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人的刀風臨近章澤半米不到的距離時戛然而止,像一彎紅色的月亮停在章澤面前,當他猛然睜眼的時候那彎紅月像是玻璃般破碎成片片光斑。
“哦?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實力。”
方凡雖然也被眼前這一幕驚訝到,但爲了氣勢上不輸于對方,他還是将強烈的情緒壓制住了。還沒等方凡反應過來,一道綠光正中方凡胸口,突然的窒息感讓他窺探到了死神的模樣,但這樣更加劇了心底的瘋狂。
“啊”
方凡揮舞着洛刃向章澤沖了過去,轉瞬間三道紅月沖向章澤,方凡則藏身在紅月之後,刀尖瞄準着章澤的心髒。此時在方凡心中有個空靈的聲音在贊許着他的行爲,而他自己也從未體驗過如此酣暢的感覺。
章澤見狀向後稍退幾步,随即雙腳踩實地面。霎時間,他背後出現了青色的蝶龍,振翅雙翼,仰天長嘯。紅月在蝶龍的怒吼聲中再次破碎,此時方凡和洛刃的刀尖完全曝露在章澤眼中,就在方凡覺得要得逞的時候,章澤擡起手指竟然輕輕抵住了洛刃的沖刺而來的力量。方凡舉着洛刃僵持住了,不管他怎麽用力還是很難敵過章澤手指的力量,他的怒吼聲更加高昂。
“啊”
片刻之後,章澤挪開手指,緊接着對着刀尖輕輕一彈,刀刃竟然斷裂成兩半。而方凡整個人也随着那股力量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旁邊的石頭上。
“爲什麽?”
章澤慢步走向方凡,指着他的胸口說道。
“你這裏已經空空如也。”
方凡下意識的摸向胸口,他能感覺到心髒在不停的跳動着,忽然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被章澤耍了,氣急敗壞的方凡大聲罵道。
“你放屁。”
“那塊類似水泵的肌肉或許還在,但此時它隻是一塊用來工作的道具罷了,它沒有了靈魂,沒有了生命,所以你才會這麽弱。”
聞聽此言,方凡突然仰天大吼。
“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你們其實很痛卻都說沒事,你們都是騙子,你們恨我卻不告訴我,你們都是騙子。把我當傻子一樣耍,還喜歡擺出聖者的寬恕。可憐我嗎?”
章澤準備再次上前,結果被突然從方凡身上爆發而出的紅色氣焰震飛出去。方凡所在之處如同着火一般,紅色的光亮直沖天際,修羅般的身影一點點向章澤靠近。
“都給我死吧。”
說罷,方凡的拳頭帶着剛猛的拳風向章澤打來,章澤趕緊翻身躲過。一陣爆裂之聲,大地出現道道裂痕,緊接着地面凹陷下去。方凡的攻擊如同掃射的機槍,章澤想方設法的左閃右避,一旦被打到就是毀滅性的傷害。方凡此時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在他面前的也不再是章澤,而是味道鮮美的獵物。
“方凡,快停下。再這樣下去你會被它完全吞噬的。”
話音剛落,方凡停手了,用空靈悠遠的聲音說道。
“你說誰?”
章澤一怔,面前這個人已經不是方凡了。
“你你是魇?”
方凡冷笑起來,說道。
“确切的說我是和這小子的結合體,魇不過是過去的稱呼。我一直都在等這樣的機會,雖然沒了肉身但這樣的存在也挺不錯的。”
“一定是方凡意志薄弱,所以才讓你有機可乘。”
“說實話,在爲殺死我和爲你報仇這件事上,他的意志還是很堅定的,不過在處理内疚感這方面他的意志力基本歸零。與其說是我将他變成這樣,倒不如說是因爲你,他才到了這步田地。”
章澤淡淡一笑,說道。
“你可别妄想給我洗腦。這件事上我的确又責任,但我現在的目的是将方凡從那片泥沼中救出來。”
“你确信你能消滅我嗎?”
