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間有兜售後悔藥的話,那方凡絕對是忠實用戶。他搖晃着酒杯,透過裏面的液體看着吧台上的燈,小氣泡散了聚,聚了又散。誰也不曾将心中的擔憂與埋怨告訴他,又都在背後默默支持他,這份恩情方凡無以爲報。方凡在東泉島和章澤說的話也不全都是在演戲,很多時候他真的想過放棄,想過不如就一死百了,到陰間去陪月涵也不失爲一種萬全之策。可是每當看到章澤、婉璃、郭建躍、卓曼爲自己沒日沒夜的忙碌時,他就感覺到肩上的擔子沒那麽重了。方凡總會以此來開解自己,人總要找個可以苟且的借口。
頭痛病已經變成了方凡生命中久居的伴侶,他與它的關系甚至比跟月涵還要親近,梅姨的鬼影總會三天兩頭的出現在方凡眼前,趕不走又抓不住,久而久之他開始懷疑自己對月涵的愛是否還像當初在咖啡館時那般純粹。複活對月涵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還是爲了填補自己内心的窟窿而不得不做的事。方凡在無盡的糾結中總也找不到一條合适的出路,這恐怕就是處女座天生的悲哀。
豐谷道。
“這恐怕是我們在春味的最後一晚,你想聽什麽?”
方凡端着酒杯在吧台凳上轉過身醉醺醺的說道。
“民謠吧。”
“總聽不會膩嗎?”
“怎麽會。”
豐谷優輕輕撥弄起琴弦,豐谷優随即哼唱起一首日本民謠,方凡雖然不知歌詞的意思,但他煩躁的内心卻在此時得到了無限的放逐,這種放逐無礙于孤獨,無礙于悲傷,隻得一股力量在那條路上一如既往的追趕下去,不曾回頭,也不能回頭。
豐谷優的嗓音催眠了周圍一切事物,甚至包括一直在春味附近埋伏的傭兵。一直在對面樓監聽春味酒吧的傭兵此刻雙眼迷離,忽感自己置身在微風撩動的雛菊田,或是春天,或是夏天。風中夾雜着醉人的香氣,睜眼望去一層微光在雛菊上來回跳躍。當蘭德爾軍刀劃破他喉嚨時,鮮紅的血液噴濺在美麗的雛菊上,此時他已然歸家。
豐谷優的歌曲還沒停,手中的琴弦像沾染了魔力的精靈,似乎不用撥弄就會奏出曼妙的旋律。蘭德爾軍刀伴随着旋律輕盈飛舞,所到之處無不綻放嫣紅。歌曲臨近尾聲,先揚後抑,方凡手中的酒杯傾盡了最後一滴失魂水,琴弦也在那一刹那安靜如初。
高大的身影推開了春味酒吧的門,他收起軍刀慢步走向吧台,在吧台上敲了敲。方凡将手中的酒杯遞給他,随即從吧台裏拿出一瓶酒爲他斟滿。豐谷道。
“打烊了。”
男人似乎不在意老闆娘的逐客令,慢條斯理的說道。
“也不差一杯酒的時間。”
“你這樣不怕被劉毅懷疑嗎?”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小蝶呢?”
“她還在休息。”
方凡在一旁說道。
“37号叫小蝶,那你叫什麽呢?”
36号看了看方凡說道。
“三島秀吉。”
“沒看出來,你也是日本人。”
這時章澤從倉庫跑出來喊道。
“老方,找到了。”
方凡突然一激靈的從座椅上彈起來,興奮的說道。
“真的嗎?”
章澤使勁點點頭,随即二人回到了倉庫。二人來到隔離室,郭建躍還在那裏忙活着,手中拿着一把鑷子,鑷子上夾着一塊芯片,說道。
“這就是他們在怪物體中植入的指令模塊。”
“有了這個我們就能追蹤到提問者的位置了嗎?”
