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難用眼睛去發現他人的内心世界,即便是掌握了世界上最權威的讀心術,也很難窺見他人内心最隐蔽的地方。心理醫生善于挖掘内心的(yīn)暗面從而找到病症對症下藥。但在每一次挖掘的過程中,都無意識的将病人的症狀與自己的内心相對比,原以爲用科學理論武裝的内心可以無堅不摧,卻沒想到病人的症狀在潛移默化的影響着自己,久而久之他從一名心理醫生變成了一名心理模仿者。每一名病人都成了他的一面鏡子,他像在鏡子屋裏四處蠻撞的麋鹿,既神秘又無畏。
午夜的暴風雨将卧室的窗戶吹開,風雨野蠻的大手揮舞着窗簾上下翻動,閃電鑽出厚厚的烏雲,雷聲緊随其後。低沉婉轉的聲音在方凡耳邊來回盤旋着。
“我的...我的...我的...”
熟睡的月涵向(shēn)旁的方凡翻了下(shēn),方凡此時滿頭大汗眉頭緊皺,雙手緊緊的抓着被子,突然他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方凡這一舉動驚醒了(shēn)旁的月涵,她睡眼惺忪的看着方凡,問道。
“老公,你怎麽了?”
方凡下意識的吞咽了下口水,他沒有發現此時自己已經口幹舌燥,嘴裏根本沒有口水,咽喉給他的反饋就是生生的痛感。月涵起(shēn)伸手抹去方凡額頭的汗水,接着關切的問道。
“做噩夢了?”
方凡小心的點點頭,他此時就像是個怯生生的孩子。月涵在方凡的後腦上來回捋了捋,方凡感覺一陣安心。方凡将頭枕在月涵的腿上,月涵抓着方凡的手,說道。
“沒關系,隻是場夢而已。”
方凡使勁點點頭,不知不覺中他在月涵的腿上慢慢睡着了,月涵就這樣抱着膝上的方凡一直坐到天亮。
次(rì)天明,方凡剛一睜眼就看見了月涵的微笑,她一臉憔悴的說道。
“早啊。”
方凡馬上坐了起來,他看着月涵的姿勢和憔悴的樣子,才想起來昨晚自己好像是半夜驚醒,然後又睡着了。
“老婆,我昨晚...”
月涵笑着點點頭,說道。
“你昨晚在我腿上睡着了。”
月涵挪動了一下酥麻的大腿湊到方凡(shēn)邊,接着說道。
“你昨晚的樣子很像打雷時鑽進我懷裏的念一。老公,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方凡搖搖頭,說道。
“你再睡會吧。”
月涵頓了頓問道。
“你昨晚到底夢到什麽了?”
“忘記了。”
月涵苦笑了一下,說道。
“你在外面把門帶上,我要補覺了,吃飯也不用叫我啊。”
“遵命。”
方凡走出卧室輕輕關好門,他一轉(shēn)突然看見睡眼惺忪的章澤正站在自己(shēn)後,方凡吓了一跳,問道。
“你這樣會吓死人的,知道嗎?”
章澤将手機遞給方凡,說道。
“這個可比我還吓人。”
“什麽啊?”
“這是素康剛剛發給我的,是最近幾起自殺案,所有自殺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章澤故弄玄虛的不再說話了,方凡瞪眼瞅着章澤,然後催促道。
“接着說啊。”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在自殺前幾周都去過這家心理診所。”
“通源心理診所。”
“嗯。”
“有人去調查過嗎?”
“還沒,據說想進這家心理診所都要提前預約的,不管你什麽(shēn)份都得按他的規矩來。”
“這麽厲害?醫生是什麽人啊?”
章澤在手機上滑動了一下,随即出現了一張照片。方凡看後不由得背後一涼,這人不正是昨晚在自己夢中出現的那個人嗎?方凡自言自語道。
“不會這麽巧吧?”
章澤以爲方凡在和自己說話,于是接話道。
“巧?還有更巧的。你還記得那個被绮蔓殺死的實習生嗎?”