“消滅你?我才不會,把你這麽強大的力量消滅了豈不是浪費,我要淨化你。”
說罷,章澤身後的蝶龍對着魇吐出綠色的火焰。魇感覺不妙,于是翻身躲過。章澤笑着說道。
“這是淨化火焰,可以将世間萬物的邪念燃燒殆盡。”
魇突然邪魅一笑,說道。
“開玩笑也要分場合。”
話音剛落,魇直接沖着蝶龍而去,随即重重一拳打在蝶龍的下巴上,緊接着蝶龍後仰摔倒。
“不過就是個覺醒的靈獸罷了,倒也沒什麽特殊的地方。”
章澤眉頭微皺,雙手合十在胸前,随即他胸前出現了一個綠色的陣圖。章澤用力将陣圖推向魇,陣圖一點點變大,然後飛躍至魇的頭頂,迅速落下将魇壓在下面。
“這是封魔陣,我就不信你還能從這裏面跑出來。”
蝶龍重新站了起來,張開大嘴對準被封魔陣控制着的魇,淨化火焰剛剛噴出就聽見碎裂之聲,随即出現一道與淨化火焰持之抗衡的紅光。章澤定睛一看,發現魇破壞了封魔陣,此時憑借雙手之力抵擋着淨化火焰。
“啊”
魇用力将火焰推向一旁,而此時蝶龍的身體竟在一點點變成虛影,魇笑着說道。
“原來這覺醒的靈獸也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貨,既然它這樣。那你現在也應該到極限了吧。”
還真被魇說中了,章澤此時面無血色,嘴唇略微發紫,是脫水體虛的表現,魇洋洋得意的說道。
“看你還有什麽力氣和我作對。”
魇邊說邊走向章澤,冒着紅色氣焰手化作爪狀猛地向章澤的頭打去,而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魇的手突然僵持在了半空中。
“王八蛋,這個時候你還打算妨礙我嗎?”
章澤雙眼模糊的看着魇,發現它并不是對自己說話。章澤突然明白了,魇在和方凡說話。而此時魇之所以會這樣也是被方凡控制了,章澤借此機會與魇拉開距離,随即用保護罩借機恢複體力。章澤在保護罩中看見魇的身體來回扭曲,就好像在同什麽鬥争一般。
幾分鍾過去了,章澤感覺自己恢複的差不多了,褪去保護罩時他感覺身體輕松自在。這時他向魇看去,隻見它原地矗立,如同雕塑一般。章澤狐疑的向其走了過去,快到切近的時候,魇突然狂笑起來,說道。
“他死了,他徹底死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章澤擡手打在魇的胸口處,淡淡的說道。
“會死的隻有你。”
就在此時,一個黑色的物體在地下煉獄的大門上撞出一個大洞并向遠處飛去,随後整扇大門轟然倒塌,并從裏面發出像狗一樣的呼呼聲。方凡和章澤同時看向門口,隻見大門口站着一隻體型碩大的獵犬,雙眼冒着幽綠色的光,不時會有陣陣白氣從嘴角兩邊鑽出來,尖利的獠牙漫過了嘴唇。而最駭人的要說是它頭頂隻露出上半身的那個人,他張開雙手高聲怒吼。
“在這裏我才是王,一切都會按照我的意願而改變,誰也别想在這裏爲所欲爲。”
這個人就是鎮長,而剛剛飛出去的黑影就是莫竹。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那還要從頭說起。
在來地下煉獄最後一層的時候莫竹和章澤主動提出了兵分兩路,章澤去追趕方凡,而莫竹去找鎮長。莫竹的想法是,方凡現在已經處在堕落的邊緣,如果讓他把鎮長的靈魂也奪走的話,那他恐怕真的就再也回不了頭,所以莫竹決定先去找鎮長。出于大局考慮,章澤也同意了莫竹的說法。
在整個鬼鎮有一條莫竹的專屬路,因爲當初他作爲四天王中最神秘的一個,也是完全充當了鎮長的眼線,所以他的行蹤要絕對保密。所以知道這條路的人隻有他和鎮長。即便是鎮長知道了莫竹要聯合外人對付自己的時候,他也沒有把這條路廢棄。鎮長希望有朝一日莫竹可以迷途知返,現在看來,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