“沒錯。”
方凡看了看解剖床上的怪物,說道。
“下半場将是我們的逆轉。”
郭建躍在電腦上操作一會後,驚詫的說道。
“方凡,你來看看這個。”
方凡在電腦上看見信号所在地址居然是警局的地下防空洞,說道。
“沒想到提問者的大本營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
“現在怎麽辦?”
“按兵不動。我們該去找鳳珠了。”
方凡從倉庫出來後,對三島秀吉說道。
“你把劉毅安排的眼線都殺了,你怎麽交代?”
“無所謂,我已經讓我的人代替他們了。所以這裏現在更加牢不可破。”
“那炸彈呢?”
三島秀吉拍拍手,沒一會兩名雇傭兵提着兩個大口袋走了進來,三島看了看袋子中的東西說道。
“炸彈都在這裏。”
豐谷道。
“明天開始,你要和我一起尋找鳳珠的下落,其餘人做好大戰前的準備。”
2020年3月7日上午9:09
方凡和三島來到三不管地帶溫床,二人徑直前往鬣狗的住處。鬣狗自從東泉島回來後一直很安分,而且在自己家附近加倍安排了更多的守衛,但在三島眼中這些不過都是形同虛設的活靶子。二人來到門前敲了敲門,一個守衛隔着栅欄門對他們問道。
“你們是什麽人?”
“叫鬣狗出來見我。”
“我呸,你算什麽東西,敢這麽稱呼我們老大。”
突然三島以極快的速度将手伸進栅欄門,然後掐住了守衛的脖子,随即向回用力一拉,将守衛死死的按在栅欄門上。守衛驚恐的大喊道。
“快來人,有人鬧事。”
這時從院中跑出來很多手持武器的人,而鬣狗聽到外面的躁動時已經被吓得蜷縮在家中的牆角不敢出去。三島對着天空放了兩槍,随後說道。
“我們來找你們老大有事,不是存心鬧事。要是不想他死的話,就快點讓你們老大來見我們。”
這些人雖惡但聽到這樣的威吓還是有些膽顫,其中一個人跑進去和鬣狗說道。
“老大,外面的人說要見您。”
“什麽人?”
“不知道啊。”
鬣狗氣急敗壞的打了那人一巴掌,罵道。
“連什麽人都不知道,就來叫我。我遲早被你們這群廢物坑死。”
鬣狗憤怒的将守衛推到一邊,自己小心翼翼的趴在窗戶上向外觀瞧,要是從外面看的話隻能看見鬣狗的一層頭皮。鬣狗看見了大門口站着方凡和三島,連忙說道。
“這是我的貴客,趕緊請進來。”
守衛捂着臉說道。
“是是是。”
沒一會守衛出來了,來到栅欄門前畢恭畢敬的說道。
“剛才是我們不懂事,多有得罪。老大在裏面等着二位,您看是不是先把他放了,我好給二位開門。”
三島将守衛推向一邊,收回手之後說道。
“早配合點不就沒事了。”
“您說的是,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
方凡和三島走進鬣狗家,鬣狗正坐在客廳,看見二人進來時,他的雙腿顫抖起來。方凡見狀說道。
“别害怕,我們不是來爲難你的。”
鬣狗顫巍巍的說道。
“二位來此有何貴幹啊?”
“勞煩你帶我們去看看你被擄走的那晚的監控。”
“沒問題,沒問題。”
稍作休息後,鬣狗帶着方凡和三島來到三不管地帶的一家會所。對方經理一聽是鬣狗來了,馬上畢恭畢敬的出來說道。
“哪陣香風将您吹來了?”