“你是說朱建峰?”
“嗯,他是這個心理醫生的學生。”
方凡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問道。
“這人到底什麽來頭啊?”
“這人名叫孔庵世,是個海歸心理醫生,回國後就在中海市開了家心理診所,由于治愈了不少有心理疾病的人,而且還協助警方破過幾次大案,所以在中海市也小有名聲。”
“他還協助警方?我怎麽不知道。”
章澤聳聳肩說道。
“要不是今天素康找到那些資料,恐怕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
“什麽意思?”
“最開始的時候警方本想聘請他做警方的心理顧問,但他直接拒絕了,最後連協助都不肯了。所以警局那邊關于他的資料檔案幾乎沒有,這還是素康翻找了好長時間才從警局電腦裏找到的陳年線索。”
方凡沉吟片刻說道。
“讓素康幫我們預約一下。”
“好的。”
當天下午素康打來電話說預約的事已經搞定了,讓方凡和章澤今晚七點去孔庵世的診所,前提是不能帶任何金屬和電子制品。章澤吐槽道。
“這是怕我們刺殺他啊?”
方凡将(shēn)上關于金屬的東西都留在了家裏,手機留給了月涵。章澤也在一旁将(shēn)上的東西往外拿,這時方凡說道。
“爲了安全起見,我自己進去,你在外面負責接應。”
“手機也沒有,你打算怎麽給我信号啊?”
“素康剛剛給我發了一份診所周邊地圖,孔庵世的診室在二樓,診室窗外是條小巷子,你就在那裏等着,隻要從樓上摔下杯子就是暗号。”
“OK。”
晚上七點的時候二人來到通源心裏診所,章澤去那條小巷等着,方凡獨自走了進去。前台的接待小姐看着走過來的方凡,問道。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
“我和孔醫生約的晚上七點。”
接待小姐看了下預約登記表,問道。
“您是方凡先生?”
方凡點點頭,接待小姐從前台走了出來,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
“您跟我來,孔醫生正在二樓等您。”
接待小姐将方凡帶到二樓孔庵世的診室,笑了一下然後就下樓了。方凡輕輕的敲了一下門,發現門是虛掩的。他推開門看見轉椅上的人正背對着自己。方凡說道。
“您好,孔醫生。”
孔醫生沒說話,擡起胳膊在旁邊比劃了一下,示意方凡坐在沙發上。這是一張單人沙發,方凡坐下去的一瞬間就感覺像是坐在了綿軟的沙土堆上,(shēn)體不斷向下陷,而且感覺此時全(shēn)很放松。這時孔醫生轉過(shēn)看着方凡,說道。
“你就大名鼎鼎的方凡?聞名不如見面。”
方凡看着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他發現要是沒有骨頭擋着的話孔醫生肯定還能瘦。稀疏的頭發盤踞在頭頂,一副金絲眼鏡架在高高的顴骨上,嘴角的那顆黑痣讓孔醫生多出幾分特點,黑紫的嘴唇恰巧配得上他桌上那包所剩無幾的香煙。方凡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
孔醫生從煙盒中拿出兩根煙,遞給方凡一支,方凡正準備起(shēn)去拿,孔醫生突然說道。
“别動。”
說罷,拿着煙給方凡送了過去,孔醫生故意将打火機的火焰調到最大,當方凡将煙叼在嘴邊時孔醫生遞過打火機,方凡一按下打火機粗壯的火苗從打火機中就竄了出來。方凡并未感到一驚,孔醫生看着方凡的反應淡淡一笑,說道。
“不好意思,我習慣用大火。”
“沒什麽。”
說罷,将打火機遞還給孔醫生。方凡說道。
“這...”