腳步聲在安靜的地下走廊裏有節奏的敲打着,聲音撞擊在牆上再回彈而來,兩邊的火把噼啪作響。莫竹此時内心并沒有多平靜,這次回去他的身份從四天王變成了叛徒,在面對鎮長這件事上他有點不知所措。可在友情面前這一切又都顯得微不足道,更何況之前他爲了友情已經獻出了最寶貴的生命。
牆體中鑽出一個小鬼,他看着從遠處走來的莫竹咯咯一笑,然後又藏進了牆體。他在牆體中穿梭許久,突然出現在莫竹身後,雙手緊緊從後面摟住莫竹的腰。莫竹一驚,随後就又恢複了平靜,被吓到的隻是他腦中那些煩亂的記憶。
“空,你又調皮。”
“叔叔,你總算回來了。我以爲你再也不打算回來了。”
莫竹将空從身後拉到面前,空乖巧的站在莫竹面前,本想對他發脾氣,但看見他乖巧可愛的樣子又将心裏的火壓了下去。空是個小鬼,生前死于車禍,因爲他是橫死的所以既不能過奈何橋也不能下陰曹地府。
空和莫竹的相遇就像是電影劇本一樣,設計的痕迹頗爲明顯。空死後就一直在自家附近徘徊,他每晚都會盯着自家的窗戶,而且那扇窗戶就是空的房間。他能從窗戶裏看見媽媽掩面而泣的樣子,還會在樓道口看見父親一根接一根抽煙的樣子。每當他想上前安慰父親時,稚嫩的小手總會穿過父親的身體,而那時父親又會情不自禁的打個寒顫,看上去也像是在回應着空的安慰,但不知爲何母親的懷抱他卻永遠都回不去了。
空的遊蕩引起了夜間巡邏的鬼差的注意,一旦被鬼差發現就會被當做孤魂野鬼處理,弱小的空還未學會求救就先學會了逃跑。幼小的步伐穿過夜色籠罩的森林,層層疊疊漫無邊際。鬼差的馬蹄像是戲耍狗熊的鞭子,空不敢放慢腳步。直覺告訴他一定要逃,雖然他并不懂得什麽是消失,但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就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對人世的留戀促使他加快着腳步,背後突然出現的光芒險些讓他迷失了方向。空被一根斷木絆倒了,他回頭看見鬼差帶着黑色的鬥笠,手中晃動着帶着荊棘的繩索,當他爬起身時繩索已經沖他甩了過來。無能爲力的空隻能閉起眼睛,心中默默向這個世界告别,向那扇窗,向那樓道口,向讓他心暖的寒顫一一告别。雖然還有些遺憾,但也隻好這樣了。
荊棘的刺痛感遲遲未到,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看見身前站着一個衣衫褴褛的人,那人回頭對他說着什麽,他的樣子比鬼差還要吓人,胸口拳頭大小的洞依稀可辨,臉上似乎還挂着未幹的血迹。他的嘴像快死的鯉魚,一張一合,可空卻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大腦一片空白。
“喂,小子,快跑。”
那人甩開了纏在手臂上的繩索,一把将空抱了起來,呆傻的空此時就像一個裝棉花的口袋,任人随意搬運。他隻記得耳邊傳來的風聲和眼前不斷移換的樹影,他們最後的落腳點是在一口石洞中,鬼差的馬蹄聲似乎消失了很久,那人将空發在一塊石頭上坐下,自己坐在他身邊問道。
“喂,小子,什麽時候死的?”
空呆了一下,然後沉默不語,那人自言自語道。
“臭小鬼,一定是調皮搗蛋才會落得這結果,活該。”
空看着身邊這個男人一副惋惜的表情,但聽他的話卻又像是在批評自己,空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他在角落裏找了塊空地,然後蜷縮在那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突然從他身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空驚訝的坐起身來看着那人。
“小鬼,你在幹什麽啊?”
