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靜寂,雪山無音。
蒼茫的雪山連綿而去,霧氣相連,一直接到白雲之邊,偌大的藍天下,隻有零星幾隻兀鷹在山上飛過,啅啅傳聲。
冰雪安然,山風不蕩,白雪靜靜地躺在山面,像是替山峰鋪上一層被子,不搖不動,全無兇象。
雪崩之時,原本是天塌地陷的景象;然而在雪崩完之後,卻迎來一片清氣朗天,甚至微微見些單薄的日光。
若沒有親眼見着的人,恐怕很難相信,就在先前不久,這裏還曾吞噬許多條生命。
群雄們已紛紛牽馬下山,都在議論着,這場雪崩封路,不到明年夏天是不太可能化解的了了。
雪堆積在山道上,非人力可破,須得等到數月之後,夏日來臨,氣溫升高,所有的雪慢慢消融才可打開一條通道,供人出行,他們半刻鍾也不願在這裏留了。
山峰南面的一片山谷之中。
山谷外已被冰雪封死,這裏本該是處于世界的角落,一片荒寂,絕無人煙。
而山谷裏面此時竟還有四個人在行走。
其中一人正是水岱。
此時水岱右膀子上負了傷,面色焦急,道:“糟了,我們被一場雪崩困在此地,而我女兒恐怕.....”
那場雪崩聲勢浩大,威力莫匹,乃極大的一場災難,他們知道李不負和水笙等人縱然比他們腳程快些,卻也是必然會遭遇這場雪崩的。
若非他們四人膽識過人,又皆是實力不俗,搶進這山谷來,恐怕已是喪命在雪崩中了。
另一人在旁勸慰,說道:“水老弟,你莫着急,咱們先四處尋一尋!你又受了傷,急也是無用的!”
說話這人身材魁梧,形貌威猛,白須飄飄,所攜的一樣兵器方頭厚背,竟是一柄鬼頭刀。
水岱歎息道:“唉,陸兄所言,我亦知之。而我女兒受難,勞累三位兄弟與我一同前來雪山,被困在山谷,真是教我無地自容......”
聽他口中所言,這些人正是南四奇“落花流水”四人,那持刀姓“陸”的,便是其中之首,人稱“仁義陸大刀”的陸天抒。
水岱說罷,另一位身穿道服,腰帶長劍的道人“柔雲劍”劉乘風也道:“我兄弟四人,本就是生死交情,肝膽相照,水賢弟說此話,實在顯得見外了。”
最後一位“中平無敵”花鐵幹自也附和道:“是極,我四人既然到了此地,所做第一件事該是将血刀門的兩個惡僧揪出殺死,再将水笙侄女救出;至于如何出山,那也是後話!”
水岱對着三位兄弟深深一躬,說道:“三位仁兄之情,小弟銘感五内,不知如何報答!”
陸天抒道:“賢弟不須如此!我等正道之士,追殺血刀惡僧,本是替天行道,理所應當;就算沒有你女兒失落一事,我們也是要趕來的!”
劉乘風道:“是,水賢弟不必因此内疚!”
四人走了一陣,花鐵幹忽然道:“咱們四人應當抓緊時間,分頭尋找,若那血刀二僧果真被埋在茫茫大雪之下,我們一直找尋未果,又如何是好?”
陸天抒沉聲道:“花老弟所言也在理,我等不可能在此谷中找上一輩子!”
花鐵幹又道:“以我之見,我們四人分頭行動,四處尋找,順便探索山谷出口,若到了明天白天還找不見人,也隻好先謀出路,等得明年夏天雪融之時再來一探了!”
他說的語氣帶着些悲怆。隻因這般行動,一天内若找不見人,那幾乎便等于是放棄了救援水笙。
陸天抒和劉乘風還在猶豫,水岱卻已一口答應,說道:“花二哥所說是深思熟慮,老成之見,就按你說的做!我往南方去找!”