孔醫生擺擺手,打斷了方凡的話,說道。
“我知道你來是要問我最近那幾起自殺案。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那幾個人的确都來我這裏做過心裏咨詢,但他們自殺卻與我無關。”
方凡看着孔庵世,心裏暗道一聲老狐狸,随後笑了笑說道。
“這是自然,渡世救人的孔醫生怎麽會慫恿他人自殺呢。我這次來的目的是想向您打聽一下您的學生朱建峰。”
孔醫生明顯(shēn)體抖了一下,方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測。随即孔醫生一臉風輕雲淡的說道。
“朱建峰?我想想啊,年頭多了有點記不清了。”
方凡看着孔醫生皺着眉頭裝模作樣的樣子一陣想笑。但一直盯着對方看也不是件禮貌的事,方凡将視線移向了旁邊影碟機,這年頭還有人用影碟機真是不多見了,緊接着方凡又注意到影碟機旁邊的架子上放着一(tào)《絕命毒師》的美劇光碟。
方凡很喜歡這部美劇中那個(shēn)患絕症的高中老師利用自己超凡的化學知識一步步成爲世界頂級毒王的故事,這時方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其中的一個場景。那是一扇門,門後就是主角正在專注于手頭的實驗。鏡頭拉近的那一刻,方凡突然置(shēn)在那扇門前,他輕輕的推開眼前這扇鏽迹斑斑的鐵門,走進實驗室的時候他被一股濃重刺鼻的味道嗆得捂住了口鼻,他看見試驗台前一個(shēn)穿黃色防護服的背影正在不停的擺弄着手中的試管。方凡一步步向其靠近,突然那人快速轉(shēn)将試管中的液體潑向方凡,他下意識的擋了一下,然後在睜開眼的時候自己已經被綁在了一張病()上。(shēn)穿黃色防護服的人在他(shēn)邊彈了彈針管,随後拍打着方凡的胳膊,血管頓時顯現出來。那人摘下防護面具時方凡猛地倒吸一口冷氣,居然是梅姨。随後他感覺針管中的液體正慢慢流進了血管中,這時地面上接二連三的出現了無數個影子,他們紛紛走到()邊對方凡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雙手合十再高高舉起,然後用力砸向方凡的()口,一陣短暫的窒息後方凡發現自己已經沉入了漆黑的深海。無數雙紅色的眼睛正在注視着自己,而此時遠處傳來飛禽的嚎叫聲,突然一道紅色的(shēn)影穿過了他的(shēn)體,方凡感覺自己的靈魂随着那隻飛禽消失在了深海的盡頭,他拼命的向海面上遊動,就在這時又一聲明亮的響聲出現了。方凡再次睜眼時發現自己還坐在那個沙發上,孔醫生正端着一杯茶悠閑自得的看着他。
“你催眠我?”
孔醫生攤攤手,說道。
“我可什麽都沒做,是你自己接受了周圍事物的暗示而已。”
孔醫生将方凡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帶他來到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說道。
“請坐。”
方凡和孔醫生對面而坐,孔醫生說道。
“你的(qíng)況與資料上寫的差不多。”
“資料?什麽資料?”
孔醫生拿出一本厚厚的資料放在方凡面前,方凡翻了一下,說道。
“這些你是從哪裏找來的?”
“一個叫绮蔓的女人給我的,讓我幫你做一份心理側寫。不過就目前的(qíng)況來看已經不用費事了。”
“你認識绮蔓?”
“也不算認識,隻不過她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在夢中殺死你。”
方凡突然想到了昨晚做的那個夢,說道。
“昨晚在我夢中的那個人果然是你?”
孔醫生淡淡一笑,說道。
“見面禮而已,希望沒有吓到你。”
“那你爲什麽不按绮蔓說的做呢?”
“我這人從來不喜歡聽命于他人,更何況他們是殺害我學生的兇手,我就更沒有理由幫助他們了。”
“收了錢不辦事,你可知道後果?”
孔醫生輕蔑的笑了笑,說道。
“就憑他們也想殺我?”
“既然你什麽都知道了,爲什麽還要見我?”