“睡覺啊。每晚我都是這個時間睡覺的。”
“小鬼頭,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死的,倒是記得什麽時候睡覺。我告訴你啊,你現在變成鬼了,所以你不需要睡覺,知道嗎?”
空突然一驚,然後露出害怕的表情,顫巍巍的說道。
“鬼?哪裏有鬼?”
被空這麽一問,那人竟有些糊塗了,但也隻是轉瞬之間,馬上那人又笑了起來,說道。
“你就是鬼。”
“啊”
空突然大叫一聲,緊接着看看自己的手腳,然後用力的辯解道。
“我才不是鬼,媽媽說鬼都是些可怕的東西。”
“嗯,你小子現在的表情的确是挺可怕的。”
随後那人用了好多辦法終于向空證明他已經死了,而且現在他的身份就是孤魂野鬼。
“所以我真的死了?”
“那不然呢?”
空突然冷漠下來,變得和他屁股下面的石頭沒什麽兩樣,許久之後他小聲嘟囔着。
“難怪我回不了家,摸不到爸爸,也不能再躲進媽媽的懷抱。”
聲音雖小但也一字不差的都鑽進了那人的耳朵裏,他輕聲咳嗽一下,問道。
“你想回去看看媽媽?”
空默默的點點頭,但眼睛始終看着地面。
“你要是想回去也簡單,隻要等你頭七的時候就有一次回家的機會。”
空一下來了精神,問道。
“到時我就能見到爸爸媽媽了?”
“能,但他們看不見你。”
“哦”
空沉吟片刻,接着問道。
“那什麽是頭七啊?”
“人死後第七天就是頭七,你真的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死的嗎?”
空搖搖頭。
“那你在樓下站了幾夜總應該記得吧?”
空又搖搖頭。這時那人有些犯難了,他想了一會接着說道。
“那就得冒冒險了。這幾天我們就一直守在你家附近,等你父母哭着出來燒紙的時候就是你的頭七。”
“他們每晚都哭。”
那人一時語塞,于是說道。
“行了,這幾天你就跟着我,我會幫你看着的。還有剛剛追你的那幾個人是鬼差,你切記一定要躲着他們,一旦被他們抓住就魂飛魄散了。”
“什麽是魂飛魄散啊?”
“就是你被從這個世上永遠除名,而且不會有人再記得你,連你的父母都不會。”
聞聽此言,空一下就着急了,奶聲奶氣的喊道。
“不,我不要爸爸媽媽忘記我。”
人懼怕死亡的其中一個原因大概就是畏懼被遺忘後的孤獨。那人笑了笑說道。
“隻要你跟緊我,我保證你沒事。”
空用力的點點頭,沉吟片刻問道。
“你叫什麽啊?”
那人想了想說道。
“你就叫我二力叔吧。你呢?”
“二力叔,我叫空。”
“好嘞,空。明天開始我們就寸步不離的守在你家門口。”
空的眼中又充滿了期待。第二天,二力将空的事情告訴了經常混在一起的幾個鬼,其中一個抓着二力的手腕,說道。
“你别打什麽歪主意。”
“嘿,哥們,沒來幾天管的倒不少。這筆财,小爺我是發定了,要是不想魂飛魄散,你就别多管閑事。”
說罷,二力使勁甩開了那人的手,轉身又和其他幾個鬼有說有笑的聊了起來。夜幕降臨,二力回到石洞看見空正在裏面無所事事的躺着,他蹲在空身邊,說道。
“天黑了,走吧。我們去你家看看。”
二力帶着空來到他家門口,正看見一男一女邊燒紙邊号啕痛哭,二力心中一喜,自言自語道。
“嘿,還有這麽巧的事。對不住了小子,該着我發财。”
二力轉身對空說道。
“今天就是你的頭七。”
“那我能回家看爸爸媽媽了?”