說罷,他不等另外三人商量,已輕點足尖,掠動身形,往遠處去了。
水岱不想令旁人爲難,便先作出決斷。
花鐵幹道:“既然水賢弟去了南方,那麽我往北方去就是了!”
陸天抒與劉乘風互視一眼,道:“那麽我們也去搜吧!”
兩人一西一東,行得飛快,也各自去了。
······
四人之中,其實以劉乘風的身法最高。
他本是道門出身,内功最是純正。早年又有所機緣,學了一些武當的“太極劍法”,雖學得沒多全,卻也仗着劍勢高明,爲正一方。
他的身法同樣也傳自武當,武當派的“梯雲縱”原本是上乘身法,在他施來,更是不俗。
另外三人方行了未遠,他已走出數裏,瞧見這山谷之間又現懸崖,竟像是到了盡頭。
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懸崖之下竟還有一處更低的山谷,乃是谷中有谷,套的連環。
劉乘風不敢貿然下谷,而是将此地勢暗暗記下,正要離開,卻忽地發覺懸崖邊上有一物與别的相異。
“咦,這是什麽?”
他走過前去,那懸崖邊上原是躺着一匹将死未死,幾乎不動的白馬。劉乘風認得,那正是水笙的大宛名馬,後被李不負奪走。
白馬倒在地上,被白雪所覆蓋,兩色相同,是以讓劉乘風一時竟沒注意到。
他見了這匹白馬,大喜過望,心知血刀二僧多半就在附近,于是奔向前去。
“水笙侄女,水笙侄女,你在這裏麽?”
劉乘風喊了幾句,卻不敢太過大聲,生怕又惹起什麽雪崩。
然而他這幾句話喊出,雖沒造成雪崩,但也沒什麽人答應他。
“這可怪了,若無旁人,這馬怎會自己奔到這兒來。”
劉乘風正在納悶,忽然見得體型健大的白馬身下,微微隆起,似乎還有一個人被壓在下面。
“水笙侄女,是你麽?”
劉乘風右手持劍,左手翻開馬腿,見到露出一雙羊皮鞋,另一邊又顯出一隻女子的纖手來。
“真是天幸,你果真在此!”
劉乘風當即不疑有它,雙手運上内勁,推開白馬的身子,果然看見有個長發女子卧倒其中,面朝下方,不知生死,隻是看身形極像水笙。
“水笙侄女,本來男女避嫌,然而此刻事關緊急,我先将你扶起來再說。”
他去将那具身軀側翻過來,那人長着一張清秀動人的臉,正是水笙;然而她大睜着眼睛,面上有極爲惶恐的神情,不斷地在對着劉乘風使眼色,似乎是要他快走。
“水......”
劉乘風還未及反應,忽地覺得右邊腰間一痛,擡頭看下,竟是被一柄薄薄的長刀砍了進去!
“哈哈哈!”
就在水笙所壓住的那片雪地中,忽然雪花大綻,跳出一人來,那人眉毛鼻子頭發全是雪,手裏握着一柄刀,刀被飛快地抽回,又要再劈!
眼見這刀又劈了過來,劉乘風竟硬生生地忍住劇痛,不發一言,拿了劍來,淩空畫了個圈,護住自身。
隻聽“叮、叮、當、當”一陣亂響,那劍圈竟是悉數将刀法化解而去,擋在了外面。
“好劍法!你便是劉乘風麽?”
那人極爲果斷,立即跳開,不再纏鬥,反而問出了這麽一句話。
劉乘風依然不語,隻是凝目看去,見那人樣貌年輕,看起來并非是成名多年的血刀老祖。
“哈哈,我叫作李不負,是拜堂成過親的水笙夫君,你這樣看我,是認得我麽?我本想在這裏偷襲個打算拆散我們的倒黴鬼的,誰知卻遇上了你這老道長!”
李不負嘴上不停地說話,心中卻十分戒備,右手緊緊握住刀,不敢有半分松懈。
劉乘風看了水笙一眼,還是不說話,而是腳尖一點,圈轉長劍,點點星星,迅捷地朝着李不負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