“我想看看我第一次放過的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看來你的手上也沾了不少血。”
“這點你大可放心,我是法外的法官,我有權判定哪些人該死,哪些人該活。”
方凡起(shēn)準備離開,孔醫生在他(shēn)後說道。
“你心裏的傷比你想的要嚴重的多,我這裏的大門随時爲你敞開。”
“謝了。”
說罷,方凡快步離開了孔庵世的診室,他來到那條小巷找到快要睡着的章澤。章澤見方凡走了過來,連忙上前問道。
“你怎麽才出來啊?怎麽樣?”
“我進去多長時間?”
“五個小時。”
方凡大吃一驚的看着章澤,說道。
“五個小時?”
方凡看了看市中心最高的大樓上的那口大鍾,此時時針和分針恰好全部停在了12的位置上。方凡說道。
“這個孔庵世的心理學技術果然高明,我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他催眠了,沒想到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章澤接着問道。
“這個孔庵世是不是和提問者他們有關啊?”
方凡點點頭說道。
“的确和他們有關,而且是孔庵世自己主動告訴我的。但他并不打算幫提問者什麽忙,相反我覺得他更願意站在我們這邊。”
“這個孔庵世到底是個什麽人啊?”
“他自诩是法外的法官,說白了就是将那些依錢仗勢擺脫法律處罰的人,用自己的手段将他們制裁。”
“難道那幾起自殺案也是這樣?”
“我想是這樣的。”
“那你怎麽不抓他啊?”
方凡将手插進口袋,說道。
“有些人就應該爲自己的過錯買單,我并不覺得他的辦法有什麽欠妥的地方。”
章澤看着方凡,然後淡淡的說道。
“老方,你變了。”
二人上了車,章澤發動車子,發動機帶着車輪由緩及快的轉動起來,黑色的SUV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chūn)味酒吧少了章澤就少了很多的樂趣,豐谷優站在吧台裏面困倦的擦拭着酒杯,三島和郭建躍坐在牆角的卡座中,客人寥寥無幾。酒吧中的所有人都打算在這夜色中度過寂寥荒漠的一晚。
紅豆從房間探出頭來看了看過道上沒有人影,她輕輕敲了敲小蝶的房門,小蝶貼在門上輕聲問道。
“誰?”
紅豆沒說話在門上又敲了三下,小蝶從裏面打開門,紅豆蹑手蹑腳的走了進去。說道。
“動手吧,他們現在都在大廳,我們拿了寒冰就撤。”
“這樣不好吧?我覺得這樣既對不起我哥,也對不起章澤。”
紅豆突然抓住了小蝶的雙肩,看着她的雙眼正色說道。
“你還想不想回到原來的那個CLA?想不想,想不想...”
小蝶被紅豆的聲音震懾到了,她木讷的點點頭。紅豆松開雙手,在小蝶頭上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後将她摟緊懷中,柔聲說道。
“隻要我們成功了,我們就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
說罷,紅豆和小蝶檢查了一下各自的武器,随後紅豆聯系了之前和她一起從喀甚鎮回來的CLA隊員。現在所有人都守在了(chūn)味酒吧的後門,他們的計劃是趁着方凡和章澤不在,将寒冰從後門運走。就算被發現了,酒吧裏也沒人是紅豆和小蝶的對手,紅豆一直堅信三島在關鍵時刻會站在自己這邊。
紅豆和小蝶悄悄潛入實驗室,封世寒冰此時正擺在那裏,幽藍色的光亮印照出似雲的寒氣。紅豆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繩勾,将寒冰緊緊綁住,然後對外面的CLA成員發出信号。大約幾秒後,從實驗室中傳來了轟鳴聲。大廳中的幾人聞聲趕到實驗室,看見正在拖走寒冰的CLA成員,還有在一旁不停指揮的紅豆和小蝶。三島鎮定的說道。
“紅豆。”
紅豆應聲回頭,說道。
“請你原諒我,我沒有辦法。”
“沒想到你最後還是走了這一步。”
“你們都别過來,我不想對你們出手,等奪回CLA我會回來給你們一個交代。”
話音剛落,幾顆煙霧彈扔到了三島等人的腳邊,當煙霧散盡的那一刻,紅豆與小蝶帶着封世寒冰已經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