二力點點頭,空笑着就要往家跑,卻被二力一把抓住了,他說道。
“爲了确保你安全,我和你一起回去。”
“謝謝你,二力叔。”
說罷,二力帶着空一起向對面走去,空看着父母号啕痛哭的樣子心中一陣揪心,他的口袋逐漸變得鼓鼓囊囊的,二力偷眼觀瞧隻見空的口袋裏全是錢。
大約幾十分鍾後空的父母相互攙扶着回家了,二力帶着空也跟在他們身後。一進家二力就消失不見了,空也沒有多在意,他此時隻想快點飛奔到母親的懷抱中,但此時父母卻突然吵了起來。
空還是第一次見爸爸這麽生氣,他指着媽媽的鼻子大聲嚷罵,而媽媽也毫不示弱的還嘴,忽然之間簡單的争吵突然升級成大打出手,隻見爸爸揚起手打在媽媽臉上,媽媽也揮舞着手臂打向爸爸。空這時才注意到二力叔竟緊貼着爸爸的後背,雙腳踩着爸爸的腳,雙手抓着爸爸的手,二力叔的手每動一下,爸爸的手就跟着動一下。巴掌變成了拳頭,随後又變成了巴掌。爸爸一下子上前掐住了媽媽的脖子,空看見爸爸眼中充斥着憤怒,還有一種他不懂的情緒。媽媽的臉逐漸變成了紫色,空看見媽媽從自己的身體中慢慢出來了,也就是在那時媽媽看向了自己,空突然忍不住的大聲喊道。
“媽媽。”
媽媽好像對空笑了一下,而就在此時一道影子沖進房間,一腳将二力從爸爸身上踢飛。掐着媽媽的爸爸突然驚慌失措的松開了手,将昏迷的媽媽抱在懷中。那個影子突然對空喊道。
“快讓他們去醫院。”
空跑到爸爸身邊,但不管他怎麽做爸爸始終都看不見他,他想起之前安慰爸爸的時候,稚嫩的小手再一次伸向爸爸,他又是打了個寒顫,緊接着爸爸似乎明白了什麽,抱起媽媽一陣風般跑出了家門。此時那人對二力說道。
“我警告過你不要打什麽歪主意,你爲什麽就是不聽。”
二力猙獰的面孔扭曲變形,他說道。
“我也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閑事,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就拿你來彌補我的損失好了。”
說罷,二人打作一處,空就在一旁看着,他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麽要打,但他似乎明白了二力叔并不是什麽好人。幾個回合下來,二力被打的猶如喪家之犬,就在他準備逃跑的時候說道。
“莫竹,不管到哪裏我都會跟着你,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說罷,便從窗戶逃之夭夭了。莫竹走到空身邊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問道。
“怕嗎?”
空搖搖頭,說道。
“有一點,可我剛剛媽媽看到我了,就沒那麽怕了。”
莫竹蹲下身,拉起空的手說道。
“你現在的情況,媽媽不能陪着你,你知道嗎?”
莫竹明顯感覺空的小手用力抓了自己一下,空松開了抓着莫竹的手開始揉搓着衣角,說道。
“知道。我不希望媽媽和我一樣,可是可是我總覺得有點寂寞。”
莫竹摸了摸空的頭,說道。
“我帶你去個地方。”
說罷,莫竹帶着空來到來到一家醫院大門前。
“媽媽就在裏面,你想進去看看嗎?”
空點點頭,然後緊緊攥住莫竹的手。莫竹帶着空來到搶救室,空遠遠看見媽媽就站在搶救室門口。
“媽媽。”
媽媽應聲回頭,空向媽媽飛奔而去的一瞬間,媽媽激動的捂住嘴,她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莫竹跟在空身後走了過去,母子相擁而泣的畫面他未能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空,你怎麽會在這裏?”
空依偎在媽媽的懷中慢慢擡起頭,然後輕聲說道。
“我是來和媽媽道别的。”
媽媽看見了空身後的莫竹,對他點頭緻意,莫竹禮貌的回禮。
“請問您是?”
莫竹看着空笑了笑說道。
“我是空的朋友,以後他就由我照顧了,你大可放心。你丈夫還在裏面等你,他的所作所爲并非他本意,你不要怪他。”
“我這是?”
