李不負數步之後,依然又用出那法子,仗着自己内功深厚,一刀劈在地面,激起無數雪花!
這雪花又擋在了兩人之間,模糊了視線。
“死!”
陸天抒跨步上前,周身則是空門大露,全是破綻,然而他也全不在乎,隻是雙手緊緊握住鬼頭刀,用力劈下,用的是一招“力劈華山”!
這一招本來平凡,然而能将此招用到有如此大力者,當今的江湖上恐怕除了陸天抒以外,也沒有别的人了。
一刀劈下,似是果真有劈山之能!
“陸大俠,小心身後!”
就在這時,身在雪浪的陸天抒突然聽到一人的聲音,讓他小心身後,他出刀時不禁猶豫了半分。
李不負也聽到了這聲音,并且他還聽出,這是狄雲的聲音。
他來不及多想,忽然矮着身子,将刀遞出!
哧!
那柄薄刀的刀尖竟瞬息沒入到了陸天抒的身體中。
但是這一刀究竟是刺在了陸天抒軀體上的哪一處位置,李不負卻根本看不清楚。
他也沒有看。
他竟已閉上了眼睛。
哧!
那柄薄刀順着往下一劃,劃過了一個奇妙的軌迹,這不像是某一門刀法,而更像是一種“庖丁解牛式”的精妙技巧。
等到雪花全部降下,露出兩人身影。
陸天抒的那一招“力劈華山”竟還是沒有使完。
那把鬼頭刀就端端還停在空中。
陸天抒的右肩竟已被一柄薄刀切過,那刀尖順着右肩一轉,又落入了他的左邊心髒。
他的右肩受創,臂膊使不上力氣,自然劈不出刀。
李不負半蹲着,薄刀的另一端仍在他的手裏。
一顆顆冷汗從他的額頭滑落,滴在雪地裏。
狄雲飛快地趕來,想要扶住陸天抒,叫道:“陸大俠!”
而陸天抒眼神呆呆地,未等他扶住,已倒了下去。
他口中隻吐出六個字:“好刀法!好膽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