“别廢話,趕緊把前幾天的監控視頻拿給我看看。”
“沒問題,您跟我來。”
經理領着幾人來到安保室,經理見鬣狗對方凡和三島說話很客氣,甚至有點卑微。可見這兩人的來頭比三島還要大。于是也不敢多打聽方凡和三島的底細,于是說道。
“您幾位慢慢看,有什麽需要的話再叫我。”
鬣狗擺擺手打發經理出去了。監控視頻中可以看見鬣狗帶着大約十幾号人走進一個包廂,沒過多久後就發現一個女服務員端着一個盤子走了進來,鬣狗突然說道。
“就是她。”
方凡将鏡頭放大後又看了看,摸着下巴的胡渣說道。
“不是她啊。”
鬣狗在一旁連忙辯解道。
“真的是她,我絕對沒有騙你們。”
方凡看着鬣狗害怕的樣子一陣好笑,說道。
“别怕,我沒說你騙我們,隻是這個女人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鬣狗長出一口氣,心中的大石總算落地了。随後方凡接着問道。
“關于鳳珠線索的事,你沒有騙我們吧?”
鬣狗剛放下的大石猛然又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說道。
“絕對沒有,絕對沒有。”
“很好,我們沒事了。但我要知道你騙了我,我絕對饒不了你。”
鬣狗滿頭大汗的說道。
“我明白,明白。”
方凡和三島離開了溫床,回去的路上三島問道。
“方凡,春味裏的那具怪物屍體是怎麽回事啊?”
“哦,你還不知道。那是前段時間章澤抓到的,我們分析提問者和绮蔓之所以都可以控制那些怪物,一方面是绮蔓的控屍術,而提問者未必會控屍術,如果普通人要掌握控屍術的話最少也得花上幾年的功夫,所以另一方面很有可能是因爲他們在怪物體中植入了某種命令發射器,于是我讓章澤去抓一隻回來,沒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
三島沉吟一會說道。
“那将是我們今後要面對的敵人嗎?還有像東泉島那樣的怪物蜥蜴。”
方凡将方向盤攥的吱吱作響,随後說道。
“嗯,那将是一場噩夢。它已經開始了,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停下來。”
方凡和三島在溫床一無所獲,但這并不影響他們尋找鳳珠。方凡之所以在尋找鳳珠前确認綁架鬣狗的人是誰,是因爲他猜綁架遛狗的人就是绮蔓,從而順藤摸瓜的抓住绮蔓和提問者,這樣自己找鳳珠的時候就不會再擔心被誰打擾,但沒成想是竹籃打水。但轉念一想,豐谷過提問者和劉毅隻是衆多觊觎鳳珠中的兩股最小勢力,至于今後還會發生什麽事,方凡真的不敢想象。
方凡和三島回到春味,章澤拿着一張紙遞給二人,上面寫着鳳珠的線索。‘陰散陽聚現青絕,冬去春溫暖鳳髓,绯色湖畔化赤羽,久絕亡魂還人間。’方凡看了看說道。
“破譯的怎麽樣了?”
章澤撓了撓腦袋說道。
“我隻想到了前兩句。第一句中的陰和陽應該就是月落和日出,那個時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黎明前的黑暗,那時中海市最亮的地方一定就是青絕所在的地方。第二句很明顯,鳳髓肯定是在春天,具體時間我知道是春分,但地點還沒想到。”
方凡沉吟片刻說道。
“先找青絕吧。但現在這個地點确定起來有難度啊。”
三島突然說道。
“我有辦法。”
方凡和章澤同時看向三島,問道。
“什麽辦法?”
三島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後說道。
“我需要50部無人機,于明日黎明時刻在中海市上空盤旋尋找最亮的地方。”
方凡和章澤聽不到對面說話的聲音,隻能靠三島的表情猜測。三島接着說道。
“好的,找到之後通知我。”
三島看向方凡和章澤,三人堅定的對視一眼。
2020年3月8日淩晨5:09
三島的手機響了,他看着手機上發來的坐标,說道。
“準備出發。”
這次行動,章澤還是留在春味,随時準備支援。去往現場的隻有方凡和三島。二人驅車來到中海市最大的公園,方凡問道。
“就是這裏嗎?”
三島再次确認了一遍坐标後,說道。
“就是這裏。”
随後三島又看了看無人機傳來的影視圖像,隻見在這座公園有一塊發光的綠地,微弱的光亮時隐時現,很難被人察覺。方凡問道。
“這麽難找都能找到,給你幹活的都是些什麽能人啊?”