“你現在正再迷離狀态,如果你再不回到肉身的話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的丈夫還需要你,這個家也還需要你,空就交給我好了。”
媽媽眼含着淚點點頭,蹲下身抱住空,說道。
“孩子,你要聽話。”
空突然掙脫開媽媽的懷抱,然後用手在心髒的位置輕輕拍了拍,随後回頭看看莫竹,莫竹對他笑着點頭。
“媽媽。”
空拉住媽媽的手,接着說道。
“你和爸爸要保重身體。再見。”
媽媽輕吻了空的額頭,莫竹看見她的手上牽着一道光回到了急救室。空擦了擦眼淚轉身回到莫竹身邊,莫竹摸着空的頭說道。
“你是個男子漢。”
話音剛落,空一頭紮進了莫竹懷裏,身體在顫抖,卻未發出一點聲響。多日以後,莫竹帶着空再次去他家看望爸爸媽媽。
“空,這是最後一次來這裏。爲了躲避鬼差,今晚我們就要離開這裏。”
“嗯。”
黑黑亮亮的眼睛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在莫竹的幫助下,他看見媽媽隆起的肚子,還有爸爸臉上開心的笑容,他們好像已經從空離世的陰霾中走了出來,突然一瞬間他們同時向空的位置看了過來,露出溫暖的笑容。空的小嘴微張,說道。
“他們好像看到我了。”
“他們感覺到你了。”
空甜甜的笑了。
“爸爸媽媽,再見。”
和過去的生活告别後,莫竹帶着空漂泊到另一座城市,在那裏遇見了鎮長。鎮長帶他們回到鬼鎮,在那裏他們見到了老朋友二力,而那時他已經改名叫幹屍。
空的樣子還沒變,還是最初和莫竹相遇時的天真爛漫。黑黑亮亮的眼睛依舊可以折射出天地間的光芒。莫竹把空抱了起來,說道。
“我怎麽會不回來呢,你還在這裏,我答應你媽媽要照顧你,而且我也答應你不管去哪都會帶着你。”
“難道我們要去别的地方了嗎?”
“小機靈鬼。我們是要去别的地方,但在此之前,還要再等一等。鎮長最近有來過這裏嗎?”
空搖搖頭,說道。
“沒來過。”
莫竹點點頭,從懷中将自己一直保管的靈源交給空,說道。
“在鬼鎮不管是什麽東西看見靈源都會敬而遠之,你拿着靈源離開鬼鎮,在涉水村等我彙合。”
“我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聽話,我保證一定回去找你。”
空沉吟片刻點點頭,然後接着問道。
“蠻牛叔叔呢?”
莫竹一愣,搖搖頭。空雖小,但他也知道此時莫竹的這個表情是什麽意思,小手輕輕拍了拍莫竹,說道。
“我聽你的話,我現在就走。但你保證你一定要來。”
莫竹使勁點點頭,說道。
“我一定會去找你。”
空帶着靈源走後,莫竹繼續沿着通道向深處走去。越走越暗,兩邊的火光也逐漸消失,戾氣的味道越來越重,莫竹站在最後一扇門前,門上雕刻着千奇百怪的花紋,他推開門的一瞬間看見了那雙當年救他和空于水火之中的眼睛。
鎮長的确是莫竹的恩人,當年莫竹帶着空躲避鬼差的追趕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但誰知到了那裏不僅沒能躲開鬼差,還招惹了當地的一個除靈道士。雙重的追殺搞得莫竹和空如同過街老鼠一樣,萬般無奈之下他們準備再次出逃,但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道士堵住了。莫竹就算再怎麽厲害也不是道士的對手,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鎮長出手相助。經過一番交涉,道士同意罷手。莫竹現在還記得當時鎮長對莫竹說的話。
“你們願意随我離開嗎?”
“随你離開有什麽好處?”
“從此不必再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莫竹看看空,又想到自己和他母親誇下的海口,說道。
“好,我們跟你走。”
鎮長笑了笑,說道。
“我還有個條件。”
“什麽?”
“在這上面留下你的印記。”
鎮長邊說邊從懷裏拿出靈源,莫竹和空都被它晶瑩剔透的樣子所吸引,片刻之後莫竹問道。
“這是什麽意思?”
鎮長沒有多做解釋直接抓過莫竹的手按在靈源上面,開始感覺一陣清爽,誰知掌心溫度逐漸升高進而達到了莫竹難以忍受的程度,緊接着滋啦的響聲伴着一陣青煙。鎮長有準備去抓空的手,當即被莫竹攔住了。
“有我一個人的就夠了。”
鎮長笑了笑,說道。
“留下印記,從此你就是我鬼鎮的人。”
“鬼鎮?”
“随我來就知道了。”
鎮長轉身的一刹那,莫竹和空的生活中終于容得下一絲光芒。而此時鎮長的眼神依舊像當初那樣平淡,莫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自己心裏很清楚這樣做就是背叛無疑,但又不得不這樣做。莫竹跪在鎮長面前,說道。
“我回來了。”
“站起來,這樣太難看。”
“我錯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鎮長面色冷峻,身體斜靠在木椅上,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在木椅扶手上輕輕敲打着。随後他慢慢站起身,幽幽的說道。
“不必爲你所認準的事道歉,即便這件事在世俗的标準下是錯誤的,但隻要在你心中它是正确的就足夠了。”
莫竹他擡頭看向鎮長,他的眼中略顯幾分感激之情。鎮長慢慢走到莫竹身邊,在他耳邊接着說道。
“但也隻限于你,我不是神,難以原諒你的行爲。”
說罷,一記窩心拳打在莫竹腹部,莫竹頓時痛苦的蜷縮成一團。鎮長揉着拳頭,說道。
“我當年看你猶如喪家之犬好意收留你,沒想到是養虎爲患。難道你以爲我當初就真的那麽巧會出現在那裏嗎?其實那個道士是我安排的,我一直很看好你的實力,在你還活着的時候我就一直暗中觀察你。龍峰與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我和他說了幾次他都不願将你給我,無奈之下,我隻好等你死了。”
鎮長的指尖從莫竹下巴上一掃而過,滿是玩弄的意味。
“沒想到你死後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你知道我爲什麽要收留你,同時也要收留二力嗎?我就怕有朝一日你會背叛我,看來我看人還是很準的。你還記得你當初在靈源留下的印記嗎?”
“記得。”
鎮長猛然蹲下身,在莫竹耳邊狠狠地說道。
“你這輩子都别想離開我,不管是我還是鬼鎮,其中任意一個滅亡你都要跟着陪葬。”
莫竹慢慢站起身,說道。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必覺得對不起你了。沒想到我命如草芥,卻還有人一直惦記着,也算要感謝上蒼不棄。爲報您的恩德,我就幹脆與您同歸于盡好了。”
說罷,莫竹的拳腳已經奔向鎮長,二人交手之間不時會有火星出現,頓時暗淡的房間中忽明忽暗。要說實力的話,莫竹并不在鎮長之下,但論陰險狡詐,鎮長則在莫竹之上。莫竹突然一腳踢在鎮長後腰處,鎮長一個踉跄,莫竹乘勝追擊滑鏟到鎮長身邊,緊接着将鎮長踢向半空,随即也翻躍到半空,半空之中一個漂亮的回旋踢,鎮長如同一個麻袋般被踢向了木椅。
哐當之聲出奇的大,章澤斜倒在木椅上,一時半會間竟沒了動靜,莫竹上前查看。就在這時,右後方突然出現了兩個幽綠色的燈光,随即出現了低吼聲。地獄犬從鎮長身後慢慢站起,它将鎮長護在身後。莫竹自言自語道。
“原來你一直都在他身邊。”