“都是我的老部下了。”
方凡馬上就明白了,三島的老部下都是c的人,既然三島可以直接命令他們,就說明這些不是c的核心部隊,就是像豐谷道。
“比我靠得住。”
方凡忽感自己多言,随即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四架無人機擡着一個箱子飛了過來,到達方凡和三島頭頂時,箱子被放了下來。方凡就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道。
“這又是什麽啊?”
“遁地者。它可以幫我們在地下找到青絕。”
說罷,三島将遁地者拿了出來,然後在遁地者上輸入了一條指令,遁地者馬上就鑽進了地下。三島拿着控制器,目不轉睛的盯着控制上的數字,眼看着遁地者向下的深度不斷攀升,方凡和三島都爲遁地者捏把汗。這時控制器上的燈由紅變綠,三島興奮的說道。
“找到了。”
又等了一段時間後遁地者終于從土中出來了,方凡上前打開遁地者的身體,耀眼的光亮閃的方凡睜不開眼,公園的上空被照的亮如白晝。三島連忙上前蓋住遁地者的身體,說道。
“你想變成瞎子啊?”
随即三島從車上拿出一個金屬盒遞給方凡,說道。
“用這個吧。”
方凡有些吃驚的問道。
“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青絕是鳳凰的眼,我猜它的特點就是亮,所以爲了方便隐蔽就拿了這個。”
“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心細的人。”
三島一把搶過金屬盒,說道。
“趕緊回去吧。”
方凡起先吓了一跳,以爲三島要搶青絕,沒想到隻是嫌自己太啰嗦了。方凡意識到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壞人,三島在一旁說道。
“青絕已經找到了,但絕對不能讓劉毅知道,否則他肯定會來搶。”
方凡得意的說道。
“這個你不用多慮,我早有對策。”
三島興奮的問。
“什麽對策?”
“回去你就知道了。”
二人帶着青絕回到春味,章澤等人一直都在等着消息,見到方凡和三島抱着箱子回來了,連忙問道。
“怎麽樣?找到了嗎?”
方凡拍了拍箱子說道。
“在這呢。”
衆人一陣歡呼,方凡将箱子交給郭建躍并囑咐到一定要帶護目鏡才能打開。郭建躍帶好一副不透光的護目鏡,一般光亮根本無法穿透這個鏡片,帶上之後就像瞎子一樣什麽都看不見。這時郭建躍打開了箱子,隻見裏面放着一顆碩碩放光的青絕珠。郭建躍仔細看了看,隻見青絕珠表面上有火焰的花紋,另一面是水波的花紋。這時突然聽到婉璃抱怨道。
“看夠了就趕緊收起來,我們快被閃瞎了。”
郭建躍連忙收起青絕珠,他摘下護目鏡時發現所有人都用雙手捂着眼。随即羞愧的說道。
“不好意思啊。看的太入迷了。”
方凡問道。
“怎麽樣?是真的嗎?”
“是真的,和書上記載的一樣。”
“那就好,你收好它。那個做好了嗎?”
郭建躍壞笑一下說道。
“已經大功告成了。”
說罷,郭建躍從旁邊的冷藏櫃中拿出了一個光彩四射的珠子,其精細美顔的做工絕對可以以假亂真,如果是沒見過真的青絕珠的人,絕對會認爲郭建躍此時手中的這顆就是真正的青絕珠。
方凡接過假青絕珠,看了看之後交給三島,說道。
“你把這個拿回去給劉毅交差。”
三島看了看假的青絕珠,笑着說道。
“方凡,可真有你的啊。”
這時門外突然出現一個聲音,說道。
“用假珠子騙人可是會遭報應的哦”
衆人大驚,所有人馬上追了出去,隻見一道白影在樓宇間來回穿梭,直至最後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方凡看着三島問道。
“這是什麽人,你知道嗎?”
三島茫然的搖搖頭,方凡再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是一臉茫然。方凡心中此時七上八下,那道白影如同白色幽靈般在他心中刺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