莫竹剛要動手,地獄犬突然又跳到鎮長身後并一口将鎮長吞了下去,莫竹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地獄犬突然仰起頭高聲嚎叫。地面開始劇烈晃動起來,随即出現道道裂縫,無數的冤魂從裂縫中爬了出來,莫竹翻身先後跳動,他此時已經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和這些冤魂拼個你死我活。等待片刻,莫竹發現那些冤魂并沒有對他發起進攻,而是全部向地獄犬走了過去。地獄犬再次發出震人心肺的嚎叫聲,隻見那些冤魂頓時化作數道白光依次鑽進地獄犬口中,莫竹倒吸一口冷氣。地獄犬的身體逐漸脹大起來,而最讓莫竹目瞪口呆的是,之前被吞下去的鎮長竟然在地獄犬頭頂出現了。赤裸的上半身和飄逸的長發,慘白的臉龐依舊沒有多少表情。地面停止了晃動,地獄犬揚天長嘯,鎮長搖晃一下身體,說道。
“莫竹,希望你不要後悔自己的選擇。”
地獄犬飛身向莫竹沖了過來,碩大的爪子對着莫竹拍了過來,根本無處可躲,莫竹輕飄飄的飛了出去,他感覺耳邊的風是熱的,而且是那種灼燒般的熱。突然他穿過一道石門,看見了章澤和方凡,也看見了鬼鎮的天空,不知現在空離開鬼鎮沒有,他不再多想什麽,在落地之前他打算再在風中享受一下。
時間線被拖拽回現在,方凡和章澤同時看見出現在大門口的地獄犬和鎮長。方凡嘴角微微上揚,說道。
“還沒去找你,自己就送上門了。”
方凡躍至半空對準地獄犬沖了過去,章澤在他身後大聲喊道。
“小心。”
方凡此時哪還能聽進去别人的話,還沒等他靠近地獄犬,地獄犬突然張開嘴對着方凡吐出一道白色光柱,方凡擡起洛刃擋在面前,還是被光柱擊飛到一邊。重重的摔在地上,章澤跑到方凡身邊,問道。
“怎麽樣?”
方凡推開章澤的手。
“王八蛋,這麽厲害。滾遠點,别在我這礙手礙腳的。”
方凡準備再次沖上去,當他剛剛躍起的時候突然撞在一面透明的牆上。方凡發現面前這道屏障正是章澤的保護罩,他惡狠狠的說道。
“我先宰了你。”
“方凡,你一個人打不過他的。”
“那也用不着你幫忙。”
“先打完這場淘汰賽,然後再接着進行我們之間的決鬥也不晚。”
“嘁,别以爲我是在求你幫我。”
“我知道。”
方凡和章澤暫時停火,二人一緻對付眼前的鎮長。方凡将洛刃刺入手掌像是給洛刃充電一般,當他再次将洛刃拔出來的時候,鮮紅的光亮顯得十分駭人。另一邊蝶龍已經在章澤身後整裝待發,不時的噴射幾口淨化火焰,以壯聲威。
就在方凡沖出去的一刹那,章澤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剛剛自己喊方凡名字,他竟然答應了,莫非此時占據那副身體的已經不是魇,而是方凡本人了?現在一切都還不能确定,但最可怕的就是他和魇合二爲一。
洛刃對準狗頭上的鎮長劈砍而去,鎮長單手接住洛刃,并一拳打在方凡臉上,飛出去的時候方凡下意識的爆了句粗口,緊接着整個人落在章澤張開的保護罩上。蝶龍突然騰空而起,雙翼掀起陣陣飓風,章澤将自己隐藏在飓風之中,他沒有瞄準鎮長,而是将獠牙對準了地獄犬的眼睛。霎時間他如一顆炮彈般在飓風的推動之下沖了出去,而這一切早已被鎮長洞察,就在章澤接近地獄犬的一瞬間碩大的爪子已經做好了迎接獠牙的準備,章澤被打向一邊。方凡見此時機陰寒一笑。
“看你還怎麽躲。”
洛刃同樣對準地獄犬的另一隻眼劈砍過去,就在方凡以爲得手的時候,突然發出了金屬的碰撞之聲,火星四濺。方凡落地之後才看清,不知何時在地獄犬面前出現了一排似有似無的虛影,它們就像是一道堅固的圍牆般擋在地獄犬身前。